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米粒多多

2、石 椅

　　校园的早晨是恬静的，一点点薄雾随着太阳的升起飘散的无影无踪。操场左侧有一条林荫小路，那是通往食堂的。现在正是夏季，柳树成荫，随风飘摇的好时候。路两边的石椅上三三两两地坐了些学生。
　　今天是足球队训练的日子，再过一个多月，也就是暑假的时候，夏季联赛就要开始了。这是这座城市学校间的传统，每年的八月，每个周末都会安排赛事，持续三周，正好结束，准备开学。一般来讲学校的校队基本都是由体育特长生组成的，就是高考准备考体育学院的那种，只是在锦辉二中就出了吴远这么个例外。
　　要说吴远，他有着所有优等生共同的优点，聪明上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偏偏还运动神经发达，虽然长相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着顶帅的人，但他看着谁都会和煦的笑一张嘴就露出一排的小白牙，面对女生时更是温柔的一塌糊涂，永远学不会拒绝人。女生们就曾经给他的笑加过一个形容词，如沐春风，于是他就成了整个高中部里最受欢迎的男生。

　　陆青萍在这边慢慢的踱着步，每个吴远需要训练的日子，她都会早早的来到学校，她对自己说，早晨的空气好，记单词记得牢一些，当然每次她手里都会捧着书，耳机里也传出一连串的英文，她倒是很想专心下来的，偏偏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向操场上飘。操场边的看台上，也坐了很多人，他们都是明目张胆的在那看的。那里边还有很多初中部的学弟学妹们。高中部的比赛真不知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一张张稚嫩的脸上都闪着兴奋。
　　陆青萍晃了晃头，告诉自己认真点，到现在了就没听进去几句话，单词也只是在眼前滑过，根本没进大脑。嘴唇蠕动几下，默默的又跟着读了几句，操场上哨声终于响起来了，“他们训练完了”，她想着，嘴唇还在动。“该教练总结了”，思绪又不受控制了......心里默默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合上书，好整以暇的抬起头，轻松的望向操场，目光搜寻着那个最吸引她的身影。
　　她在干什么？她突然瞪大了双眼，抓着书的手指用力的收缩，她努力的想要看个清楚。操场上吴远单独站着，其他的队友聚在一边窃窃私语，不时的还发出怪笑。站在他对面的应该是个初中部的学妹吧，圆脸大眼睛齐刘海长披肩发，脸上带着稚气，个子却很高，应该比陆青萍高出快半个头去。吴远手上抓着个水瓶，身体微微后倾，圆脸学妹手里拿着毛巾正向吴远的脸上擦去。他似乎闪躲了几下，最后自己伸手接过毛巾......
　　陆青萍看着学妹笑颜如花，表情可爱的和吴远说着话，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啪”，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她一惊，忙回头，原来是郭柏奇。郭柏奇并没有看她，一直看着操场，眼睛里掩不住的都是看到好戏的兴奋。“那小子又在招蜂引蝶了”，他幸灾乐祸。陆青萍看了一眼操场，垂下视线，声音平淡的说，“你羡慕啊。”郭柏奇夸张的转头看向她，“陆青萍，怎么说话哪，我还用羡慕他？我是谁啊，喂喂喂，看不起我是不是，是不是。”拍在肩膀上的手顺势揉上了她的头，陆青萍一脚踢上他的小腿，没用什么力，郭柏奇却马上弯腰下去揉腿，嘴里也不闲着，“陆青萍，要不要这么狠啊，你要把我踢坏了，你得负责，我天天上你家喝大米粥去......”陆青萍瞄了一眼操场，圆脸学妹已经走了，足球队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散了，“还大米粥，告诉你米汤都没有，哼！”陆青萍抱着书转身向教学楼跑去。郭柏奇慢慢直起身，看着她的书包在她背上一蹦一蹦。
　　......
　　中午，郭柏奇和吴远坐在一起吃着中饭，饭是自己带的饭盒从食堂打来的，端回教室吃。“诶，你说青萍怎么了，最近怎么不和咱们吃饭了？”吴远低声问郭柏奇，眼睛还不时偷瞄独自坐在前排自己座位上吃饭的陆青萍。郭柏奇斜眼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陆青萍，故意勾勾手指让吴远靠过来，吴远不明就里伸了耳朵过去，郭柏奇趴在他耳朵上低低的说，“我告诉你啊.....啊......”一声巨吼震得吴远发蒙，吴远一拳捶在他的肩上，不由得高声说，“你干嘛！”郭柏奇哈哈大笑，示意他看向陆青萍，陆青萍纹丝没动，继续低头吃着饭。吴远赶紧拉了拉郭柏奇，”这是怎么了，她怎么没反应。”郭柏奇有些愤愤的说，“你那个萧潇学妹呢，今天怎么没见啊，天天雷打不动的来找你......”吴远忙摆手，“嘘，嘘，别和我提她，这都半个多月了，我是怎么说都不行，非要黏过来。”郭柏奇大笑“你还抱怨，你知道你在初中部名声有多差么，萧潇好歹也是初中部的一只花，让你这么嫌弃。”吴远瞪了过去，“是不是兄弟，有你这么看热闹的么！”郭柏奇摆摆手，脸上还是掩不住笑意，“好了，好了，过几天陆青萍生日，咱们给她庆祝庆祝，到时再问她吧。”吴远耸耸肩，转移了话题。
