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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向浅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整日奔波在各种人才招聘市场,她妈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闺女啊!工作找不到就算了,最近咱镇里改造规划发展势头挺好的,要不咱回镇上让你叔给你找一个。”
      向浅不肯,转身就挂了电话,接连几天都是如此。简历一份接着一份地复制投递,好话像倒豆子一样倒个不停,向浅铁了心地要在北京安家,打死也不要再回到家乡。
      向浅家里住在南方的一座小镇里,镇子不大也不小,她妈在她刚上小学那年带着她改嫁。
      哦,对了,向浅从出生的时候就没见过她爹,听她奶奶说她爹和她爷爷一样在边境保家卫国的时候出了事。她爹死的时候尸体也没送回来,只有一件军装,一封没写完的信和一面血色鲜艳的国旗。
      那时向浅还小除了吃什么也不懂,看见妈妈哭她也哭,大人小孩那哭的叫一个惨烈,最后那件军装埋了在她爷爷边上,古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衣冠冢,那封信被她妈锁了起来,向浅从来没有看过。
      再说她叔吧,就是当初把遗物合着国旗送回来的战友,小时候总带她去镇上李阿婆家买甜甜的糯米糕,那时小小的向浅从来没觉得爸爸和叔叔有什么不同的。
      别人炫耀自己的爸爸怎样怎样厉害时,向浅会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说她有叔叔。
      向浅从小学到高中都是顶乖顶乖的孩子,镇里人都喜欢这个漂亮听话的小姑娘,总爱拿自己家的孩子同向浅做对比,家里孩子一犯错了就说:“你看看人家向浅,成绩好,还懂事。”
      于是,她就成了每个孩子童年时最大的敌人。没办法,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
      眼看向浅越来越大,可是她给镇里人的感觉就是变得愈加安静孤僻,大家善意地想着小姑娘要长大,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其实,小小的向浅已经明白了爸爸和叔叔的不同,她贪恋叔叔身上的温暖,可是又迫切地希望有一个爸爸,所以她偷听到妈妈和奶奶的谈话。
      苍老无力地声音一直在她幼小的心里回响:“别亏待了囡囡,是我们向家对不起你们母女两个。”
      她从低矮的窗台前伸出头,看见最疼爱自己的奶奶和妈妈抱在一起痛哭,妈妈要带着她嫁给叔叔了。
      终于在向浅小学毕业那年,向浅安安静静地随两个大人吃了顿饭,然后搬进了新家,她到今天还记得那天的糯米糕甜的黏人。
      高考那年向浅考的分数是小镇上的第一名,偏偏要选玉器鉴定这个冷门的行业,还是相隔千里的都城北京。甭管她妈怎么劝就是不肯改。
      最后还是她叔拍板说:“孩子大了,让她到小镇外面看看长长见识。”
      她妈红着眼没再说话,第二天开始给她收拾东西。家里早早腌制的辣菜,春夏秋冬的衣服,整整两大包让她带去学校。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向浅和叔叔吃了早饭开始往车站去,她妈在后面压着嗓子哭。
      向浅知道她妈昨晚哭了整夜,也知道她妈为什么哭:她唯一的女儿将要离开她去往千里之地,不知道日后能否安好。
      倘若能够保女儿平安,她宁愿余生吃斋念佛供奉菩萨,做最虔诚的信徒。
      即使她的女儿从来没存过再回到自己身边的心思。
      小镇上没有直达北京的车,需要先坐汽车去县里,再坐十五个小时的火车。
      向浅没坐过火车,那种被人戏称‘绿皮箱’的运输工具。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高一下学期代表学校去参加英文演讲比赛拿了第二名。
      镇里人起的早,不时有邻里打照顾:“赵书记早,送闺女去城里上学啊?”
      向浅不吭声,镇里人早已习惯长大的她一直沉默着。就听得赵书记咳了咳被痰堵住的嗓子:“对,你早!”
