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吴三梦

6、木槿花

　　转眼时间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楚君华在店里越发如鱼得水。

　　她熟悉首饰制作工艺，并且在店里呆了这么些日子已经能很好的找对客人的喜好。

　　凡是她推荐的首饰客人没有不喜欢的，而且这几天楚君华胳膊上的伤已经逐渐转好。

　　一些简单的首饰她已经能着手制作了，只是一些复杂的材料或者繁复的工艺一时还难以应付。

　　但是就是这些简单的工艺已经足够孙老板对她另眼相看了。

　　店里的伙计们一是对她真心敬服，二者老板对她倚重，因此楚君华与众人关系颇为融洽。

　　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风羽裳和她是手帕交自然关系很好，唐青青整天跟在两人身边出来进去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好似三人是亲姐妹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还没有任何师父的消息，她曾经找孙老板和一些上了年纪的师傅们问过。都说常师傅是十几年前突然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她也曾经多次往县衙打听消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楚君华想着再过几个月如果还没有消息，自己就得离开这里。

　　去更繁华的府里看看，府里如果还没有消息的话就只能一路往东去京城探查了。

　　现在自己还是得多攒些钱才是，不然没有盘缠怕是寸步难行。

　　心里一边盘算着她手上也不闲，很快把店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又把最新的首饰样子都摆了出来。

　　打开店门，伙计们也都来了，这才坐下静静地等着客人上门。

　　门口突然传来一身马鸣，伙计红枣连忙跑出去看。

　　片刻后便传来他热情的招呼声：“夫人请里面看。”

　　随着他的招呼声，一阵香风吹来，环珮叮咚。四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年轻夫人走了进来。

　　她一来就高昂着头，目光里也尽是不屑，好像站在这里已经是极力忍耐的一件事了。

　　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吊着眼睛冲红枣喊到：“快点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首饰拿出来给我们夫人挑选。”

　　红枣才不过十岁，虽然在店里跟着帮忙不短的时间，但也没有见过如此盛气凌人的，一时楞住了。

　　幸好此时孙老板正到了店里，于是马上走过来笑着说：“红枣快去沏杯好茶来。”

　　转过身又堆满了笑容，问到：“夫人请坐。不知夫人贵府是哪？该如何称呼啊？”

　　那旁边的丫鬟哼了一声不理不睬，孙老板也不生气，只继续道：“夫人一来真使小店蓬荜生辉，但小人眼拙，竟认不出夫人。”

　　此时旁边的红枣正好端了茶来，孙老板连忙把茶水送上。

　　那夫人端起来尝了一口，似是觉得不错，竟又喝了一口。

　　此时那丫鬟才恩赐一般说到：“也难怪你不认识，这种穷乡僻壤之地见过什么人物呢。”

　　言语间眉头眼上都是得意之色，她顿了顿，看孙老板听得认真态度恭敬，实在大大取悦了她的自强之心。

　　于是又继续到：“我们家大人是孙御史老大人的大公子，这是我们家大少奶奶。以后可认着点。”

　　孙老板点头称是，只是心中十分瞧不起这几人。

　　向来京城中人都以自谦为美德，哪有这样张扬跋扈的人。若说后宅女子不懂，怎么这大少爷也是一言不发任由她耀武扬威呢？

　　他心中想了许多，面上却一丝不露，只笑眯眯的等着伙计送首饰过来。

　　那夫人喝第四口茶的时候楚君华就端着一盘子各色首饰过来了。

　　没想到这首饰根本没递到孙家少奶奶面前，一个穿绿衣服的少女只是看了一眼就嫌弃地说道：“这些首饰也敢往我家奶奶面前拿？”

　　“这……”楚君华向来好脾气这时也难免有些生气，这些东西都是店里最好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京城来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也没见哪个如此。

　　但是毕竟对方是客人此时也只能耐下心再一一解释。

　　但直到最后这位孙少奶奶都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甚至对这些首饰挑挑拣拣说出许多不足。

　　此时店里的客人都看热闹一样围了过来，这位孙少奶奶愈发得意。

　　她拿起一直木槿花样式的簪子轻蔑地说：“这木槿花一副半开不开的样子，又不是荷花含苞待放惹人心怜，一看就小器的很，怕是没有成块的玉石才这样做的吧？”

　　楚君华心中不喜，正想开口说话，旁边的唐青青和楚君华阻止了她。

　　唐青青上前说到：“少夫人不喜欢木槿花，这些簪子又都难入贵人您的眼，不如看看这些华胜。”

　　说着拿起一只华胜示意给她看，是最古朴的样式，只在上面簪了龙凤祥纹，但是这只华胜材料却极为讲究。

　　原来这是用最难得的西洋蓝宝石雕刻而成，整个县城哪怕整个州府里也只孙氏首饰行有这么一块。

　　唐青青满以为这孙夫人虽是京城来的，但是这么大块的蓝宝石，雕工又这么好。怎么着她都该满意了。

　　却没想到这孙少奶奶却还是看不上，冷哼一声继续挑剔：“材料虽然难得，只是这样式也太俗气了。”

