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吴三梦

13、流云簪

　　秦泽虽然走了，但大约是怕楚君华再发生像上次一样被人诬陷进牢狱的意外，他特意留下了一个手下。告诉了楚君华自己居住的地址，让她如果有事尽管去找那个名叫钱童的年轻人。

　　楚君华道了谢，礼尚往来祝秦泽一路顺风。

　　她没准备去找秦泽的手下帮忙，倒是唐青青把这话听到了心里。三五不时就要过去看看，去打听秦泽回来没有。

　　秋去冬来，春生夏长。转眼就是第二年夏天。

　　这天有了秦泽的消息，但却不是唐青青在秦府打听来的。

　　这消息是官府在城门口贴了告示的。皇帝终于立了太子，是中宫嫡子三皇子。在这后面还有好几条给某些大人加封官职的皇命。

　　秦泽的名字就在这些消息中间，封为金吾将军，掌管京城一切兵务。

　　楚君华和风羽裳都是感慨一声就忙着招呼客人了，唐青青却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听孙老板说，秦泽这样的职位可见皇帝对其宠信。把京城的安危都交到了他手里，不过这样以来他身负重责，估计是不会再来池阳了。

　　晚饭时，楚君华三人一起。唐青青和楚君华已经消除了隔阂，这时她倒坦然了许多，问楚君华：“君华姐姐，你不想在咱们首饰行做师傅为什么啊？”

　　楚君华和她相处这些时日，很多事情也不再隐瞒。她直接说到：“我来县城本来就是为了查找杀害我师父的凶手，现在也有一段时日了，再没有消息我就要去外面找了。”

　　风羽裳道：“我觉得你的推断没有错，还是应该去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看看。从上次冰琉璃之事我就猜测，常师傅能知道这样宫中尚宫局都少见的材料，身份一定非比寻常。”

　　唐青青想到白天听到的秦泽的消息，心中一动：“姐姐你要去京城？”

　　楚君华道：“时间还没有确定，不过等我把池阳都找完了。存些钱我就动身。”

　　她心念一转向着风羽裳道：“姐姐，不如我们也去吧。反正不久就是首饰大赛，要是我们能取胜不就能代表孙氏首饰行去京城了吗？到时候还能去京城见到秦公子。”

　　风羽裳道：“这倒也是，只是往年孙老师傅还在的时候，我们首饰行没一次获胜。今年可就看我们的了。一起进京也好有个照应，要不然君华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饭毕，大家各自散去休息了。只是饭间一席话惹得三个人回去都想了半天心事。

　　唐青青想只是不知道这半年多过去他有没有结亲，毕竟是太子亲信，手中有实权。而且年轻俊美，简直就是闺中少女的理想夫君。

　　这倒也是实情，只是秦泽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是不胜其烦。

　　他甚至几次给楚君华写信，邀请楚君华去京城，说是京城更适合她这样有才华的首饰师傅。

　　楚君华听了唐青青的话不禁想起秦泽的这些来信。

　　后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得知自己要寻找杀害师父的仇人。说要在京城帮自己寻找师父的消息，还写了厚厚的十几页纸分析凶手更有可能在京城。

　　总之，希望楚君华能去京城。

　　楚君华心想，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只是怎么一味的让自己去京城，你就是再忙，就这么几日路程权当休息，也可以来池阳看看啊。

　　再加上好奇秦泽怎么知道师父的事，楚君华罕见地回了一封信。

　　她这才知道，原来师父被杀那天自己碰到的年轻人就是秦泽。

　　怪不得自己看到他总有些熟悉的感觉。

　　楚君华的第一封信送到的时候，秦泽正带着兵士在校场操练。

　　一看到信封上楚君华三个字，高兴地骑着马跑了三圈还不过瘾，又随手拿了一支长枪。一个人和十个千夫长打了整整两个时辰。

　　次日军中传言，秦将军看了一封信，也不知是气得还是高兴得，人都疯了。还是十几个千夫长才把他抓住送到太医院的。

　　秦将军对此留言一笑了之，回到家又对着书信乐了半天。

　　楚君华说对自己有熟悉的感觉，果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秦夫人看不惯自家儿子傻乐的样子，有本事早早把人娶进来啊。于是亲娘泼了一盆冷水，人家只是说对你熟悉，这只是客套。

　　不信你写信问问，那天和你一起的秦伯，姑娘估计也是有些熟悉呢。

　　秦泽听了这话，刀子一样的眼立刻看向秦伯。仿佛对方要抢走自己的媳妇一样，秦伯心中对自己少爷的心智充满鄙夷。怎么一喜欢一个姑娘都变傻了，我秦伯都能当她爷爷了。

　　好心安慰秦泽，这是夫人故意逗您呢。我看您还是快些给楚姑娘回信吧，别让楚姑娘等着急了。

　　于是，这天钱童又送来一封十几页的信。

　　无事可说，楚君华本来不准备再回信了。可是钱童说，楚姑娘不会信我就在铺子里坐着不走了。

　　来首饰行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看到这样一个凶神恶煞谁也不敢进来了。孙老板苦着脸求楚君华快些写封回信了事。