      赵书记是个孤儿,和向浅她妈结婚以后,没有家人的他就直接在这个有山有水的小镇定居下来,部队里给他在镇上安排了个文员,这些年下来升了书记,如今也算的镇上的大人物。
      向浅收到大学通知书那会儿,赵书记给她在镇上最好的饭店办了五桌,喝的昏天地暗。
      还有就是,赵书记除了有咽炎的毛病,腿脚也不甚好。据说就是在那次伏击中,被敌人凶猛的火势重伤,情况紧急加上没有条件治疗,那只脚便有些颇了。
      他答应了战友临终前的话,独自走入了大山寻求支援,最后他只能完成战友的遗愿好好照顾他的家人,以此安慰在天亡灵。
      向浅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岁月没有掩盖住战争在他身上留下的影子,一举一动都残留着军人的英姿。
      小时候的她总黏着赵书记镇东头镇西头地跑,可如今她不讨厌他但也说不上喜欢。准确来说,在赵书记还没成为她继父的时候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他。
      她从来没有见过力气那么大的人,可以让她坐在肩膀上跑完整个小镇也不嫌累,还可以给她买她最喜欢的糯米糕。
      可是当向浅得知他和她将要成为正真的家人,要住在一起时,顿时感觉不好了:最爱的叔叔怎么可以变成爸爸呢?
      尤其是在听见奶奶摸着她的头沉沉的叹息一声之后。她突然就感觉这个世界抛弃了她。
      她趴在奶奶的怀里,她听见浅浅的无奈的叹息:“乖囡不怕,叔叔会对你和妈妈好的。”
      那天她做了一个梦,她看见妈妈和赵叔叔抱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越走越远。
      多年以后向浅长大了,奶奶早已在爷爷身侧安眠,而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她从来没有见过,是的,妈妈和赵叔叔只有她一个女儿。
      火车上赵书记将行礼放好,临下车前叮嘱向浅:“一个女孩儿在外面要小心,这世道乱,不要被人骗了,在外面要舍得花钱,不够的话家里会给她寄。”
      向浅点头表示知道了。
      呜呜鸣笛响起,向浅听见窗子敲击的声音,转头看见赵书记拿着一个纸包:“路上吃,别饿着。”
      向浅终于说了一句:“赵叔你回去吧,谢谢你,好好照顾我妈。”
      语句有些乱,可是赵书记听懂了,隔着狭窄的窗户狠狠地点了头。
      向浅打开纸包,里面卧着的是尚有余温的糯米糕,尝了尝,远没有镇上李阿婆家买的香甜。
      她抬头看了看远处有些灰蒙蒙的天色,突然有些想念清亮的河水和带着青苔的墨绿色石板路。
      2000年,十八岁的向浅独自一人离开如水般温婉的家乡,风尘仆仆地赶到帝都北京,前路未知。
      大学四年向浅只回过一次家,在那个疼爱着她的老人去世的那天,她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却依旧没能见老人最后一面。
      她看着山水环绕的黛色瓦墙,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镇里让她眷恋的事物越来越少了。
      头七一过,向浅就收拾东西回了学校,这次她没让赵书记送。
      向浅做过最荒唐的事约摸就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了大西北。
      她看了荒漠黄沙,看了戈壁丛林,还看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枪战和一个美貌的男人,或许并不能称之为男人,只是一个和她同样的不知世事的少年,而那个少年狼狈地倒在枪下,她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向浅还是向浅,依旧研究着她的玉石珠宝,她爱看它们在阳光下泛着的不同光泽,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日那个少年浅咖色的瞳孔,和他手腕上藏青的佛珠。
      她依稀还记得那个少年的名字:莫如斯,君子如斯。
      终于在连续一个星期投递简历无果之后,向浅萎靡了下来,她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三天之内还是没有招聘公司的联系,她就要毅然决然地和室友安北一样加入考研大军。
      毕竟在珠宝鉴定这个行业,资历老越老越是受人欢迎,而向浅她们这些初初毕业的大学生还是太年轻。
      故事也许就是那么地凑巧,向浅在第三天傍晚幸运地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名为如玉坊。
      人要知足,有希望了不是么?
      为了顺利地将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抓到手,向浅去图书馆的电脑室上网好好做了一份功课,当看见总经理一栏时,她呆住了。
      她依稀还记得两年前的西北边上,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连同阳光也是温暖的,她看见几个似乎和她一样是学生的男男女女在广阔的天地间奔跑尖叫,他们似乎在抓拍最好看的风景,手中的相机不断地闪烁着刺眼白光。
      同时,与他们一样的军绿色吉普车上下来几个人,年轻的同伴抱着相机来不及往车上跑,就被子弹打中,以及流弹穿过身体的时短暂的惊呼。
      她躲在一边在所有人离开以后小心地走向那个白衣少年,子弹打中了相机擦过了他的肋骨,染出一片血色。她拍拍他的脸颊试图喊醒他,少年睁开眼又缓缓闭上。
      向浅知道少年大概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她捡起不远处的相机,挂在少年的脖子上,带着少年开始了求生之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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