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神医有毛病》花消遣

7、第七章 隐居药庐

　　万般无奈下，郑叁将“可怜兮兮”的陆遥溪带上了云山。
　　陆遥溪一上云山就明白王地宝那句“反正寨子里一直在收留人”是什么意思了。
　　这哪里是什么强盗窝子，分明就是养济院啊！不然你告诉我那两个八十岁的老头在树下聊天是个什么情况？八十岁的老头儿还打家劫舍？抢谁？九十岁的老婆婆？再加上那走一步喘三喘的病秧子，抱着木盆吆喝的大嫂，蹲在地上和泥的娃娃，这老弱妇孺就算是齐全了。
　　“陆大夫，你以后就住这儿吧。”王地宝将陆遥溪带到狗子的房前。
　　“呵呵，来新人了啊。”狗子看到陆遥溪后赶紧拾掇床上的脏衣服，一边翻捡一边讪笑。之后，回身对着旁边的床铺就是一脚，“喂，德子，起来，把你那床铺也收拾收拾！”
　　“收拾它干嘛？”德子翻个身，懒洋洋的说。昨天他可是看了一宿的夜，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补觉。
　　陆遥溪站在门口将乱糟糟的屋子从上看到下，从下到上，从左看到右，从右到左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王地宝赔笑道：“没法子，人多屋子少，大家挤一挤哈。”
　　郑叁正好从旁经过，瞅了眼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的陆遥溪，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爱住不住！”郑叁本来就不乐意让陆遥溪来寨子里，打陆遥溪上云山后，他就甩手不管了。可没想到，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才分开就又碰上了。
　　陆遥溪瞪着挑衅的郑叁，咬牙切齿的道:“住就住！”
　　郑叁也不在意，冷哼一声就走了。
　　陆遥溪在大混间住下的当晚，他就后悔了。因为德子的呼噜声实在是太大，跟打雷一样，吵得他根本没法儿睡。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白天睡了一整天的人，到了晚上还能睡成这个死样子！
　　第二天一早，陆遥溪跑去找王地宝要求换房，王地宝说已经没有别的空床铺了。但陆遥溪不干，说不管怎样就是要换房。王地宝也能理解，毕竟是读书人，跟他们这些糙汉子不一样。最后没办法就把装杂货的竹楼腾出一间给他。
　　竹楼二层，光线不错，通风也好。陆遥溪就这样在云山住了下来。
　　总的来说陆遥溪跟大伙处得还不错。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毕竟是个识字的，大家都挺尊重他，天天“陆大夫”“陆大夫”的叫着。就算有时候被爱发脾气的陆遥溪训了两句，大家也笑呵呵的不回嘴。
　　但郑叁不一样，他完全不买陆遥溪的帐。读书人怎样，他这性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该怎么说还是会怎么说的。
　　所以陆遥溪跟郑叁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全都是为了点儿鸡毛蒜皮事儿。挑事儿的一般是陆遥溪，一天到晚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的。陆遥溪一唠叨，郑叁就怼他。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吃个饭都不消停。王地宝见了是头疼不已，刚开始还上前劝两句，后来发现这两人吵归吵，但从不诅咒和谩骂对方，根本就吵不出什么大事件来，于是也就懒得管了。
　　因为身上没钱，陆遥溪暂时搁置了去京城的计划，准备等过完冬再说。
　　入冬后，山上冷得厉害。目前云山一共五六十人，老弱病残占了一半。天气一凉，伤风咳嗽的不免多了起来。
　　“喂，你不是说你是大夫吗，老刘头这咳了好几日了，你去看看。”郑叁叫住打自己面前过的陆遥溪。
　　陆遥溪扭头看了郑叁一眼，问：“给我多少诊金？”
