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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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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这一世第一次与心上人相遇的时候,形象着实不怎么好。
小爷不喜欢自己的本名,又因为身份特殊,秉性霸道,周围的人不敢师兄师弟的唤,渐渐便都尊称一声“小爷”。时间久了,他听顺了耳便说顺了嘴,自称也变成了“小爷”。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仙二代,小爷表示:重生都是套路,穿越都是笑话,真正的人生赢家,敢于正视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实在不忍直视的……就让家长来收拾嘛。
所以当小爷发现自己的心上人还嫩得出水而自己已经一把胡须的时候,他是懵逼的。
小爷年方二百八,将将被各种奇珍异宝硬推上了金丹初期,正满心欢喜地筹备着双修大典,谁料一觉醒来看到一个不足十八的未来道侣。
新婚前夜,按理道侣不应相见,小爷便去了自己的雪竹林安歇。
一夜安眠,小爷心里念着今日的双修大典,早早地起了身。此时吉时尚早,服侍他在大喜之日穿喜袍戴发冠的下仆也未到来。小爷心里又是忐忑又是迫切,坐不住也站不住,便自己着了平日的衣裳,独个儿在雪竹林里转悠。
刚刚走出几步,便正正地与未来道侣面面相觑。
一时间,小爷亦喜亦疑。喜是猜想未来道侣在他门外守了一夜,心下火烫;疑则是未来道侣改了装扮,似是还服了回童丹,一张小脸儿水嫩嫩的……
未来道侣打扮得和与他初初相遇时一模一样,月白色的初级弟子袍服,簪一只翠色玉簪,板着一张小脸儿与他两两相望。小爷看到未来道侣这幅表情,后背习惯性地一凉,这是背地里做的哪件事儿被发现了……
“晚辈鲁莽,惊扰前辈,望前辈恕罪。”水当当的心上人一揖到底,恭谨地弯腰,露出一小段白生生的脖颈。
小爷压根儿没听到心上人在说什么,连后背直竖的汗毛都忘了,只顾盯着那一小片雪白移不开眼,心中荡漾得飞起:啊啊啊啊啊马上就是洞房花烛夜了怎么一天都等不了呢!离双修大典开始还有一阵子呢足够我们乐一乐了!对了好久都没在这雪竹林里亲热过了小爷是光溜溜地扑上去呢还是扑上光溜溜的他呢……
小爷心头火热,一肚子的情动绮思,手指已经解开了衣领上的第一颗盘扣。突然间,一个青色的身影扑到了他面前,惊惊慌慌地跪地大喊。小爷的手指就僵在了领口处。
“前辈!前辈请听我一言!吕师兄是为我才擅闯前辈竹林,可我二人之前并不知道此雪竹林乃前辈道场,否则我二人万万不敢擅入。此事是我二人鲁莽在先,虽然惊扰前辈非我二人所愿,但毕竟犯下大错。只是这进入雪竹林一事乃是在下的提议,吕师兄实是拗不过在下这才依从。前辈若要怪罪,在下愿意一力承担罪责,只望前辈切勿怪吕师兄,在下必结草衔环以报!”
小爷扫了这不知打哪儿出来的青衣人一眼,心道自己长久不回来住,竟惯得随便什么地方的下仆都敢在雪竹林里乱闯。不过此时他不欲多话,只不耐烦地抬起头,下巴一扬:“你哪家的这么不懂规矩?这儿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麻溜地滚出去!小爷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快快快快出去!”
那人似惊似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前辈!谢前辈!前辈宽宏大量,必修行有成,早登极乐仙界!”说罢站起身,仍小心翼翼地弯着腰不敢直视眼前人,拉着旁边的人一步一步向后退。
“慢着!”小爷怒了:“你走你的你拉他干什么?自己!赶紧滚!”
“前辈!”那青衣人脸色惨白,心上人脸色也不好,小爷嫌这不知哪里来的下仆败兴,也没耐心了:“你当小爷这儿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的?再不滚小爷要了你的命也没人敢说半个字儿!”
心上人挣开那青衣人的手,神色沉郁地看向小爷,深深作揖:“前辈,小可鲁莽,惊扰前辈,愿受责罚。只是为前辈福泽计,实在不宜牵扯无辜之人。请前辈三思。”
小爷一乐,他这未来道侣不知又听信了谁的话,照着不知哪儿寻来的话本逗他开心,竟然自己亲身上阵当着外人一口一个“前辈,”真是里里外外的面子都不顾了。不过这夫夫情趣,又是大喜之日,确实没道理拿个不长眼的下仆生气。
“得,就依你。你留下,你,”小爷下巴尖点点那青衣人:“再不滚我可让你主子来领你了!”
