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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Ode.07【为王】 ...

  •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猎物捕捉到气息的刹那。
      仅此而已。别无另想。

      他已经死去的时代,他所介意再次见到的人。其中,有他牵挂放不下的,也有对他耿耿于怀的。在过去那数十载须臾间,他的亲朋与敌人皆属于他。正如影之国的女王所唱的“先知之光”,就和他最初接受以英年早逝换来一身英名的预言那般。

      梅芙——康诺特的女王,就在这千百士兵簇拥的红色马车上。
      从双方闯入各自视线的那刻,就注定了战斗开始,且并非轻易就能结束。
      然而现在的危机在于,即使咕哒君身边有足够的英灵,他自身没有相应的体力支持从者战斗。别说是使用宝具了,连维持全部英灵实体化都有些困难。虽则这体力的大量消耗与之前两位光之御子闹了一场不无关系,但更多的是这些天来为了得到活动限定礼装体力耗费得太多。再加上休息不足,体力的恢复远远不够消耗的量。
      “前辈!”
      玛修担忧地扶着快要不支倒地的咕哒君。
      只要稍微敏锐一些,都能知道,眼下不是说想逃离就能办到的情况。
      努力支撑起身子的黑发御主,试图在这紧迫时机找到合适的作战方式。已经被盯上这件事连他这个从一般人中选来的Master都清楚得很,更别谈在他身边的从者们。再多的自责和抱怨毫无意义,他自身就此消失又何妨,但他是因肩负着夺回人类未来的重任才得以和英灵们在一起。
      倏尔落在脖颈上的力道令他紧绷的神经仿佛一下子断开。咕哒君顾不来流淌过颊边的汗水,顺着力道的牵引抬头并看向施力而来的方向。可能是变成小孩子的外形后显得娇小,他竟然忘了眼前人曾是一召唤出来就威慑他和咕哒子的存在。伽罗单膝跪地,一边以抚慰的意味轻捻御主的黑发,红瞳中的决意令黑发少年为之屏息。
      “听着,Master。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离开这战场。”
      “可是……我不觉得能逃得过。”
      玛修先开口代替喘气声加重的咕哒君回答。
      “一方牵制一方转移,唯有如此。”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似乎不习惯被这么看着,她稍稍低头,由着两颊垂下的黑发多少挡住脸。
      “只留下Caster,Berserker实体化,其余从者保持灵体待命。防卫的任务交由玛修和Caster负责。玛修以盾牌防御,Caster用卢恩能最低限度消耗魔力仍保证防守。”
      “你该不会想和狂王留下来牵制那女人吧。”
      连名字都不愿提起,蓝发的术士皱眉上前,打断了伽罗的话。
      她侧身回望,看向站在一起紧盯着她的两位凯尔特战士。
      “必须要让康诺特的女王从Master身上转移视线。光是Berserker一人应战的话,没法彻底吸引她的注意力。”
      “确实。那女人总想着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看到狂王为了她之外的人而战,肯定气到不行。但这不是把你扔在这里的理由。”
      Caster眉宇间的皱痕加深。他看了眼站在偏后方的王者,再次回望过来。
      “职阶克制下,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战力分配。”
      她站起身,依旧与他以背相对。
      是啊,要找到说服的理由,又有什么难的呢。一看那红色战车就知道梅芙所属的职阶,术阶留在这里只会被克制着,既浪费Master的魔力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再者,就算梅芙尚未成为英灵,这千百战士面前,显然攻击力卓卓的狂战士比术士要占上风。
      “不行……不能让狂王和梅芙对战、咳咳、”
      咕哒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随后翻涌上来的咳嗽令他没法把话说完。
      “前辈!”
      不顾玛修的阻止,黑发的御主面露的痛苦之色,似乎更在内心而非身体上。
      “他是梅芙的愿望所致……和她对战,就像、要他否定自己的存在……”
      身体的不适也好,确实因这句话感到心痛也罢,眼前这位黑发少年望着伽罗,双眼似乎迷蒙上一层水汽。他可以肯定,伽罗早就想到这点,甚至比谁都清楚如此。所以他这般痛苦,既是为了狂王,也是为了能如此冷静说出这一建议的她。
      “没必要做多余的思考。你的敌人是谁,指给我看即可。”
      狂王这句话一出,几乎等同默许了这样的安排。咕哒君叹了一声,在玛修的搀扶下站起身。还未站稳,便被一把扛起。眼前的一切天翻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整个人伏在坚实的肩膀和背部。而在一旁的玛修,则把缀有白色兽毛的蓝披风盖在咕哒君的身上。用带有令咒的右手扯了扯就在眼前的蓝色长发,Caster知道御主要做什么,转身面向灾厄之王和礼装少女。越过术士的肩膀,咕哒君探出脑袋,认真地说道。
      “由伽罗担当你的代理御主,Berserker。一定要保护她。”
      周身诅咒的王者闭上双眼,会意地给予御主回应。
      也许是觉得此时是道出内心话的时候,伽罗走上前,扯住披风垂下的衣摆说。
      “Master,对不起。这到底是我的私心。我记得你说过,能成为礼装的人曾一度参加圣杯战争。我想再次置身于战场,为找回记忆制造机会。是我,需要战场。”
      “可你还是为了我才这么着急的啊、你不能否认吧。”
      咕哒君的微笑略显苦涩,却让伽罗感到一丝惬意和安心。