　　提起笔却不知该写什么。钱童好心提醒，多夸夸我们大人。

　　楚君华想既然现在是将军，照着树上跨准没错。于是洋洋洒洒勉强也写满了一页纸，秦公子素来是个可靠之人，有词良友幸甚。

　　这第二封信，秦泽是在城楼上巡视的时候收到的。这下，京城都传言秦将军疯了。

　　收到信，他直接几个纵步从城楼上跃下，直接落到马上一路狂奔出城了。

　　不过这也有好处，京城有适龄女子的人家再也频繁地邀请秦夫人过府赏花了。

　　她二人一个情意绵绵地思念，一个坦坦荡荡地埋怨。挂念的都是远在京城的秦泽。

　　风羽裳劝了唐青青几次见她都当耳旁风，后来也不再说了。左右那秦泽是个正当君子，也不会伤害青青。

　　只是大概今夜月色清柔，她看了唐青青粉面含春的样子，竟也想起了陈年旧事。

　　她少年时候贪玩，冬天自己一个人跑到上山玩。

　　天色阴沉后来更飘起来雪花，她在山中迷了路。正忧心忡忡地四处找下山的路，却不小心惊动了山里冬眠的笨熊，那熊虽然看着笨重，却追的她几乎心肺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就算如此，那熊还是越来越近。眼看着熊已经伸出爪子向自己抓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覆着面具的少年提剑冲了过来。

　　他虽然年纪小，却颇有武艺。再加上那熊冬天没有食物力量不足，很快就逃走了。

　　此时附近没有下山的路，天上的雪势也大了。于是少年找了个山洞，带着她在洞中一直等到雪停。

　　风羽裳想到这，拿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支乌骨流云发簪，正是从山上回来后自己做的。

　　她一直想着等有一天再见到少年，能送给他。就当是感谢他救了自己，就当是感谢他在冬日生的那丛暖到心底的火。

　　就这样，带着少年是那段记忆她进入了梦乡。那支簪子放在桌子上，柔和的月光下簪子好像度了一层光。

　　梦里，少年戴着这簪子，神采飞扬。

　　第二天她起的略晚了些，也没收拾屋子，直接去了工坊。

　　唐青青来找她，看人不在本来要走。门都关了一半，突然被桌子上的簪子吸引了目光。

　　几天后，孙氏首饰行新出了一种流云簪。红木雕刻，顶端是流云样式。只一点和风羽裳设计的不同，流云下的三片竹叶改成了小小的两朵并蒂莲。

　　店里的客人看到了多说新颖别致，虽然是女子的首饰却有男子的英气。

　　孙老板看着一上午就卖出去十支高兴得嘴都没合上。

　　正在高兴又有一位姑娘走了进来，唐青青连忙过去招呼：“原来是赵姑娘，请来这边看看吧。是我们点里的几样新首饰。”

　　这赵姑娘也被流云簪吸引，拿起来问：“这样式大方，是风师傅新做的吗？”

　　唐青青只说：“这是我们店里今天才出的样式，姑娘要不要买一支啊？”

　　赵姑娘爽快地付了钱。

　　晚上，孙老板按照规矩给唐青青钱。店里规定设计的首饰如果挣钱了，设计师傅可以抽取一定的分利。

　　这是唐青青第一次拿到分利，晚饭时就拿出来给楚君华和风羽裳看。两人也都很为她高兴，尤其是风羽裳，有种自家徒弟青出于蓝的骄傲。

　　两人一整天都在工坊里，自然不知道她设计的是什么首饰。唐青青谦虚地说：“就是普通的木簪子。”

　　风羽裳以为她不好意思说：“这有什么，只要首饰设计得好，又合乎佩戴之人的气质。哪怕是柳条桃枝都能趁的人娇美几分。”

　　唐青青只说等明日也去前面店里就能看到了。

　　只是第二日看着首饰，风羽裳却说不出话了。楚君华气得脸色通红：“我去找她问清楚。”

　　风羽裳连忙阻止她：“你问她什么呢？左右这东西已经制出来卖了，她又是我一手带起来的。”

　　楚君华听了这话更气风羽裳说话不通：“我知道那乌骨流云簪是你为了那恩人少年所制，你自己尚不舍得拿出来成批摆卖。怎么能让她用仿制的东西出来丢人现眼！”

　　她兀自怒气不止，找到唐青青她却好像完全不知道楚君华为何生气。

　　等楚君华说出乌骨流云簪，唐青青才恍然大悟：“我跟着羽裳姐姐学习，自然处处以她为榜样，可能在不经意间有所模仿。要不然我去跟羽裳姐姐道歉。”

　　风羽裳正好追了过来，看她懵懂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卖出去的就算了，只是别再制了。另外你记住，咱们这行哪怕你心思笨拙，首饰不出彩都没事，切忌抄袭她人图纸啊。”

　　唐青青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风羽裳怕她不知轻重，又说了两句：“这次是我的东西，我不跟你计较太多。千万莫动他人图纸，到时候被同行耻笑，便再无立身之地了。”

　　她这个事主都不追究，楚君华自然也无话好说。风羽裳看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反倒劝了她几句气大伤身的话。

　　如果唐青青按照风羽裳的话把簪子撤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许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