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谣》予素

39、第三十九章

　　“你和那个人是谁我并不想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介入这场纷争。”

　　沈云曳的话一直回荡在顾清宁的脑海。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她所知道的远不及她所了解。

　　沈云曳并没理会她的小心思，只是话锋一转，纤指轻抚琴弦，淡淡道：“可能你会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给你说这些。其实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你并不坏。”

　　顾清宁本来就有些奇怪她为何会约她来此会面，此时听得她说这些话，更是疑惑万分。也不便轻易开口，只是静静听着。

　　“你难道就不想替那个人问我些什么问题？”静默了半晌，沈云曳静静地看着顾清宁。等着她的回应。

　　“……”

　　顾清宁有些语塞，她想问，却不知该又该问些什么。

　　咬了咬牙，顾清宁十分直截了当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沈家？”

　　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沈云曳轻勾唇角，淡声：“背叛？”

　　抬眼冷冷看着顾清宁，目光深邃：“你知道什么叫背叛？”

　　顾清宁十指微蜷，捏着衣角。她一定是生气了。

　　“倘若我真的背叛了沈家，你认为他们还能如现在这般安逸自在？”

　　“那……你和君望北……”顾清宁底气微有不足，却仍对上她的目光。

　　“不过各取所需。”沈云曳倒是爽快回答，丝毫不在意顾清宁的口气。

　　“那他到底知晓沈家多少秘密？”

　　“这我从何得知？”沈云曳拾起案几上一只白玉盏，浅酌。

　　“可你不是……”

　　“他当初不过是为了牵制沈家才找到我。谁知我在沈家并无地位，没有任何用处，日后他必会弃了我。不过一时而已，谁又在乎。”

　　“……”

　　“他之前一门心思想要灭掉沈家威风，培养大批势力。谁知突然窜出个君予阁，挡了他的路。总之，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说过，你并不坏。”

　　“那当前……该如何是好，君家已经开始动作了。”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一介弱女，如何能够挽狂澜？”

　　“可是……”

　　“他并不相信我，否则也不会让他的贴身侍从来监视我。”

　　那个意气风流的青衫少年？顾清宁不敢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她能看得出来，那个少年很关心沈云曳，谈起她，神采飞扬。

　　“那……你为何不选择其他人做依靠。”

　　“当初眼拙，选错了。”沈云曳无奈摇了摇头，有些自嘲，“不过回不去了。”

　　她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他又怎会轻易放她走。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不厌弃我，我便知足。”

　　“你是否曾想过将来怎么办？”

　　“当初我并不曾想过我会有将来。”

　　顾清宁看着沈云曳的侧脸，如水般淡然。

　　她隐藏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走出飞云阁的时候，顾清宁忽然感受到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却见沈祐衡正笑着看向她。

　　眼底犹如星辰般明亮。

　　“你怎么来了？”并没有太多惊讶，他一如往常在背后默默保护着她。

　　“等你啊。”沈祐衡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牵住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哦。”顾清宁余光瞥见一旁的墨寅，脸微微发红。但还是默默牵紧了包裹自己手的大掌。

　　沈祐衡今日心情似是甚佳，牵着顾清宁慢慢走在繁华的街巷。

　　窗边的女子看着两人相偕远去的背影，头靠着窗扉，看着天空的飞鸟有些出神。

　　“云姑娘……”夏挽拿着一碟点心走进来就看见沈云曳这般，原本轻快的步伐微滞，嘴里的话也没敢说出来。就那么呆呆站在那里。

　　沈云曳就这么呆呆坐着，一动也不动。

　　夏挽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放下精致的瓷盘。正欲转身点上一支香，却听得她道：“今日不用再点香了。”

　　“可……”夏挽欲言又止，但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公子吩咐过每日要点三……”

　　“你先回去吧，我稍后自己回府。”沈云曳打断他的话，微闭双眼，颇有些不耐。

　　“公子吩咐过我一定要护送你回府。”少年虽怕她生气，语气仍然坚定。

　　沈云曳抬手按了按额头，似是有些累，半晌无言。

　　少年就一直站在她身后，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守着她。

　　自记事起，就有这么一个美丽却淡漠的姑娘。虽然她很少来看他，话也很少。但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后来，他无意间遇见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还记得那个少年眼里的高傲。再后来，他跟着少年回了府。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少年派人教授他武艺，偶尔亲自指点。但他却再也没看见过那个小女孩。

