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不重来》小熊笔筒

8、第 8 章

　　雀王在空中盘旋，怒声尖鸣。一道身影慢慢自林中行出，手中一杆长矛，面上无惊无波。
　　雀王发现敌人，瞬急俯冲而下，一双利爪故技重施，铺天盖地向颜峰初压来。颜峰初不躲不避，迎着尖爪一跃而上。他自爪隙之间穿跃而过，反手一矛直插在雀王的右爪上。雀王痛得大叫，不断地拍打着翅膀升高高度。
　　颜峰初一矛插下，毫不停顿，顺势借力腾空而起，一把抓住雀王颌下翎毛。雀王在空中乱舞，试图将颜峰初甩落地面。颜峰初手中长矛激射而出，直袭雀王颈下三寸！
　　杨湛猛然双眸大睁，不及多虑，双手一合，腰间玉笛已到手中。小爷阻拦不及，杨湛双手执笛置于唇边，已吹出了第一个音符！
　　大乐无形，聚气成音。
　　笛声清越，后发先至，正好击在长矛之上。长矛方向陡转，沿着雀王脖颈斜斜擦过。
　　颜峰初眼色一沉，拽着雀王长翎的手用力下拉，再次借力跃高，直登雀王头顶。他牢牢立于雀王头顶，一双鹰目四下逡巡。
　　杨湛冷笑一声，玉笛举在唇畔，举步走出小爷布下的隐匿阵。
　　颜峰初目光凝在杨湛身上，长矛高悬，由上而下直刺雀王头颅。
　　杨湛蓝眸微冷，十指连动，玉笛声声，急催雀王闪躲。
　　说时迟那时快，雀王在空中猛然一晃，骤然闪过长矛。双翅剧烈扇动，在身侧掀起巨大的气流。长矛为飓风所阻，无法回到主人手中。颜峰初在气流颠簸间站立不稳，只能伏下身体，藏身在雀王头顶绒毛之中。
　　玉笛声调一转，颜峰初只觉得雀王身体的温度越升越高，绒毛越来越硬，整个人几乎像是趴在燃着火焰的长钉之上。他知道如此下去必无胜算，一咬牙，身体弹起，冲破飓风，急招长矛。
　　长矛未到，火龙先至。雀王先前喷出的火龙烧焦了大半片森林，气势汹汹地向颜峰初冲来。颜峰初足踏沙盘，从火龙头顶闪身而过，却被龙尾扫中，抛向空中。
　　火龙展开大嘴就要将颜峰初吞入口中，正在此刻，颜峰初长矛终于到手。瞬间只见金光闪烁，一道巨大的长矛虚影出现在空中，颜峰初大喝一声：“去！”那虚影向火龙疾冲而去，尖尖的矛头直指龙首。
　　“碰”地一声闷响，长矛虚影与火龙齐齐消散。
　　玉笛声调猛然提高，颜峰初只觉背后一凉，反手就要将长矛向后刺去。尚未及动作，就感到尖利的鸟喙抵住了脖颈。
　　玉笛声断，杨湛微微一笑：“颜道友，被制住命门的感觉如何啊？”
　　颜峰初目光冷漠，不置一词。
　　杨湛也不理他，自顾走到燕柠身前，柔和一笑：“姑娘可还安好？”
　　燕柠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蹙，展颜笑道：“若不是那位使矛的道友，小妹便要丧命于此了。”
　　杨湛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此心中明白了八九分。
　　杨湛漫步走到一堆堆的灵雀尸首旁，似笑似嘲：“姑娘好辣的手段，不怪那雀王要找你算账。”
　　颜峰初看到那数百只的灵雀，眉头一皱。
　　杨湛似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笛：“颜道友的眼睛，实在是该擦亮一些。救错了人不打紧，怕只怕把那心思深沉的当作天真无辜的，又把那一往情深的当作不死不休的。那可就真是……蠢。”杨湛吐出最后一个字，声音含冰。
　　颜峰初拧眉看了燕柠一眼，沉默不语。
　　杨湛挥挥手，雀王叼着颜峰初缓缓降落在被烧焦的空地上，“扑”地一声将颜峰初吐在地上。
　　杨湛温言对雀王说：“你这些小孙子小孙女已经入了轮回，是再回不来了。你纵是不杀她，她罪孽缠身，也得不了什么好报。可你若杀了她，自己造了杀孽，天道必不放过你。若你去了，还有谁能护着这些鸟儿呢？我让她立下誓言，日后再不踏入此地半步，年年清明为你的孙子孙女烧香祈福可好？”
　　雀王长鸣一声，大大的眼睛凝视着杨湛，低头蹭了蹭他。
　　杨湛被雀王的大脑袋蹭得险些向后摔倒，他含笑拍拍雀王布满鳞片的鸟腿，转头看向燕柠，柔声道：“姑娘可听清了？这便立誓吧！”
　　燕柠勉强笑一笑，道：“道友……要逼小妹向一只畜生立誓？”
　　雀王愤怒地尖叫一声。