小爷本意是让那仆役所属峰头的外门管事过来领人,谁料那青衣人闻言竟如遭霹雳,整个人僵立在地,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小爷哪会注意下仆心里如何大起大落,他心满意足地正要去牵过未来道侣的手,好趁着大典尚未开始赶紧松快松快,却不料未来道侣一闪身挡到了那青衣人身前,横剑当胸,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小爷,毫无笑意:“在下冒犯前辈乃是大过,自愿受前辈责罚。但我师弟确与此事无关,若前辈愿意放过,在下谢过前辈大恩;若前辈以摘星搂相要挟,在下宁愿一死也要确保师弟之事再无第二人知晓!”
诶诶诶诶诶?这是唱哪一出儿?小爷懵了。
小爷盯着未来道侣:这是个什么情况?
未来道侣坚毅地注视着恶势力:师弟的性命系于我手,决不能退缩!
恶势力:啊?我扣子都解开了你还傻看着我?赶紧的,草地挺软和的!
小爷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过来,让他自己快点走!再不走我真杀人了啊!”
未来道侣紧紧盯着小爷,过了半晌才缓缓放下剑,一步一顿地向小爷走来。小爷心里好似一笼子蚱蜢左冲右突,恨不得立刻把人拽过来剥干净。可是看未来道侣那闷骚样又不想如他所愿,下巴一抬从鼻孔哼一声,眼睛望天。
“师兄!”青衣人悲悲切切地喊一声,声调婉转绵长。
小爷用余光扫了那人一眼,大怒:敢当着小爷的面儿挖墙脚的早都不知道轮回了几世了,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小爷冷哼,用眼角勾了勾未来道侣:“喂,你还不把他捅个窟窿。”
未来道侣脸色巨变,飞剑瞬间出鞘,已是摆了一个起手式。
小爷心中满意,对着未来道侣笑了笑:你招来的桃花自己解决了小爷就不计较。好好的大喜之日小爷不伤人性命,可你也得让他把念头给小爷断干净!道侣知情识趣,小爷正心里舒坦,不料突然之间,未来道侣竟仗剑向他刺来!
两人切磋过不知多少回,对彼此的招式一清二楚,小爷只当是道侣又玩儿情趣,又见道侣并不敢攻他要害,便一边漫不经心地与他对招,一边分心看向那青衣仆役。这一看只觉怒火大炽:那下仆一双贼眼死死盯着他道侣,眨都不带眨的!
小爷冷笑,一脚踹开道侣,一掌便向那下仆拍去。
眼看这一掌便要击在青衣人胸前,电光之间,一道威势赫赫的剑光从身后袭来。小爷全无防备,急忙回手招架,见那剑势极其威武,不敢硬接,只能迅疾向侧旁跃开。
小爷刚刚站稳,又是一剑从斜里刺来,这一剑角度虽刁钻,来势却不快,小爷斜斜一闪,那一剑便从小爷胸前闪过。他看准方向抛出一个锁仙阵,便将偷袭之人牢牢困住。
看着这偷袭之人,小爷疑惑地摸摸下巴:他这未来道侣到底唱得是哪出戏?又是喊打喊杀又是背后偷袭的到底……小爷摸着摸着,感觉不对:怎么有胡子?他皱眉想了想,看向旁边的地上,一缕黑而顺滑的胡须被刚才的一剑割了下来,正根根分明地散落在地上。
小爷心底一惊,反手便从百宝囊中掏出一面镜子。稍稍犹疑一下,到底把镜子举到面前。
镜中映出一张中年人的面庞,白面剑眉,眉心一颗红痣,下巴上的半截胡须正在随风飘荡。平心而论是副仙风道骨的面孔,问题是……年岁着实不对。
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难怪道侣一见他面色就不大好,竟然还想揍他。
小爷愁眉苦脸:他家道侣最喜欢美少年,他却生生把自己弄成了美大叔……这双修大典可还没举行呢!道侣跑了怎么办!
小爷心念电闪间,取出浮屠塔抛向被锁仙阵困住的道侣。
这浮屠塔能镇三千妖魔,他道侣再厉害一时之间也无法脱身。想到这浮屠塔乃是他道侣为他寻来的护身之物,小爷一时心虚,又向塔里抛了几幅自己的画像。随后便将锁仙阵撤去,浮屠塔自动缩小,乖乖回到小爷手掌之上。
小爷取出条绳子,往塔顶一系,想了想怕不牢固,又放了座加固阵,便开开心心地戴到脖子上,踏云而去。离双修大典还有两个时辰,他得赶紧把自己变回去。
正要离去之时,听见下方那青衣人大叫着“师兄”追来,小爷足踏祥云,冷冷地看着他:“吕皓是小爷的道侣,不是你哪门子的师兄。小爷为他积福报,不愿杀你。你若识相,便休来碍我们的眼!”