　　倒不是他陆遥溪贪财，而是他现在真的很缺钱。虽然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郑叁帮他在镇子上谋了个活儿干。可在小商铺里做账房工钱实在太少，靠那点儿月钱攒足上京的盘缠，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一听陆遥溪跟自己要诊金，郑叁立马拉下脸：“你在我云山住了这些时候，我问你要伙食费了吗？”
　　“知道了！”陆遥溪愤愤的说。其实他也没真打算问郑叁要诊金。
　　陆遥溪背上自己的药箱去找老刘头，没一会儿就回来跟郑叁交代要预备什么草药，该怎么样煎服。完事儿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郑叁按照陆遥溪说的安排，果然，不出两天，老刘头便精神抖擞能挑水砍柴了。郑叁这才觉得像陆遥溪这样的读书人还是有点儿用的。
　　开春后，陆遥溪依然在小商铺里做账房。这天陆遥溪正在柜台前对账，店里面突然叽叽喳喳的嚷了起来。
　　陆遥溪皱起眉：搞什么啊，这么吵？
　　“李大夫回来啊？”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大夫啊。陆遥溪连眼都没有抬，继续低头拨自己的算盘珠。
　　“李大夫，听说皇宫里盘子都是镶金的，筷子都是纯银的，是真的吗？”
　　“你瞎问什么啊，李大夫是在太医院当差又不是在御膳房。”
　　太医院当差？
　　陆遥溪立即竖起耳朵，没一会儿就听明白了。原来所谓的李大夫本是皇宫里的御医，如今告老还乡了。
　　一心想着去京城，不就是为了能找个师傅再学几年嘛。不等他进京，老天爷就将他的师傅送来了！
　　暗喜的陆遥溪一把放下账本挤进人堆，见到须发皆白的李慈拱手就道:“学生陆遥溪，望李大夫能收我为徒。”陆遥溪虽然脾气臭，但对同行前辈还是很敬重的。
　　八十多岁的李慈望着陆遥溪，笑着摆摆手:“老夫回来就是为了图个清净，不收徒。”
　　李慈和善地同围住他的众人说明情况，然后绕开众人走了，陆遥溪立马追了出去。
　　掌柜的望着陆遥溪的背影，拿着账本气叫到：“喂，你还想不想干了！”
　　“不干了！”陆遥溪小跑着丢下这句话，连头也没回。
　　陆遥溪缠了李慈一路，说来说去就一个目的，想让李慈教他点儿东西。
　　面对不依不饶的陆遥溪，不想收徒的李慈故意刁难：“你说你曾学过医，老夫便考考你。现有病者，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默，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欲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口苦，小便赤，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如有神灵者，身形如和，其脉微数。你给开个方子。”
　　陆遥溪听罢，张口就答：“取百合七枚，滑石三两，代赭石如弹丸大，右三味，以水先洗，渍一宿，当白沫出，去其，别以泉水二升，煮二味，取一升，去滓，合和，重煎，取一升五合，分温再服。”
　　李慈停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陆遥溪，又问：“现有癃者，一日数十溲，此不足也。身热如炭，颈膺如格，人迎躁盛，喘息气逆，此有余也。太阴脉微细如发者，此不足也。其病安在？”
　　“病在太阴，其盛在胃，颇在肺，病名曰厥，死不治。此所谓得五有余，二不足也。”
　　“何谓五有余？二不足？”
　　“所谓五有余者，五病之气有余也，二不足者，亦病气之不足也。今外得五有余，内得二不足，此其身不表不里，亦正死明矣！”
　　李慈听完后哈哈大笑：“让你当个管账的确实可惜了。有这本事为何不去医馆坐诊？”
　　“学生年纪太小，凡有名望的医馆都不愿意用学生。”
　　“这个无碍，你想去哪家老夫明日就去同那家掌柜的说说。”
　　陆遥溪立即兴奋的道:“先生可是答应收我为徒了？”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算不得收你为徒。但老夫愿意将家中医书全部借于你。”
　　“学生已经背了十年的医书，为何还要看医书？”
