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D伯爵]镜花水月》伊时今

14、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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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道所谓的招待，和他对待爱德华一样，把亚洛伊斯绑在椅子上，浇冷水。到了晚上，寒意入骨，亚洛伊斯被扔在阴寒的牢房里，抱着自己瘦削的肩膀瑟瑟发抖。
　　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找蓝道，他不应该想离开爱德华，他甚至怀疑，自己就不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愚蠢，软弱，无力，恐惧。
　　他蜷缩在墙角，一般人这时候总会忍不住咀嚼过去，从已经蒙尘的地方找出一星半点幸福的残渣，安抚现在的不安。
　　可是，没有。
　　他没有丝毫关于过去的记忆。
　　唯一储存的记忆大都是不幸的残骸。
　　他把脸埋在手中，啜泣。
　　墙被敲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盯着墙，像墙上会爬出什么可怕的怪物。
　　墙又被敲了一下。
　　亚洛伊斯低声道：“什么。。。”
　　空气沉默了一阵，变成果冻一样粘稠的液体，弄得他几乎窒息。
　　墙那边有人说：“冷吗？”
　　亚洛伊斯听出那是爱德华的声音，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爱德华说：“你过来。”
　　亚洛伊斯问道：“做什么。。。”
　　爱德华说：“到我怀里，你就不冷了。”
　　亚洛伊斯差点气笑，说：“隔着这么厚的一层墙，你怎么给我取暖？”
　　爱德华说：“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总在我们之间隔一层墙？”
　　亚洛伊斯沉默。
　　爱德华说：“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你从来不相信我爱你，你更不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亚洛伊斯背靠着墙，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说：“为什么是我？我曾经听D伯爵问过你，为什么是我。”
　　爱德华说：“也许是命运。”
　　亚洛伊斯说：“可是命运不能吃，也不能穿，如何去相信一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
　　爱德华说：“。。。你可以不相信，可是我相信。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踮起脚尖，仰头望着挂在高处的鸟笼，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天真。我那时候想，你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我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等待，我想，也许你下一秒就会笑了。我一直看着你，连眨眼都忘记了，只怕在眨眼的瞬间错过你的笑容。我等了那么久，却只等到你一个寂寞难过的表情。我想，也许是你今天心情不好。我观察了好多天，才发现，你从没有笑过。我感到一阵心痛，不明白是什么夺走了你的笑容，直到。。。我知道了一切。”
　　两人都明白那个一切指的是什么。
　　屈辱黑暗的过去。
　　爱德华说：“我发誓，一定要让你得到幸福，不惜牺牲一切。可是我错了，我的努力，也许只是让你陷入更多的困惑。”
　　亚洛伊斯舔了舔嘴唇，他听得出爱德华话语中的情深意切，可是，他只是无法相信。
　　他无法相信，无法期待，无法回应。
　　亚洛伊斯单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像破了一个洞，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填补内心的空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为什么有一个洞。
　　爱德华说：“我想让你幸福，算我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亚洛伊斯靠在墙上，表情颓唐，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怎么样才能幸福。也许。。。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早就没有意义了。”
　　亚洛伊斯松开手，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自己的胸口破了个洞，里面应该装着心脏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的心早死了。
　　在某个比黑暗更黑的夜晚，在某个体验到地狱的场景，他的心已经被痛苦捅穿，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个活着的躯壳。而一个没有心的木偶，是无法信任他人，获得幸福的。
　　亚洛伊斯忽然觉得自己很冷静。
