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类卿》薛诚

5、第 5 章

　　“江婶，这个菜，太甜了。”贺青庄放下筷子，把那块东坡肉吐了出来。他皱眉道“江婶，怎么你最近做菜都这么不和口味？”
　　江婶从厨房走出来，她抬着头，看着神情十分冷漠。
　　“啧，阿软。”
　　贺青庄叫来在一旁缝补裤子的阮季东，“你给我做个蛋炒饭。”
　　阮季东看了眼厨娘，道“好。”
　　今天也是没有喝药。贺青庄不用再去摸黑吃梅子，他现在没事的时候就去后院端一小碗梅子来吃。
　　阮季东炒菜很有北方人的风格，东西切得大块，速度也快，满满一大碗，吃得贺青庄很满意。
　　贺青庄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前院伸了个懒腰，“撑死了……以后啊，我要把这个厨娘辞了，就你一个，什么都能干。”
　　阮季东的黑脸上罩了一层绯色，然而情绪却一直被压抑在眼底深处，看不见也猜不透。
　　“江婶啊，肯定很不喜欢我，菜也做的越来越难吃。”
　　阮季东闻言，略做沉思，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江婶做得不好吃，只是……不适合你？”
　　这两天天气不错，日光正足。贺青庄裹着把玩衬衫一角，扭头看他“这不是一个意思吗？不适合我，不就是不好吃？”
　　阮季东靠着一旁的门框，眼神坚定。他望着贺青庄，一字一句道“不适合你，可能适合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可是江婶跟着我，不就是给我做菜的？”贺青庄眉目开始严肃起来，他觉得阮季东在提示他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关于记忆，关于这栋奇奇怪怪的别墅。
　　“青庄，你很聪明。”言罢，他看了眼在厨房收拾餐具的厨娘，尔后收回目光，道“一个人，说不可能完全成为另一个人的，对不对？”
　　贺青庄如遭雷击，一个如同天方夜谭的念头从心底升起，他攥着阮季东的胳膊，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阮季东却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还不是时候，青庄。”
　　贺青庄松开阮季东的胳膊，觉得这秋高气爽的天气，让他如坠寒窖。

　　每天活动的地方无非就是这两层小楼，从楼上到楼下，地板砖有几块贺青庄都数了很多遍了。
　　可是，他却感觉，他对这栋房子，一无所知。
　　房子整体走的是欧式建筑风格，书房在一层，一个巨大的红木书柜占了半面墙的空间，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游泳奖牌。可是与之相对的，却是后院生了青苔的泳池。
　　在发现这些游泳奖牌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会游泳的人。
　　大大小小，不同字体的“贺青庄”，这个名字，好像一道咒令，把他钉在这个空间里。
　　半个月，药这个东西，再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贺青庄坐在书房里，对着这面奖牌墙发呆。
　　“阿软，我会游泳吗？”
　　阮季东背着手站在一旁，道“你不会。”
　　贺青庄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身体对游泳这项技能根本没有一点记忆。这个课不是喝药就能想起来的事情。
　　“贺青庄会。”
　　贺青庄一下子怔在原地。
　　“你不会，可是贺青庄会。”
　　现在书房里面只有他和阮季东两个人。
　　“你说什么？”贺青庄的声音在颤抖，像筛子一样。
　　阮季东走近，眼神锋利，道“停药这么久了，你就没有感觉？”
　　贺青庄对上阮季东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找到答案。
　　“贺青庄爱吃甜，你不喜欢；贺青庄会游泳，你不喜欢；贺青庄爱穿宽大都衬衫，你不喜欢；而贺青庄压根就不喜欢吃酸梅，可是你，你很喜欢。”
　　阮季东蹲下身，比坐在凳子上的贺青庄要稍矮一点。
　　“贺青庄喜欢的，你都不喜欢。”阮季东一字一句，话音入耳，像一条绳子，勒住自己。

　　“阿软，你的意思是，我不是贺青庄？”贺青庄抬起头，迎上阮季东的眼睛。

　　阮季东点头。贺青庄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说我不是，我就不是？你是我哥吗？你是片警吗？你都不是！阮季东！你就是我的一条狗！”

　　阮季东眉目间有淡淡的悲色“对，除了我是你的这件事，其他的，你都忘了。”

　　贺青庄猛然站起身，阮季东也跟着站起来。巨大的身高压制让贺青庄喘不过气。他揪起阮季东的衣襟，秀气的眉眼间都是狠厉“那我到底是谁！如果我不是贺青庄，那我到底是谁！那真正的贺青庄在哪里？！”

　　突然，阮季东伸手揽住贺青庄，把他拥入怀里。力道之大，让贺青庄一时挣脱不开。

　　“你是我阮季东活了二十六年，最放不下的人。”阮季东抚弄着贺青庄耳际的软发，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