《重生之拯救大厨》洛瑾花眠

19、二十强大赛3

　　血。

　　温热黏腻，腥甜刺鼻的血。

　　从人体里刚流出来的，还带着体温的血。

　　血。

　　他妹妹的血。

　　一直留，一直留，一直留。

　　他亲手将妹妹小腿的肉给切下来。

　　……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指腹一抽一抽的刺痛，切切实实的痛楚从手指一直蔓延到心脏，撕扯神经。白凉失魂落魄的低头，看到手里的五花肉，看到银白菜头切中自己的五根手指，深可见骨。

　　温热的鲜血浸湿黑手套，慢慢流出来，浸入案板。看到血的那刻，天地瞬间变化，艳红血液转眼褪色为灰色。

　　他眼神涣散无光，脸色煞白。晕血的感觉像是宿醉后的头昏脑胀，恶心反胃。不过他这样比宿醉还要可怕吧。

　　对不起，还是给唐岚添麻烦了。

　　头脑发昏，双脚如踩浮云。他跌跌撞撞，脚步不稳的四处游弋，东倒西歪。胳膊撞到硬物，他身子半转，向后倒去。

　　正在调汁的唐岚惊叫一声，手里的酱汁撒个彻底。

　　后背一重，来不及反应，她踉跄的向前倒去。出于本能，两手在空中乱抓，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装着调料瓶的塑料盒被掀翻，易碎的玻璃砸在地上发出刺耳尖锐的破碎声。

　　浓郁的醋味充斥鼻腔，零零碎碎的鸡精撒了一地。碎玻璃呈花瓣状四散零落，猩红的血液混合酱油酝酿出怪异的味道。

　　切到一半的五花肉似丢弃不用的垃圾蜷缩成一团，配料用的青红椒与罐装菠萝天女散花似的铺了一地。

　　唐岚餐桌发生的事情将所有评委嘉宾的目光吸引，工作人员询问评委是否给她暂停时间。

　　答：不用，一小时就是一小时，比赛中所发生的任何状况都在一小时内，不管你是突发心脏病还是家中亲人死去，想要赢，就必须在一小时内做出菜肴。

　　唐岚捡起身上的青红椒，抹掉糊在脸上酱汁。她起身，踮起脚尖小心走过碎玻璃。

　　白凉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厨艺袍肮脏不堪，溅满酱汁调料味。零碎的肉皮黏在头发上，几滴鲜血凝固在脸上。手上鲜血流个不停，很快将胸前衣襟打湿。

　　他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绝望的悲哀笼罩面容，身体颤抖如风中枯叶。眼睛大张，血丝爬满眼球，空洞麻木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案板。嘶哑的嗓音低声呢喃，“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声声，一下下，如泣如诉。

　　唐岚眼瞳紧缩，心脏似被一记直拳猛击，闷痛酸涩。她眨着湿润的眼睛，快步跑到白凉身边顿下，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叫道。“白凉，白凉！”

　　“白凉，看着我，你看着我。”

　　白凉死气沉沉的眼睛渐渐有了零星光芒，布满血丝的眼球缓慢转动着，像是商铺里贩卖的木偶。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唐岚，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嘴唇轻轻开合，凑近了听，只听到一声声的对不起。

　　对不起。

　　他哪有对不起她。

　　唐岚舔着嘴唇，捡起他头上的葱段、红椒。她右手轻轻放到他头顶，温柔耐心的一遍遍抚摸着黏腻的发丝，嘴角笑容柔和温暖。“白凉，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也不知道害你变成这样的原因。

　　但我在这，我会陪着你，”她搂住白凉肩膀，轻拍他后背。像安抚做噩梦的孩子般富有耐心，“两个人就不那么害怕了。怕的时候想想我，我就在这。会陪着你，与你一起度过可怕的事情。”

　　怀里的白凉有了反应，微微动弹。唐岚身体后移，微笑看着他。

　　白凉轻启嘴唇。

　　“你想让他失血而亡吗。”乍然响起的女声压过白凉的声音。唐岚抬头，望见大步流星跑过来的孔瑶竹与宋子文。

　　孔瑶竹想扶住白凉的手顿在空中，怕自己的动作会让他更痛苦。“血流的很多，必须去医院，宋子文，救护车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还有三分钟，”宋子文脱下西装外套，裹住白凉差点切掉五根手指的伤口，“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我带你去超市外面。”

　　“……不，”白凉脸色发青，眼睛却恢复了神采，“我要留下来，留下来看她赢。”