　　后来，他终于得见梦寐中的小女孩。她长大了，比当初还冷漠孤僻。眼里永远都是一派无所谓的模样，似乎什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却已不再记得他。

　　他很想知道这些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身边陪着她。

　　纵然，她不知道他是谁。

　　百朝楼三楼包厢外，墨寅正百无聊赖靠着朱红栏杆看着一楼大堂内热闹的场面。自家少爷在里面打情骂俏，柔情蜜意。他一个人在外面冷冷清清，哀叹不公。

　　当然，也只是他一个人这样想而已。

　　只见一个少女红着脸低着头跑过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墨寅公子，这个给你。”随后便一脸娇羞地跑下楼，还差点被长裙子绊了一跤。

　　墨寅看着被塞到自己手中的一个小荷包，剑眉微挑。颇有些无奈。恰好一看路过一个小厮，便直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小厮拿着荷包看了看嘿嘿一笑：“墨寅公子，这又是哪个姑娘送的啊！”

　　墨寅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继续百无聊赖。开始想入非非。

　　怎么她就没送过自己这个。

　　包厢内，沈祐衡给顾清宁的茶杯里倒上茶：“怎么样，沈云曳有没有为难你？”

　　顾清宁摇了摇头，有些闷闷的：“总感觉她很奇怪。”

　　“嗯？”沈祐衡给她夹了一些凉菜到碗里，“她在说谎？”

　　“不是。”顾清宁也没了心思吃饭，“她居然主动跟我说君望北目前被君予阁牵制了，并且他现在有求于沈家，不太可能会继续动手。”

　　“她就那么信任你？”沈祐衡挑了挑眉，脸上是大写的不相信。

　　“真的，说不定她幡然悔悟了？”

　　“她现在已经找了君家做后盾，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日后她是一定会嫁与君望北的。何来悔悟之说？”

　　“但是……你们不是家族不和？也还会联姻？”

　　“君望北目前是家主，虽并不参与朝中之事，但威望很高。且君望北的父亲在当今圣上登基之时立了大功。只要他想，皇上一个圣旨下来，沈家如何敢不从？”

　　“可是君望北为什么一定要沈云曳？”

　　“我怎么知道？”沈祐衡白了顾清宁一眼。正好菜上齐了，便道，“快吃饭。”

　　“……”

　　顾清宁对他有些无语，难道不是他表现地好像很懂一样她才问的。什么人啊！

　　回到梅苑，又是往日的无聊。顾清宁看着花宛在一旁绣花，不由得凑过去看了几眼。

　　花宛脸微微发红，手忙脚乱藏起来：“奴婢手拙，不比姑娘灵巧。”

　　“你绣的是并蒂莲？”顾清宁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花纹，问道。

　　“嗯。虽然样子不大像。”花宛觉得有些尴尬，班门弄斧，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花宛，你可有心悦之人？”顾清宁冷不防冒出的这句话，差点没把花宛给吓一跳。

　　“没有。”花宛摇了摇头，有些许遗憾，“奴婢卑贱，不敢作此想法。”

　　“……”静默了半晌，顾清宁拍了拍花宛的肩，笑道：“傻花宛，你这么厉害的还怕这些？”

　　“论才干，奴婢不比碧风姐姐。论姿色，奴婢不敌静雪。论心思细致，奴婢不比月容。”花宛摇了摇头，情绪微微有些低落。

　　“你要相信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不管对他人而言，还是对你自己而言。傻姑娘，你真的很好。”顾清宁笑了笑，突然愣住。

　　似乎，当初他就是这样鼓励她的。她还一直记得。

　　沈祐横一回沈府就去了四弟的书房。

　　“三哥。”正伏案疾书的沈祐凡看见自家三哥来了站起身来恭敬点了点头。

　　“怎么样？”沈祐衡靠在椅子上，声音略慵懒。

　　“董越明除了与沈家有交情之外，这几年最多的交往在蔡府。”沈祐凡拿起桌案上的信纸递给沈祐衡。

　　“蔡涪？”沈祐衡翻看着信笺，微微皱眉，“他和江庭礼都是个麻烦。”

　　沈祐凡摸了摸下巴：“嗯，蔡涪这些年一直辅佐圣上，所以在此事中并没有受到危及。”

　　沈祐衡静静地听着他说着，心思却渐渐去了别处。

　　倘若蔡涪亦与他有关，该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