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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赖上郑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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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溪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要往哪儿去才好。去医馆?已经跑了数十家了,没有一个愿意让他坐馆看病的。去码头?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是算了吧。去酒楼?不成不成,被人指使来指使去的也太掉价了。
陆遥溪思来想去的还没拿定主意,肚子却先唱起了空城计。见街边有卖包子馒头的,陆遥溪攥着仅有的两枚铜板过去了。
肉包子三文一个,素包子两文一个,白面馒头三文两个,糙米馒头一文一个。看着木板上的墨字,陆遥溪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穷,穷到连白面馒头都吃不起。
当陆遥溪将那两枚铜板丢进小贩的钱罐里时,就听得“叮咛”两声脆响。不禁心生感慨:得,这下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没有小菜也没有茶水,陆遥溪一不小心就噎住了自己,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恼怒中抬手就要将那糙米馒头丢了,可转念一想:算了吧,别到时候连这儿都吃不上。
陆遥溪将剩下的一个半糙米馒头用纸包好,塞进行囊里。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太白楼。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
管事儿的见陆遥溪嗓门亮堂就将他留了下来,工钱很少,一天二十文,不过包吃包住。落魄的陆遥溪咬牙答应了。
陆遥溪正在收拾剩盘子,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摇着把折扇进店来,扇面上画着仕女图,腰上缀着个粉香囊,绣着大朵大朵的红牡丹。一看这身装扮,就知是个经常出入风花雪月之地的纨绔子。
公子哥摇着着扇子,瞅了陆遥溪一眼,扭头跟管事的道:“哟,薛管事你家新伙计模样儿不错嘛,白嫩嫩的跟个姑娘似的。”
陆遥溪一听,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你才像姑娘,你全家都像姑娘!
管事儿的眼尖,见陆遥溪没个好脸色,生怕他得罪了主顾,立马笑吟吟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道:“王公子来了啊,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楼上的雅间已经给您预备好了,您楼上请。”
“行,那咱们就先过去吧。”姓王的合上扇子一招呼,周围几个人模狗样的也都跟着他上了二楼。走之前,姓王的又在陆遥溪身上溜了一眼。
姓王的一走,管事儿的脸色立马变了,指着陆遥溪的鼻子训斥:“注意自己身份,摆一张臭脸给谁看!”
换作以前,别人要是拿这副姿态训他,他早跟人吵起来了。但如今: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怎么不上来个人招呼?”姓王的那边催促道。
“您稍等,”管事儿的换上一副笑脸答姓王的。转身,阴沉着脸跟陆遥溪命令,“快去招呼着!”
陆遥溪忍着一肚子气,拎着茶壶到雅间上茶。
自打陆遥溪进了雅间,姓王的目光就没从陆遥溪身上移开过。
陆遥溪往姓王的面前摆杯子。姓王的却得寸进尺的摸上了陆遥溪的手,笑得一脸猥琐:“你这副皮囊,做个跑堂的可惜了。”
陆遥溪脸色铁青,强忍心中怒火:“放开!”
“哈哈,还是个烈性子啊。”
我烈你个鬼!
陆遥溪拿起手边的茶,全泼到姓王的身上。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你疯了吧!”姓王的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得亏是茶水不烫,不然他今天还得去看郎中。
楼上的茶客全都瞅向陆遥溪这边。管事儿的听到动静后立即跑了过来。
“你这伙计是怎么回事儿!”
“新来的不懂规矩。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您了。”薛管事卑躬屈膝连连赔不是。他也没想到一个小伙计,竟然敢用茶水泼主顾。
“你看看,我这可是华芳斋的袍子,现在全废了!”姓王的扯着湿衣裳气急败坏的叫嚷。
“咱店里赔,店里赔。”薛管事连连弯腰讨好,脸都要贴到姓王的鞋面上去了。回头对陆遥溪一瞪眼:“你还不赶紧跟王公子陪个不是!”
“我给他赔不是?凭什么!”
“你……”姓王的气结,指着陆遥溪张口就要骂。薛管事忙劝:“王公子您大人大量,别跟个下人动气,气坏了不值当。”
“下人?下人就该由着他对我动手动脚?”
围观的人群立即骚动起来,交头接耳,对着他们低声指点。
姓王的瞅了瞅四周,气骂:“你一个下贱奴才胡说什么!我家中妻妾个个貌美如花,为何要对你一个男子动手脚!”
“谁知道你是不是……”
陆遥溪这话还没说完,薛管事就一把拉住了他,跟旁人赔笑道:“伙计不懂事,气头上胡说的。”
“今儿算本公子倒霉,碰上你这号笨手脚的!咱们走!”能来太白楼二层的都是平陵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调戏男仆的事要是宣扬出去,他自然讨不了好。既然薛管事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要是还不知道下,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姓王的刚走,管事儿的回身就甩了陆遥溪一个巴掌:“收拾东西给我滚!”
旁人见了也不说什么,在他们看来不识尊卑的伙计就应该罚。
陆遥溪捂着脸,呆愣愣的看着管事儿的。他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姓王的非礼他在先。
“我还不想在这儿待呢!”