　　这些已经是店里最好的东西，既然她还是看不上孙老板只能出面送客了：“这……小店粗陋，东西也粗笨，只有这些了。”

　　言下之意您请去别的店铺再看看吧，一般人就走了。

　　只是这孙少夫人像是故意找茬的，把杯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连一样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还敢开门做生意？”

　　说完犹嫌不足又补充道：“今天你们拿不出一件好东西，我就砸了你们的店。”

　　这下店里的伙计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老板上前求情到：“这实在是太难为小人们了，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想让人人满意，但是没能有和您眼缘的东西是我们的不是。”

　　“不如这样您想要什么样式的东西先告诉我们，小店或者明天就动手打制或者以后遇到了知会您？”孙老板最后提议到。

　　没想到这孙夫人还是不买账，周围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有人说这孙家少奶奶仗势欺人，也有人起哄说连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快点关门吧。

　　楚君华看这人就是无理取闹也不再忍耐，她上前拿起刚才的木槿花簪说到：“向来木槿花做簪子是少的，只是当年我朝与西北凉国大战三年，死伤无数却一直难以获胜。”

　　“一日皇后娘娘梦见战场上开满木槿花，次日醒来皇上临朝竟然听到我觉获胜的捷报。凉国一退四百里，我军胜利回师。”

　　众人有人听过这段旧事便都点头说是有这样的事。

　　楚君华看有人知道这段故事便继续到：“皇后娘娘感念上天示意，天降吉祥。于是便亲手画了一副图样，传示六宫，各宫嫔妃都佩戴此簪以示感念天恩。”

　　“难道这簪子是皇后娘娘设计的？”

　　“那怎么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怎么民间都有了啊？不是给后宫各位嫔妃佩戴的吗？”

　　听了她的话围观的人都三三两两的说开了，那丫鬟听了也很惊奇但是依然撑着面子说到：“怎么我们在京城都没有听过此事？一定是你胡说的。”

　　她这一质问立刻就有围观的人附和：“我也没听过啊。”

　　“是不是这个小姑娘瞎说的啊。”

　　风羽裳等人都担心地看向楚君华，却见楚君华不慌不忙地接着说到：“我说这话自然是有依据的。不信的话，”她说着随手指了一个人，对她说到：“你看看这簪子背面木槿花下面是不是有什么印记？”

　　那围观的女子翻过簪子一看，木槿花瓣下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静”字。

　　她照实说了，周围人却仍不明白“静”字有何意思。唯独那刚才就气势嚣张的孙少夫人脸色变了一变，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静”乃是先皇后的小字，后来亦在谥号里的。

　　楚君华看她脸色知道她已经明白便不再多说。

　　原以为事情到此就了结了，没想到那跟随孙少奶奶来的丫鬟实在不是省事的。

　　她看自己夫人听了这女子的一番话不做反驳，知道大概这女子说到是真的。只是如果什么都不说未免落了下风，丢人不说，回去自己的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既然这簪子做不了文章，她转而拿起刚才的蓝宝石华胜。

　　又东扯西拉的说了一顿，反正是把这华胜贬的一文不值。

　　说罢看着现场众人都鸦雀无声，得意洋洋，以为总算是抓到了这首饰铺的短处。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夫人何以刚到此处就与一个小小的首饰铺为难。

　　楚君华本不欲多话，没想到这丫鬟话一说完就扬声对着门外大声吩咐到：“来人，进来把这间什么都没有的铺子砸了。”

　　楚君华看这情形立刻说到：“这华胜图案虽然是龙凤图案，但是这龙凤纹并不是寻常一样。请孙夫人再仔细看看吧。”

　　那孙少夫人似乎想“以理服人”竟然依言示意丫鬟把华胜递给了她。

　　龙凤呈现、祥云、海水似乎就是寻常人家娶亲的样式，但是细看之下却发现了不同。

　　这龙凤呈祥样式中的凤比龙体态略小，但身形却比龙要高。似是龙在云海中把凤背在身上一样。

　　敢这样把凤设计的比龙地位还高，试问天下谁有这样的胆子？

　　现在没有，但是以前有过。

　　开过皇帝感激在征战过程中皇后及其家族的大力支持，又愧疚在此十多年间疏于对皇后的关爱，命令当时宫中女官制作此华胜。

　　意在表示对皇后的关爱，对其家族的重视。

　　这下还真不好发作。

　　没想到那御史少爷这时却又拿出一物，那孙少夫人看了又不提砸铺子的事了，只说：“我有一物，一个月后我府中寿宴，希望你们用此物制作一件合适的首饰。”

　　“到时候如果没做好，再砸你们的铺子。”说着带着人就走了。

　　众人一看没有热闹可瞧便都散了。

　　唐青青担忧地走到孙老板身边：“老板，这个怎么办啊？到时候她随便说我们的首饰不好看不就行了。咱们怎么做都是没用啊。”

　　“不对，”另一边楚君华拿起那东西仔细看了看说到。

　　众人这才都围了过来看，一看才惊觉不对。

　　这材料清亮透明质地坚硬，众人连这是何种材料都不知道遑论制成首饰了。

　　一时间众人都默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