　　所以第二天，他冷静地看爱德华承担了所有的罪。
　　所以他冷静地无罪释放，回到托兰西宅邸，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天花板上绘着一个天使，左手高举宝剑，右手拿着天平。
　　亚洛伊斯漫无目的地看着那副绘画，猛地站起，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他叫来管家，命令他把D伯爵带到自己面前。
　　一个小时后，当D伯爵踏进托兰西宅邸的时候，亚洛伊斯托兰西正在放火。
　　他点燃地毯，烧掉窗帘，差一点拆掉屋顶。最后，得意地站在屋子正中央，对着将要毁灭的一切，放肆地笑。
　　D伯爵双手插在袖管中，挑起修长的眉毛，说：“托兰西侯爵在做什么？”
　　亚洛伊斯托兰西随手砸碎一个花瓶，捏着花瓶的碎片，说：“我在试验。”
　　D伯爵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亚洛伊斯把碎片凑到手腕处，切下，伤口立刻涌出鲜红的血液，可是亚洛伊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愉悦。他抬起受伤的手臂，对D伯爵说：“一点也不痛，D伯爵要试试吗？”
　　D伯爵道：“我无法理解您的用意。”
　　亚洛伊斯·托兰西说：“我刚刚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卧室天花板上的绘画是一个满身伤痕，坠落的天使，可是过了一天，天花板上的绘画却变成了一个举着剑和天平的天使。我想我没有糊涂到认错自己的卧室，那么，为什么一夜之间，天花板的绘画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是不是有一种超乎常理的力量在运作？我不知道那种力量是什么，就在我怀疑自己记忆的时候，天花板的绘画第三次发生了改变，变成了记忆中，坠落天使的画像。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世界可以随着我的意识改变。而且。。。”他举起受伤的手臂，“只要我愿意，在这个世界里，我受伤的时候可以完全感觉不到痛。D伯爵，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我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D伯爵淡笑道：“侯爵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亚洛伊斯冷哼一声，道：“我说，这个世界，不过是我的梦。”
　　话音刚落，一切宛若玻璃碎裂。
　　整个托兰西宅邸化为碎屑飘飞，火焰融化，天空一片漆黑，托兰西猛地向下坠落。一阵急剧的失重感后，他猛地摔在地上，脸贴着地面，被迷迭香般的味道萦绕。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身旁是一个贵妃榻，上面还放着一条被子，被子的一半卷在自己身上。看来刚刚，自己就是在这个贵妃榻上睡着了。
　　他把食指递到唇边，轻轻咬下，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看来，他回到了现实中，自己入睡的地方——D伯爵的宠物店。
　　他揉揉太阳穴，轻松地想起自己过去十三年的生活。讨厌的村民，肮脏的老头子，还有。。。他眼神一暗，想起了卢卡。
　　这又不是戏剧，自己怎么可能失忆！怎么可能忘记卢卡！
　　更重要的是，自己哪里有个叫做爱德华的哥哥！
　　玛德，记忆里完全没有那种东西啊，王八蛋！
　　是谁动了我的记忆，谁动了我的梦？
　　想到这，他的表情禁不住狰狞了起来，咬着牙根，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旁边有人说：“托兰西侯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我的存在呢？”
　　亚洛伊斯抬眼，看到D伯爵坐在一旁，双手捧着东方式的茶杯，一副笑吟吟的奸商模样。
　　亚洛伊斯直接道：“你现在不要和我说话。”
　　D伯爵哦了一声，好像在问为什么。
　　亚洛伊斯说：“因为我现在，非常想打你，千万，不要给我一个打你的理由。”
　　D伯爵说：“那和我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
　　亚洛伊斯说：“声音太难听。”
　　D伯爵：“。。。”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一声巨响，墙上簌簌落下灰尘,D伯爵揉了揉眉心，一副无奈的模样。立时，门猛地打开，一只像猪的动物刺溜一声跑进来，钻到D伯爵脚下，呼哧呼哧穿着粗气。那动物身上已经挂了好几条伤痕，正往外冒血。
　　D伯爵叹了口气，说：“浮士德先生，请遵守协议。”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正是克劳德·浮士德，他手里拿着三把餐刀，空着的手推了推眼镜，说：“是你们不遵守协议在先，你们骗了我，罪无可恕。”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已经清醒的亚洛伊斯·托兰西，补充道，“你们也骗了老爷，罪加一等。”
　　亚洛伊斯笑眯眯地说：“其实你刚才根本没想到我对吧？后面那句话完全是看我醒了，说给我听，骗我开心的对吧？”
　　克劳德推推眼镜，转开脸。
　　亚洛伊斯也不纠缠，说：“现在，能不能完整地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