　　李慈笑笑：“这话等你见老夫家书房再说不迟。”
　　陆遥溪一进李家的书房，便瞠目结舌。近千本医书按照病症病脉分门别类的放置在架子上，其中不乏稀罕物。
　　陆遥溪还在震惊中，李慈就从书桌边拿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他，封皮上用楷体写着三个字《医者录》。
　　“这是老夫一生所载，记录了老夫见过的诊过的各类疑难杂症。有的有方，有的无方。可借于你阅三年。三年后，你学成学不成此册都要归还老夫。”
　　陆遥溪同样身为大夫，他知道这样的手册对撰写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陆遥溪怀着敬意，双手接过，鞠躬致谢。
　　从李宅出来，陆遥溪立即回云山跟郑叁嚷到:“郑叁，帮我建一个药庐！”
　　郑叁正在磨刀，回头就是一记白眼:“我哪有那闲功夫。”
　　“我给你钱还不成么。”
　　“你哪儿有钱，都吃我喝我的几个月了。”
　　“我给你打欠条？”
　　“那东西管什么用。我又不认识字，你要是蒙我，写我欠了你的银子我也不知道。”
　　“你赶紧给我建个！不然我就往寨子的水缸里下泻药！”陆遥溪威胁道。
　　“怎么有你这种伤天害理的大夫！”
　　“随你怎么说。” 陆遥溪笑笑。他今天心情非常好，不想跟郑叁大吵。
　　郑叁看着陆遥溪嘚瑟的背影，暗骂了一句。
　　没过了几天郑叁就拉上三五人去给陆遥溪建药庐了。地方是陆遥溪自己选的，僻静得很，景色不错。陆遥溪还特意在院子种了一株桃树，正是开花的时候，一树的浅白深红像极了雄黄谷。
　　药庐建起来的时候，陆遥溪还真的给郑叁打了张欠条。郑叁将那张废纸胡乱一揣就走了。反正他也不打算要陆遥溪还钱。
　　因为李慈的赏识，陆遥溪开始在清水县小有名气。果然千里马是需要伯乐的。原先嫌陆遥溪年纪小的医馆，现在开始求着让他去坐诊。为了生计，陆遥溪应承了一家。但提出要求，说自己每月只能去四次，因为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攒盘缠，而是要将从李慈家搬来的医书看完。没想到医馆掌柜的不仅欢欢喜喜答应了陆遥溪的要求，还给了他比天天坐诊都要高的月钱。陆遥溪这回算是意识到“名气”这东西的好处了。
　　陆遥溪天天窝在药庐里看医书，除了每月四次的例行出诊外便足不出户。连茶米油盐之类的东西都是郑叁给他买了送去，当然他的月钱也都交给了郑叁。
　　一年后，陆遥溪便将李家的藏书啃完。写了两册批注后带着《医者录》回李宅。结果李家长子说:“家父，月前已经过世了。”
　　陆遥溪瞬间愣住。从李家借出书后他几乎就没有回来过。如今回来，赏识他的人已经不在。他写的那两册批注现在要给谁看？这种感觉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出一辙。
　　陆遥溪捧着《医者录》，双手奉还给李家长子，李家长子拒绝了：“家父临走的时候说，他将这一生心血都交付于你。当初说的三年期限，不过是想督促你。家父还说，望你能将他没写出的方子写全。”
　　陆遥溪一怔，拿着那本厚厚的《医者录》回到药庐静坐了一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李大夫一直没有明说他就是他的徒弟，但所作所为已然是待他如同徒儿一般。
　　陆遥溪决心在药庐为李慈守孝三年，续写《医者录》里没配出的药方。期间郑叁过来将药庐修缮了两次。
　　三年孝期满，陆遥溪发现自己去京城的欲望早已不如之前那么强烈。
　　何必苦寻清风，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陆遥溪就这样在清水县郊外安定了下来。
　　后来陆遥溪看中了一套传奇故事，奈何囊中羞涩，于是就去帮城中首富瘫痪的老母亲扎了两回针，半个月后卧床十余年的老太能下地走路。
　　此事在清水县传得沸沸扬扬，来找陆遥溪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但凡陆遥溪坐馆，门口就被堵得水泄不通。陆遥溪不堪其扰，一段时间后，撂挑子不干了。辞去医馆坐诊大夫一职，彻底隐居药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