　　俩人一边吃饭一边低声聊着天，“叩叩叩”有人轻敲桌子,"学长，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尝尝。”一只包装精巧的盒子放到了桌面上，一听到这个声音吴远就一皱眉头，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那个圆脸学妹萧潇。周围同学暧昧的目光飘过来，没来由的让吴远烦躁了。前边的陆青萍突然站了起来，端起饭盒，里边还剩了大半的饭菜，她几步走到厨余桶，哗啦一声倒了剩饭，将饭盒盖盖上，扔回书桌，咣的一声脆响，让人心头一震。陆青萍直接出了教室，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郭柏奇几口吃了饭，收拾好饭盒示意吴远后，也出了教室。
　　楼内匆匆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索性去了操场，中午正热，操场上也没几个人在。郭柏奇想了一下转身去了林荫小路，那里的柳树茂盛，树下的石椅即便是在盛夏也还是清凉一片。他急匆匆的走过去，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本来有点自然卷的头发潮湿之后卷曲的更加明显了。他随手拨了拨，有些不拘小节。
　　小路中间位置背靠操场的石椅上，陆青萍双手杵在椅面上，头低低的盯着膝盖的位置，右脚慢慢的摩挲着地面。郭柏奇长出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小路不是很宽，两边的柳树据说建校时就有，很有些年头了，这几年学校照顾的很好，长得也越发茂密了。正午没风，顺着路边树影慢慢的走过去头上的汗水竟然一点点的消失了。
　　“再磨鞋底就漏了。”郭柏奇笑嘻嘻的说。
　　陆青萍猛地抬起头，又往后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愤愤的说“要你管！”脚底又狠狠地蹭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郭柏奇眸光微闪，走过去，拨了拨她的肩膀，“那边点，自己占这么大个椅子，也不知道让让我老人家。”陆青萍噘了噘嘴，不情愿的挪了挪。郭柏奇一屁股坐下，往后一靠，胳膊肘搭在椅背上，顺便翘起了二郎腿，脚丫在那抖啊抖，一副惬意的样子，嘴里却在抱怨，“都被你坐热了......”话音未落，一只素白纤手拍在他的大腿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别抖腿！我妈说的树摇根散，人摇福薄......”郭柏奇鼻子里轻哼一声，“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也就你们这些小丫头还信。”嘴里这样说着，脚却乖乖的放了下来。
　　郭柏奇正坐起来，“陆青萍，过几天你过生日了，准备怎么过啊，16岁了。”陆青萍一脸落寞，手继续撑着椅面，脚踢了几下地面，“不知道......”郭柏奇侧过身子，弯下腰，一只手肘杵着膝盖，用手撑住脑袋，歪头盯着陆青萍的侧脸，陆青萍已经脱了小女孩的稚气，脸上的轮廓越发明显，嘴角动动还有梨涡隐现。郭柏奇微微晃神。“要不还是老规矩？咱们三个在外边玩一圈？”
　　“三个？吴远可是忙人，他得陪他的亲亲学妹哪！”陆青萍酸酸得说。
　　“噗嗤”郭柏奇嗤笑出声，陆青萍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好啦，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惹了你了，那我就放心了，”郭柏奇嬉皮笑脸的说，“你就是小家子气，你也不想想，咱们三个，咱俩是邻居，从小就在一起，吴远初中时搬家搬到咱们那就一直是咱们仨，她一个新来的还能取代你的地位啦。我妈可说了，咱们那片这段时间就要动迁了，到时候咱们三家还能住一个楼里，那离得就更近了，你有啥可担心的。”他这边说着伸手又顺势揉乱了她的头发。陆青萍一巴掌拍过去，赏他个白眼，“滚，谁小家子气！”
　　“我，是我，我小家子气。”郭柏奇继续嬉皮笑脸。“说真的生日准备怎么过，当初你非要跟我一起上学，明明我可以做你学长的，偏偏让你成了我的同学，呕死我了”。
　　“那怎么了，”陆青萍又赏了他个白眼，“我妈说有你跟着就不怕有人欺负我。”陆青萍侧过身来，认真的问，“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我都16了，今年一定要有礼物，不许糊弄我！”
　　“美得你，”郭柏奇揉乱了她的头发，一跃而起，“我才几个零花钱，找吴远要去，他有钱。”说完哈哈笑着跑开了。陆青萍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晃了晃拳头。
　　看他跑远，陆青萍敛起表情微微垂下了头，任耳边的头发遮滑落遮住了脸。一声有点苦涩的低喃轻轻溢出，“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