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为谁而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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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退后吧，孩子。”
伴随着白发青年那如同珠玉落地一般的声音，他身后的龙舞动着身体咆哮了起来。
声音极具威慑力，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对野寺坊的警告。
纱代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在这位不知名的不知是妖怪还是神明的青年松开了她的手腕之后后退了几步，双眼紧紧地盯住了野寺坊，避免在她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就被他偷袭。
“咕……哈哈哈——！”青筋突然暴起的野寺坊发出诡谲的笑声，全身带血的他此刻看起来非常恐怖，“真是没想到啊，即将堕落成妖怪的风神大人竟然会选择保护人类而不再冷眼旁观。”
“我袖手旁观，亦或是出手拯救一条性命，那都是出于我自己的决意。”
——奇怪，真的很奇怪。
纱代微微皱起了眉。
——这周围明明能够感觉得到属于付丧神的那种特殊的气息，她却压根都没看到不动行光的影子。除此之外，身边的这位……气息也相当混乱，明明大部分都是纯净的灵力，但是又好像混杂了什么，不过这份灵力也相当虚弱。
看来野寺坊说的是实话没有错……出手救了她的白发青年极有可能本是神明。至于力量衰弱的原因，神明唯有拥有自己的信徒才得以存在……
纱代转了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白发青年：“虽然不清楚您是哪位神明大人，但是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成为您的信徒。”
“……并不需要。”未被绷带缠住的那只瞳仁微微收缩了下，“我为子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也知足了，疲倦了……就这样消失也无妨。”
虽然他嘴上是那么说，但他身后的那条龙却好像相当躁动不安，就好像是在否认。
无私的神明吗……为自己的子民奉献了一切，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那么先前阻止她，然后又在野寺坊即将得手的时候出手救了她的缘由又是什么呢？
只是遵守自己身为神明的使命而已吗？然而他的眼中却涌动着名为哀伤的情绪，就仿佛渴望着谁将他从这样悲哀的命运之中拉出来。
“原来神明大人也会相当不坦率吗……”
纱代喃喃着，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再次朝野寺坊刺去。衣角不断地被缠绕在自己身边的风往上翻卷，身体在此刻格外的轻盈，那一定是那位温柔的风神给予自己的祝福，不然野寺坊也不会露出那样吃惊的表情。
“你疯了吗，那些不是维持你留存于世的仅存的力量吗……你会消失的！！”
野寺坊惊恐地叫了起来，突然发起了狂。这种情况下的攻击模式也单调了许多，纱代根本不需要提心吊胆就可以一枪击杀。
啊，结束了呢。这座寺庙也果然是幻象，在野寺坊消失之后也化作了碎片朝着四处分散。
再四处瞧了瞧，倒还真是那种荒郊野外。
不过也正是在这种地方才能构筑幻境来让那些迷路的人自投罗网……
纱代叹了一口气，自行地解除了返祖的状态。然而自己也不得不面对此刻那如同铅块一般沉重的躯体，但是，起码现在还不能倒下……
那位风神的躯体已经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兴许就只要一小时，他便永远地消失了……带着她所不知道的愁绪。他就躺在那边，纱代每靠近一步便会有风猛地刮过来，就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再靠近了。
既然这样那么也没办法了。
“不动行光……你在哪里？”
纱代随即拖着疲倦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在这片荒凉之地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她当然是没有忘记先前同森兰丸的约定，而现在已经日落了……可能一切都会结束的吧。
自己会被怀疑，随后就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死去，没办法回到本丸和大家相见。但起码在最后让她完成约定，毕竟这是她所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人类的温暖啊。她只是想报答这份感受到的暖意，仅此而已。
“咳……咳咳……”类似于小孩子咳嗽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纱代立刻就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屏住呼吸凝神地捕捉动静。
应该是不动行光……吧？但、但是这个气息怎么会突然出现——
啊，难道说还有那种可能？
纱代急忙掉头回去一看，不知名的风神正虚弱地蜷起身体，双手微微颤颤着，将一位孩童护在自己的怀中。孩童也似乎是刚刚才醒，正一脸迷茫着。
之所以没办法察觉到不动行光的气息，那就极有可能是风神为了保护他而将他的气息掩盖住并将他悄悄地藏了起来……明明、明明应该是素不相识的，他却义无反顾地去保护不动行光。
“为什么……”纱代动了动嘴唇，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
风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连盘旋在他背后的龙身影也愈发黯淡。他正平静地带着不知为何露出的满足的淡笑，以纱代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渐渐地化作光斑消失，先从脚部开始，然后……
纱代咬了咬下唇，慢慢地别开了自己刚刚还在注视他的双眼。
已经不敢看下去了。
太残忍了，她可不是那种会理智到眼睁睁看着别人消失还可以漠视的人啊，特别是对方刚刚还帮助了自己，甚至还保护了不动行光，这……
不，还有一种方法——
纱代猛地，就仿佛以扑地一般的速度跪坐了下来。膝盖很疼，但是纱代还是咬了咬牙愣是忍了下来，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翻了过来让手背朝上，神情虔诚地亲吻着他的手背。