陆遥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挺直腰杆出了太白楼。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碰上的都是好人,比如医馆掌柜的,比如宋百骞……因为他们不会如此冷漠,不会如此暴力。
陆遥溪很快从消极状态中恢复过来,决定从今以后,药材的切、镑、刨、锉、劈、切、磨七道工序自己要一样样过关,绝不手高眼低!自己当初要是有这样的觉悟,现在早就在医馆当药童了,根本不会来太白楼受这份气。
从下决心到实现目标是需要时间的,刚下决心的陆遥溪现在除了去做跑堂伙计还真没别的职能干。但这一次陆遥溪没去人声鼎沸的大酒楼,而是转去地方不大的小酒馆。
小酒馆本来要的人就不多,临时临刻的就更没空缺了。陆遥溪一连问了好几家都没寻找活儿。
当陆遥溪踏进第六还是第七家店时,还未开口,就见邻桌几个膀大腰圆的人在那吵吵嚷嚷。听那几人话里的意思,他们好像是商队的头目,入冬了要去京城贩煤炭,顺道再带几筐瓷器走。
陆遥溪一听,立即从酒馆退了出来。跟着商队可搭一程顺风车。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一路搭到京城去。
陆遥溪溜到后院一看:果不其然,小小地方拴了十几匹马,四轮平板木车就放在旁边,地上还堆着好些竹筐。撩开竹筐上的麻布一看,筐子里面全是黑乎乎的煤炭。这应该就是那班去京城的商队的货了。
可惜这装煤炭的筐子脏了点儿。陆遥溪又将盖在四轮平板车上的布掀开,只见布下面是装着干草的篓子,个个宽大。捆扎得整齐的瓷器□□草包裹着叠放在篓子中间。这应该就是那伙人商议时说的“顺道再带几筐瓷器走”的瓷器吧?
陆遥溪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几个篓子稍稍拉开,然后自己爬到夹缝中待着,再扯上帆布重新盖好。也得亏他生得瘦,换做旁人还真不一定挤得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遥溪听到了嘈杂的说话声,好像是商队的人在套马上车,之后就铛铛出了城。马车一路颠簸,陆遥溪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浑身难受,脑袋昏沉,索性睡了起来。
之后又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陆遥溪被一道粗犷的声音叫醒。
“喂,你谁啊,怎么睡在这里?”
陆遥溪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五大三粗的汉子,看上去也不像那天在酒楼见到的商队头目,便昂头问到:“你又是谁?”
“老子叫郑叁。这商队我劫了。”
“你说什么!”
自己是扫把星转世么,怎么搭个顺风车都能遇上劫道的!
“听不明白吗?这商队我劫了。旁人都走光了,你也赶紧走吧。”谋财不害命这是郑叁的劫道原则。
“谁让你劫的!你没事劫商队干什么!”急眼的陆遥溪指着郑叁就嚷。本打算搭个顺风车去京城,结果半路杀出这个程咬金!
郑叁看着陆遥溪一愣一愣的,有这样跟强盗说话的吗,活腻味儿了?
“我是强盗我不劫商队劫什么!”
“我本来是要跟着这商队上京的,你劫了商队,我还怎么去?”
“我管你怎么去!再者说了,这商队本来也不是去京城的。”
不是去京城的?
陆遥溪有些懵了:“我亲耳听见说是去京城的。”
“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商队的走向!”
陆遥溪打眼一看,怎么就这几匹马了,马头的方向怎么还朝南?自己上错马车了?!不会吧。
不管中途发生了什么,总之,兜兜转转后,陆遥溪又到了一个穷乡僻壤。
眼见郑叁收拾好东西就要走了,陆遥溪有些慌了,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喂,强盗,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郑叁扭头,瞅了眼瘦巴巴的陆遥溪,无比嫌弃的告知他:“瞅见没有,顺着这条道往前走两个时辰能到清水县,往回走两个时辰是青石县。你爱哪儿哪儿去。”
两个时辰?干走?
他哪儿还有那力气。两个糙米馒头不知扛了多少天,最后饿得想吃自己包裹里的药丸充饥。再者说了,就算走到集市又能怎样,到时候疲倦不堪又身无分文,还不是一样没吃没喝没处睡。
“你、你,我不管,你得送去京城!”提出这样的要求,陆遥溪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送你去京城?我送你去见阎王还差不多!”郑叁凶恶的瞪着陆遥溪,把刀拔出来三寸。他当强盗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你这莽夫!我可是大夫!尊重一下文化人好不好!”
“文化人了不起啊!”
“我就了不起!”
“臭不要脸!”
“你骂谁!”
王地宝在一边看着这两人直摇头。第一次看到劫道的跟被劫道的吵了起来。无奈的上前劝说:“小兄弟啊,我们当家的就这脾气。您也别在这儿不依不饶的了,赶紧走吧。”
“走哪儿去,我身上个子儿都没有!”回想此前种种,陆遥溪是欲哭无泪。
“你没钱怪我啊,我还没劫你好么!”郑叁气得够呛。从叫醒陆遥溪到现在,什么都没捞着还莫名其妙的挨他一顿骂,能不气吗。
“或者,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阵子?”陆遥溪望向郑叁,小心翼翼的说。真是变脸比还翻书快。
郑叁惊愕的瞅了陆遥溪半天,甩开他的手,断然拒绝:“不能!”
王地宝叹了口气,过来说:“算了,看孩子怪可怜的,就先收留一段时间吧。反正寨子里也一直在收留人。”这两人的脾气王地宝算是看透了,要是不劝的话能吵到天黑去。
陆遥溪听了,忙不跌的对郑叁点头,好像在说:就是就是。
郑叁瞅着陆遥溪那样儿,恨不得抬手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