　　“你在不在我都会赢，”唐岚说，“快点走，你想以后不能切菜，颠不起铁锅吗？还是想再也不鼓掌了？去吧，我会捧着奖杯给你当垃圾桶。”

　　三人统统呆住，白凉率先回神，稍纵即逝的一点笑意划过眼瞳。他点头，同意离开。

　　“我留下来录像，”孔瑶竹神色不郁，“将这场比赛从头到尾录下来，等你好了，你自己看个够。”

　　宋子文带着白凉离开，孔瑶竹冷冷的看了眼唐岚，掏出手机走到后几排椅子上坐下。唐岚收拾好心情，拿出比赛的态度。餐桌狼藉一片，时间已过四十多分钟，重新再拿一份咕嘟肉原料时间显然不够。

　　能用的蔬菜很少，只有两个青椒，一根大葱，三颗鸡蛋。

　　脚下的碎片没有时间扫，唐岚只清洗了案板菜刀与铁锅，向工作人员重新要了份调料瓶。她捏紧下巴，冥思苦想。余光瞥到旁边的杨勇，他的剁椒鱼头已经上锅蒸煮。

　　鲜亮的剁椒碎片堆满鱼头，剁椒的辣味随着蒸煮时间而渐渐渗进鱼头，垫在鱼头下面的姜片葱丝除去鱼腥气。属于鲢鱼的鲜美味道挥发出来，两腮的嫩肉被煮的近乎奶白。

　　稻香村有一位湘菜系大厨坐镇，身为那里的菜头，想必杨勇的剁椒鱼头也不会失去水准。

　　听雨楼三厨的陈远选择做四喜丸子，肥瘦均匀的猪肉剁成大小相似的碎泥，完全能体现出他出色的刀工。肉泥加些香菇丁、鲜笋丁、南荠丁、火腿丁还有些蟹粉成型，辅以鸭骨架熬汤蒸制。

　　唐岚盯着陈远的目光掠过放置一旁的一碗米饭。米饭微硬，结成一块一块的，像是隔夜米饭……
　　隔夜米饭？

　　蛋炒饭的原料不就是隔夜饭加鸡蛋吗，省时又省材料啊。

　　而且，蛋炒饭可不是好做的。米饭必须热透，鸡蛋又容易吸油。做出来的米饭要粒粒分明，最难的是，蛋液裹住每一粒米饭，吃一口，满嘴的蛋香与米香。

　　甚至国内想出师的学徒都必须做出一碗让师傅满意的蛋炒饭才能出师，肯定能体现出她的厨艺水准。

　　唐岚当即决定换菜，换成黄金蛋炒饭。

　　她跑到陈远那边，笑容灿烂，“陈先生，你的那碗米饭能借给我吗？”

　　“做蛋炒饭？”陈远目光一转就猜出唐岚的想法，他靠在餐桌旁，笑容带着狐狸的狡诈，“行啊，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白凉的。”

　　“他是我房东，”唐岚眯起眼睛，笑容纯良和善，“我说完了，能把那碗米饭借我吗？”

　　“拿去吧，”陈远凉凉的说，转身不再管唐岚的动静。

　　她拿走陈远的米饭，洗净大葱，切成碎末。鸡蛋全部打碎，小心翼翼的将蛋清分离出去。滑溜溜的蛋黄在碗里互不相让，但一根筷子就可以让他们分不出彼此。撒些盐，手腕微动，碗里的金黄蛋液便像翻滚的海浪似的一波波翻起。

　　起锅，点火。食用油冒出白烟，唐岚倒进碾松的米饭，快速翻炒，不停的翻转，使米饭能够被热度分开，炒出粒粒分明的米饭。

　　待米饭变成一粒粒的时候，浇下金黄蛋液。这时候就是考研火候掌握与颠锅的时候了，脚要稳，手要快，在蛋液还没有凝固时让每一粒米饭都能接触蛋液。颠锅的力道要控制好，不能让米粒撒到锅外。

　　“时——间——已——到，”工作人员在钟停的瞬间叫道，“请各位选手放下手里的东西，由服务员呈上菜肴。”