说罢,小爷便设下一个隐匿阵,足踩祥云东行而去。
那青衣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小爷的话惊呆了。猛然间醒悟过来,急忙跌跌撞撞地向竹林外跑去。
小爷心虚得很。
他现在这中年人的样貌才应该是他真正的样貌。
他天赋其实好得很,又有家中长辈为他寻来各种天才地宝,筑基时不到百岁,也是上过天地英才榜的人物。可惜后来损了根基,一夕之间修为尽丧,形容如同老朽。长辈们费尽力气,也只让他回复了五成不到,维持在了这中年人的相貌。后来是他道侣盗了灵泉,哄他服下,根骨是回不来了,但这具皮囊却是回到了他筑基时的模样。
可是现在,他道侣费了大力气保住的美少年模样被他生生添上了一下巴的胡子……小爷心中叹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但好在他知道当年剩下的灵泉放在什么地方,再喝一口就是了。
喝你奶奶个腿儿!
小爷瞪着眼前的荒地,在心里大骂。
这里本该有一座竹苑,隐在一片竹林之中,被万千阵法护着,数十灵兽守着,当中藏着他道侣给他寻来的各色宝贝。眼下却是光秃秃的一片,只有郁郁葱葱的杂草摇来摆去,哪有一棵竹子的影子!
事情到这个份儿上,小爷也明白这是出大问题了。他莫名其妙地被打回原形,能救他的灵泉水不见踪影,连整座竹苑都像是从未存在过。这等本事,恐怕不在他老祖宗之下了。小爷虽然行事张狂孟浪,但轻重是拎得清的。他自个儿没什么本事,可是他有道侣啊,就戴在他脖子上。
小爷把那小小的浮屠塔托在掌心上,忧郁地叹口气。本想让他道侣消消火,可现在……只怕是躲不过一顿揍了。
吕㵆被放出来的时候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死死抓着随身佩剑撑住地面,心中只一个念头:万不可示人以弱。
今日早些时候,他和师弟在山中隐蔽处商议事情。师弟从摘星楼叛逃,前来投奔于他。两人正在计较下一步计划时,吕㵆目光一转,注意到一只肥肥大大的兔子。那兔子身宽体胖,眼神却极为灵动,一双长耳朵竖得直直的,似是正在凝神细听。
吕㵆曾游历南林,听当地人说起过有一种术法可以将人的意念附在动物身上,透过动物的眼睛观察敌人。他当即便警觉起来,暗道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一道风刃直袭向那胖兔子。谁知那兔子倏地一跳,竟恰恰闪过风刃。它扭头用红眼睛瞅了瞅吕㵆,便蹦蹦跳跳地朝羊场小道上跑去,动作间不紧不慢,颇有有恃无恐之感。
吕㵆心中疑云大起,当即带着师弟追了上去。
那兔子极其狡诈,带着他们两人兜了几个大圈子,尽挑着蜿蜒崎岖,两侧生满浓密树丛的小路跑,两个筑基修士竟然追不上它。吕㵆心中越发认定这兔子有问题,与师弟穷追不舍,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了雪竹林。
雪竹林中雾气弥漫,极难辨别方向,两人相距一臂尚且看不到对方身影。吕㵆入门时即得师兄严令,禁止出入雪竹林。
吕㵆心知中计,不敢妄动。正踌躇间,一道人影出现在雾气中。
雾气浓重,看不清相貌,只见那人身形清瘦,头发散散束起,慢慢悠悠地向着吕㵆二人走来,步伐不快,却带着难言的韵律。随着这人缓步前行,一股压力扑面而来,林中雾气竟缓缓散去。
吕㵆知道遇上了金丹大能,反手给师弟拍上一道隐身符,自己向前迎去。
而后……他就被收入到了这宝塔当中。
吕㵆缓过气来,挺直身体,目光清正,毫不畏缩地地直视着那将他掳来此处之人。
那断了半截胡子的金丹大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似乎松了口气,懒懒地抬手挥了挥:“竹苑没了。”
吕㵆心中思索片刻,眉间几分疑惑:“晚辈愚昧,并不知‘竹苑’为何物?”
半截胡子目光意味不明,上上下下看了他半晌,才慢吞吞地说:“这里的草长得也不错,挺软的。”
吕㵆一惊:这似乎是旁门左道惯用的话头儿?他莫不是想杀我灭口?
吕㵆手中暗暗掐诀,面上却不露声色:“前辈的意思是?”
半截胡子横了他一眼:“这儿可没有别人。”
吕㵆暗想:此处人迹罕至,无人可以求救,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杀我。
吕㵆全神戒备,表面上却仍然正经:“此处确实清冷了些,若前辈喜欢热闹,在下可唤些歌女乐女前来陪伴前辈。”
半截胡子不可置信似的瞪着他:“歌女?乐女?”
吕㵆点点头,仍是一张严肃的面孔:“前辈可有何吩咐?”
半截胡子似是恼了:“这儿草太高了,都给小爷拔了!否则休想小爷……”半截胡子硬生生咽下后半截话,恨恨地瞪了吕㵆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