      作战开始。
      数小时前还阳光普照的旷原,如今被压城的乌云笼罩着。
      千百士兵在红色马车前严阵以待。另一边,则是孤身前来的他们。
      两人身上的色调同样为红黑相交。就算体格差过大,仍无法否认各自的决意之强。
      带有栉节的长尾在伽罗腰上绕了一圈,变成小孩子的外形后更是轻轻松松就把她举起来。她愣是看了眼身旁较前方的王者,腰上那圈尾巴猛地收紧用力,她整个人被往上抛。没来得及惊讶和抗议,她便稳稳地坐在盘起的长尾上,肩上传来的力道让她耸起的双肩稍稍卸下力气。总有种坐上了代步车的感觉。
      她眄视着狂王,随之别过视线,用尽量不在意的语调问道。
      “可以的话,你不想和梅芙为敌。”
      “遇敌杀之,作为战士这理所当然。”
      “你并不讨厌那些敌人。”

      ——喜欢的家伙,就算是敌人,依旧会喜欢。
      ——即使是亲人挚友,一旦为敌,也会除去。

      “现在的我只是从者和兵器。我是Master的枪,这点不会改变。”
      “果然。不管怎样,你都是「库丘林」。”
      “虽说你算是代理御主,总是这么毫无防备地在我身边,我会忍不住对你出手哦?”
      “……连这点都一点没变啊。”
      “毕竟我只是阿尔斯特战士里的蹩脚货。作为英灵被召唤,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明明该紧张警惕起来,两人却用那种准备去野餐郊游的语气对话。和那边握紧利剑长.枪的士兵形成强烈对比,甚至可说以此挫败敌方的士气。
      因为强大才能淡然以对。
      无畏舍弃自是不怕失去。
      用玩腻了旋转木马的样子从长尾上跳下来,伽罗赤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豁然感觉到滴落鼻尖的冰冷她仰头看着乌云盘踞的天空。有雨开始落下来,稀疏,却浇得人冷冽。听见踏在水洼中的一脚步声,她凝望王者的背影,呢喃。
      “我说过,我无法否定你,以及将你变成这样的人。我会看着你,见证你的存在,直到最后。”
      雨渐渐地加大。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传达到给他。
      周身的骨甲尖刺与利爪挺.立锋芒,不祥之气在他身上升腾,那是只消一眼就会为之震慑的杀意和诅咒。
      率先迎面而来的冲击,卷起雨水交织的漩涡。伽罗本能地抬手挡在面前,黑影覆盖下来笼罩全身。她从呼啸而来的风雨间,看狂王挡在她面前的背影。
      这个男人比谁都要强大。一旦有所保护之人,便能舍弃自身为之倾尽一切。然而这股凌驾所有的力量,却由一开始要他屠戮至终的扭曲愿望带来。
      本末倒置?或许是。或许不然。她无从知道。
      主从间尚可通过梦境知道从者的过去。身为礼装的她,有什么方法,又有什么资格,过多询问王者的事。
      只能看着他。是的。
      唯有见证到最后。

      尔后,她第一次感到恐惧。
      兴许是平常他总以大型冷血动物似的和她相处,真正看到他在战场上杀戮的场景,本以为能坦然面对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无知。
      被敌军包围的王者,并没有使用手中的红黑魔枪,也没有让骨甲包裹全身进行攻击。他仰起头,在深紫色皮质兜帽遮掩下的脸孔,接受着雨水的滴落。张开嘴,利齿显露,脸颊上的红色纹样几欲滴血。