　　唐岚长舒一口气，她的黄金蛋炒饭恰好完成。

　　胜负成败皆在这一碗之中。

　　有选手来不及放下手里的铁锅，而被工作人员当场判出局。

　　陈远的四喜丸子早几分钟做好，第一个呈上去。杨勇的剁椒鱼头与唐岚的黄金蛋炒饭一起呈上去，还有其他十四位选手的菜肴一同送上去。

　　选手站在评委桌前十几米外，当自己的菜呈上去时。选手便站过去，等待评委评价。

　　陈远的四喜丸子盛在青花瓷盘里，油亮红润的洒了一层汁水，水润润的闪烁着白光。四个丸子被煮过的青菜簇拥着，像是绿叶烘托着红花。

　　雕成雪莲花的萝卜围成一圈，花型漂亮，薄如蝉翼，足见陈远刀工了得。

　　姜老漱下口，擦净汤匙，小心的拨过一个丸子，放到汤匙里。

　　筷子轻轻一夹，肉立刻碎了。吃到嘴里，入口即化，鲜而不腻，酥嫩爽口。而且煮的时间毕竟长，早已将猪肉的饱和脂肪酸融化，香味浓郁又利于消化。

　　沈括夹了一个萝卜花，清脆爽口的萝卜隐约有点酸味，十分开胃。“你这道菜倒是用足了功夫时间，不像上一环节那么焦躁，甚好。”

　　评出成绩，两个环节加在一起平均分为8.6分。

　　杨勇的剁椒鱼头接着呈上，鲜艳红亮的剁椒斩的很碎，诱人胃口的辣味催促着口中唾液。鱼头煮的熟烂，眼睛凸出，青黑色的鱼皮薄薄的，缀着汤汁。

　　他特意选的鲢鱼鱼头，鲢鱼可是一直被美食家最为推崇的好食材。其中最营养好吃的部分，绝对是两腮腮壳后面的两团螺纹形状的肥肉。这里的肉，白嫩丰腴，油而不腻。鱼头上连接着各个头骨之间的软皮则富含胶质，十分鲜美。

　　沈括洗净筷子，擦净水渍，吐出口里漱口的水。拨开鱼头上面的剁椒与脑壳，露出下面颤巍巍的鱼脑，用巧劲舀了勺滑入果冻的鱼脑，入口便是鲜美的味道与润滑的触感。

　　“稻香村果然名不虚传，”沈括放下勺子，“你真的只是个菜头？”

　　“稻香村人才济济，年轻一辈又有无数天赋好肯用功的好苗子，”杨勇苦笑，“我不过比那些年轻人多学了十几年，算不上什么。”

　　“凭你的能力还是可以做个三厨的，”姜老说。

　　“三厨何其多，我已经不再年轻，就不跟年轻人争了，”杨勇恭敬弯腰，“我这次来不过是想让自己死心，听到两位老饕的评价便已满足。”他转身离开，步伐笔直的朝大门走去。

　　唐岚收回注视杨勇的目光，轻叹一声。厨师即讲究勤奋又要求天赋，做成一道菜并不难，难的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吃下去并记住厨师。天下厨师那么多，能成名的无不是天赋勤劳并存的人。

　　她真幸运，有个厨师天才教导。悟性不算驽钝，只要持之以恒定能成功。

　　唐岚的黄金蛋炒饭放到姜老面前，这碗炒饭在各色菜肴里朴素不能再朴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碗里只有米、蛋、葱、盐，金灿灿的米饭有着黄金般色泽。每一粒米饭都被蛋液裹住，翠绿葱末点缀其间，热气腾腾的香气勾人食欲。

　　简单的炒饭在其他精美菜肴里意外能引起他人注意，也许这叫做‘反差萌’？

　　沈括舀了勺炒饭送到嘴里，舌尖与饱满的米饭接触，牙齿的咀嚼带来畅快的力道感。

　　鸡蛋里的油不多，透出股鸡蛋特有的香味，再加上每嚼一口就在嘴里渗出的咸味，大口大口吃下，带给人足足的满足感。

　　香，咸，鲜。

　　炒饭一口口咽下去，肚子慢慢鼓起来。原始的饱肚餍足感挥散其他一切情绪，口中留有余香，给人以满满的幸福感。

　　不过……还是不够啊，比之陈远少了份精雕细琢，比之杨勇少了份持久等待。

　　还不够啊，还不够让人吃过就忘不了。虽然有时做的饭能引起记忆共鸣，感情共融，但还是不够啊。

　　还不够在厨师界留下一抹浓重色彩。

　　沈括与姜老互相看了眼，打出成绩，平均分为8.3。成绩当场选出，唐岚在六强第三名，六强赛将在十日后举行。

　　孔瑶竹收起手机，俯视着唐岚，琥珀色的眼瞳冷如寒冰，声音也冷冰冰的。“跟我来，我需要与你谈谈关于白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