　　杨湛安抚地拍拍雀王的腿，笑眯眯地说：“不错，在下正是逼迫燕柠姑娘向这只雀王立誓，日后凡有雀王之地，燕柠姑娘须退避三十里开外；但逢清明之日，须为被你杀死的这些灵雀诵持祈福法门三十遍。姑娘不愿立，在下就打到你立。燕柠姑娘意下如何？”
　　燕柠被叫破了身份，又被如此光明正大地威胁，气得浑身发抖：“道友如此蛮横无理，仗着武力逼迫一弱小女子，不怕叫天下修士耻笑吗？”
　　杨湛被她逗乐了：“燕柠姑娘以天地英才榜第十尊位欺负一群小小灵雀尚且不怕被人耻笑，在下一无名小卒欺负燕柠姑娘，只怕非但不会被耻笑，还会被赞一声大义分明，当为天下楷模呢！”
　　燕柠咬碎了一口银牙，泪盈于睫，楚楚地看向颜峰初：“道友便任他如此欺凌于我吗？”
　　颜峰初沉默片刻，答：“颜某打不过他。不敢为姑娘出头。”
　　燕柠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颜峰初默默看杨湛一眼，反手将长矛背在身后，对雀王深施一礼：“颜某鲁莽，险些误伤雀兄性命。此物乃颜某自十万大山所得，对灵兽大有裨益。且作陪罪之礼。”颜峰初取出一串红彤彤的果子，双手捧着，递到雀王跟前。
　　雀王一口叼过那果子，一仰脖吞入口中，两只爪子不住在原地来回拍打，显得极是欢欣。
　　杨湛无奈地看着雀王。低声道：“你这呆子，这就被哄好了？”
　　雀王眯起大眼睛，大大的身子往下一蹲，一屁股坐在地上，样子很是惬意。
　　杨湛一哂：“也罢，你高兴就好。”
　　燕柠面色阴沉，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杨湛嘴角边一抹笑，轻声问道：“燕柠姑娘可是考虑好了？无论如何，颜道友可是为救姑娘性命才向雀王出手，颜道友都向雀王赔了不是，燕柠姑娘倒不愿道歉了？”
　　燕柠本坐在地上，似是受了伤，行动不便。可无论是杨湛还是颜峰初竟都没有上前搀扶她的意思，任她跪坐在地。
　　燕柠右手撑地，自己缓缓站起，单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行动间似是不经意地露出正在流血的左腿。
　　燕柠宛然一笑：“道友说得正是，无论灵雀如何纠缠，总归是小妹出手太过了。只是小妹并非刻意伤了这许多性命，实是这门功夫威力太大，小妹修为尚浅，着实不好控制。若非遇到性命之危，小妹无论如何都不敢用的。”燕柠口中对杨湛说，一双美目却盈盈注视着颜峰初，恳切而真诚。
　　燕柠向雀王深蹲一礼：“伤了雀王诸多子孙，是燕柠的不是。燕柠在此立誓，此生无颜再见雀王，凡雀王所至，必掩面而退；但逢清明，必为死伤灵雀焚香祈福，以赎已罪。”
　　燕柠再看向颜峰初温柔一笑，灿若春花：“道友救命之恩，燕柠永生铭记。”
　　颜峰初皱眉：“不必。”
　　燕柠笑笑，再看向杨湛：“道友谨守大义，燕柠佩服。来日有缘，当与道友坐而论道。只是，尚不知道友名姓？”
　　杨湛将玉笛在手中转了个花儿，傲然一笑：“问水谷杨湛，恭候燕柠道友。”
　　“问水谷？”颜峰初与燕柠齐齐讶异出声，大为震惊。
　　杨湛一身蓝衣，立于阳光之下，身姿清逸，傲骨铮铮。雀王婉转低鸣一声，悠扬萦绕耳际。
　　燕柠神色中略带惊惶，心中念头急转，急急笑道：“燕柠眼拙，竟不识问水谷高足。师兄莫怪。燕柠有幸见师兄一面，本该亲自执盏提壶，与师兄共饮几杯才不负此缘。只是眼下燕柠有伤在身，不得久留。日后燕柠相邀，师兄可休要推拒！”
　　杨湛微笑：“自然。”
　　燕柠稳下心神，再不久留，唤出一枚扇贝，乘贝飞去。
　　杨湛收拾了燕柠，心下畅快，眼睛笑得弯弯。他拍拍卧在他身侧的雀王：“你也该回去了。我日后再来看你。”
　　雀王不舍地叫一声，大脑袋又向杨湛拱来。
　　蹭了几下，雀王站起来，长鸣一声，振翅向天空飞去。围绕在四周的小灵雀们叽叽喳喳鱼贯跟上，雀王带着身后一串小家伙在杨湛上空盘旋一周，悠扬啼鸣，终是向密林中飞去。
　　杨湛目送着灵雀们消失在天际，随手将玉笛挂回腰畔，举步就要离开。
　　“杨道友且慢！”颜峰初急唤。
　　杨湛转身扬眉：“颜道友？”
　　颜峰初方才见杨湛转身欲走，心中一急，直接出口相留，却并未想好什么理由。此刻被杨湛盯着，更是口拙。
　　“跟他走，燕柠必会来寻他。”杨湛耳边传来小爷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