      ——天空哭泣,大地悲鸣。

      精灵的狂躁,乃是灾厄之王的技能之一。他的低吟之声唤醒了沉眠于大地的精灵们。在精神性的干涉下,敌兵的精神会就此粉碎。

      除了王之外,无一幸免。
      除了他之外,无人伫立。

      这是他的末路。也是他再次以这样的姿态重降于世时就接受的宿命。没有人会陪伴他到最后。那与将英雄从神坛上拉下无关。甚至,与他无关。

      双手紧按住太阳穴,伽罗最终跪坐在地上,任由泥泞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斑驳。比雨水温度更高的液体自眼眶溢出,流淌过脸颊。她拼命咬紧下颌,即使已经尝到血腥味,仍无法松开半分。
      深褐的肤色,暗红的纹饰,缠身的诅咒与不祥。
      温柔的声音呢喃出她的名字,落在脸颊上即将消失的轻抚。
      这一切,宛如从黑色的泥沼中浮现。却又随即沉下。
      神经被猛地拉扯,她呼应似的地抬头,眼前便是他高举红黑魔枪的身影。孤傲的王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利刺锋芒的长.枪上,隐约中能看到雨水滴落穿透过他的身躯。
      他准备将魔力全都用在这一击上,即使失去实体也全然不顾。不,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维持形体的魔力也用于发动宝具,尽可能地减少御主的魔力消耗。并非为了制造咕哒君尽可能逃离的时间,而变成要了结眼前这一切。
      与梅芙的关系也好。与这杀戮到底的宿命也罢。
      真的只能这么看着吗?看着他一步步踏入毁灭,却到底什么都没能做到。
      就算他做到这个地步,根本上与她无关。
      可这不代表,她不该做点什么。
      不想后悔,不想就只是旁观,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哪怕一点也好。只要能让她发挥礼装效果的话。

      “——剜穿鏖杀之枪(Gáe Bolg)。”

      红黑相交的魔枪扫过眼前,夹杂着雨水与泥泞呼啸而过。不祥之气萦绕着魔枪并肆意外泄。与尚未扭曲的那把同名魔枪相同,这一击能带来敌方的即死效果。就算没有即死,也会受到极大伤害。
      宛如山体崩塌,敌军成片倒下。魔枪的最大捕捉范围是一百人。在魔力不足以支撑魔枪使用时,狂王转而使用另一个宝具——「啮碎死牙之兽(Curruid Coinchenn)」。
      形成魔枪的海兽回归原有的姿态,以外骨骼构成的铠甲包裹全身。由于此时是对人宝具,只能一个接一个除去敌人。但这一宝具能让耐久等级提升,筋力达到EX。与普通人类士兵对战,几乎是杀之如蝼蚁。
      雨越下越大,连接着天地。
      在那片雨幕的尽头,横尸遍野的彼岸,他遥望着她的身影。
      卸下骨甲,收起一切锋芒,他在她身旁止步。
      倒在雨水和泥泞中的她朝他瞥见一眼,挣扎了几番后才勉强举起手伸向他。
      深褐色的皮肤。红色的纹样。缠身的诅咒恶意与不祥。
      他知道。这些在她眼里,不过拼凑出谁的影子。
      她并没有真正看着他。只是凝望着这些碎片之后的某个人。
      那不是他。且与他无关。

      伫立于荒原之上的王俯瞰着脚下的少女,雨水在他稍稍低头之际,顺着他的发梢和兜帽边流淌滴落。他的声音很轻,或是因为余力不足,或是唯有如此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果然是你。”
      在接连使用两个宝具之后,他本应消失,根本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力气维持实体,更别说来到她身边,如此注视着她。
      这便是她身为礼装时所能发挥的效果。
      令他用于维持实体的魔力恢复到一定量,这才是在他用尽力量使用宝具后仍能保持实体的缘由。数值的话,大概是原值的四分之一吧。
      她没有回应,只是颤栗着的指尖一点点向他靠近。
      他继续说道,一丝泄气隐没其中。
      “你早就打算在我魔力不足时,让我将你当做魔力补充源吃掉。”
      话罢,他屈身,将她一把抱起。
      “这也太没有自觉了吧。作为御主也好,做我的女人也罢。”
      她总算从意识的深海中挣扎而出,血红双眸闪过一丝微光。随后,她无奈地苦笑一声,由着他抱着自己向前迈步。
      雨帘血幕,尸堆残垣,穿过这些,终焉在等着他。

      红色的马车倾覆,粉色长发的女王倒在断木上,身上的纯白服饰被血染红了一片。魔枪贯穿她的侧腹,鲜血正肆意渗出。
      女王的高傲自始不变。

      ——「王者之枪必中王者。」

      这是当初游吟诗人给他的诅咒。
      因为这句话,他的挚友,他的车夫,他的爱马,全都为他所杀,命丧于他手。

      伽罗稍稍抬起头,不再伏于狂王的胸膛。她侧视了女王一眼,倏尔感觉到抓住肩膀的手加大了力道,利爪指尖掐入她的皮肉中。她抬手,将掌心附在他的心脏位置。
      狂王低头看着她,对上她回望过来的双眸。
      会意地闭上双眼,伽罗转头看向倒地的女王。红黑魔枪只听令于它的主人,不将皮肉剜开无法将魔枪取出。但这挣扎的丑陋模样分明有失女王该有的风范,所以即使知道危机迫近却又无法动弹,这位康诺特的女王依旧高傲地坐在废墟上。
      “梅芙。”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自己认定低下的人如此无礼地说出,梅芙面露愠色,正要斥责一番时,接下来的话令她一时语塞。

      “他是由你许愿而成的狂王——库丘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Ode.07【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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