当然这并非只是单纯的手背吻，她抽出了自己大部分灵力注入到他的身体中去，只要能够阻止得了消失的话，接下来就一切好说了。
只要有信徒给予的信仰的力量，他一定不会消失了。
——不知为何，纱代突然就想到这么做了。
“您还有我，我永远会是您的信徒！所以，请别消失——”
“请您满足这样一个，私心希望您留下来的子民的小小心愿吧。”
手指所触碰到的不再是一片虚幻，很快就有了实感。慌乱之间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所作出的行动没想到会有效，她本来都做好了徒劳无功的准备了。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手呢？
超出她的想象的宽大，然而却似乎只有一层皮堪堪裹住了骨头一样，格外瘦削的。
以及，这双手现在是——有些微热的。
风神快速地将手抽了出去，将头转了过去。
嗯——风神大人现在一改先前的冷漠脸呢，总觉得比开始的时候好亲近多了。
虽然似乎还是一副“不要靠近”的样子。
纱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是突然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在她将不动行光再次哄睡了将他安置好了之后，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左手的掌心：“对了，能否让身为您子民的在下知晓风神大人的名字呢？”
“连，你可以这么叫我。”那是他还身为风神时的名字。
“那么，连大人。那个……您不冷吗？”
在已经走上堕落成妖的歧路之上遇到的第一个信徒，在给予他活下去的意义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的……
一目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披的略有些松垮的蓝色羽织，再抬起头来看了看正看着自己的新的信徒，在短暂地思考了会之后，还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
“我本是掌控风的……神明。”见面前的少女似是有些失落的神色，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热情扑了空而在伤心的一目连犹豫之间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某些原因，现在的我——”
“已经不算是「神明」了，是吗？连大人。”
一目连外露的那只眼睛蓦地收缩了一下。
“因为我感受到了，连大人的身上有着一些和我返祖时相似的气息……想必已经因为失去了昔日您曾救过的那些忘恩负义的子民的信仰而就此堕落成妖了吧。”说着这些话的纱代，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希望这番言论不会惹您生气。”
“这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没有再被提起的必要。”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的一目连平静地注视着此刻白天与夜晚交融之时的天空，一旦到逢魔之时世界的轮廓会变得模糊起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了，人类……你该回去了。这里已经不能再久留。”
再过不久即将入夜，这附近很有可能会出现些魑魅魍魉，若是被她碰上那可不好。
“可是，连大人……”
“回去。”一目连的语气更加冰冷，然而形成对比的却是话语之中的温度，“夜晚很危险。”
——以他现在恢复的程度，若是不幸撞上了那些魑魅魍魉，他不一定能护她周全。
而深知这点的一目连更是下定了决心放出了风符，风符带起的风立刻猛烈地刮了起来。
哪怕是堕落成妖，风神温柔的本质却还是没有改变。
纱代将双手交叉护在自己身前，努力地稳住了自己的重心好不让自己被风刮倒。
“我明白了……谢谢连大人。”
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风还是停了下来。
纱代放下了自己的双臂，朝着一目连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目连也冲着朝自己鞠躬的少女微微颔首，敛着金瞳，无声地做着唇形——
「谢谢你。」
纱代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会醒了的不动行光横抱了起来，十分淡然地无视了不动行光小孩子赌气一般的挣扎并且将他制伏住：“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哈嗝、那里才不是什么家——！”
“兰丸很担心你的喔？让现任主人担心，这是你的本事吗？”
“……明明不用管我的，嗝，就这样把我丢在那里就好……”不动行光无声地紧紧地拽紧了她胸前的布料，撇起了嘴。
“信长公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的吧。”
“嗯，的确如此。”
突然插入的属于男人的声音立刻就让纱代背脊发寒。
这声音她都听过那么多次了，她可没有认错的道理的——！
纱代立刻转过了身，低垂下了头：“信长公……竟然会惊扰到您。”
“嚯——足利家的小丫头竟然也有这种表情啊。”纱代甚至都能感觉得到织田信长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扫视了好几次，他那带着细微调笑口吻的话语怎么样都让她感觉大事不妙。
“信长公请别取笑我了……”纱代下意识地缩了缩肩，直到现在她直面织田信长时还是会头皮发麻加双腿发软，没办法，毕竟是那个第六天魔王。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却是织田信长接下来所做出的行动。
“回去吧。”大魔王似是盯着某处看了好一会之后，这才开口发令，“下次没有经过我的许可，你不能随便出去。”
——欸？
“该回家了，穗积。”
随之而来的是马的脚步声，以及——朝她伸来的一只形状优美的手。
坐在马背上牵着缰绳的药研藤四郎，正对她露出淡笑。
不知为何，纱代只觉得眼眶突然微热了起来，就仿佛几秒之后冷凝而成的水珠就会纷纷落下。
——是啊，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为谁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