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秉烛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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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眉眼之间透露着温和，看起来也比起先前是毫无攻击性，倒不如说，温顺得有点让纱代内心有些发毛。
“一点小伤而已，不用那么大动干戈，反正也没造成大出血什么的，行啦行啦。”纱代连忙一手推搡着低着头一股脑帮她包扎的三日月，“三日月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也很累，去歇息吧，明天还是一场恶战。”
“还请姬君不要说这样的话。”他喃喃道，但是声音足够让在这里的所有人听见，“先前足利大人有令我要好好保护姬君。”
纱代懵了懵，半晌，她好像突然听懂了三日月话中的意思。
也许——也许他突然下定决心要主动找她谈话了。
应该是个好兆头吧，无论结果如何，能够让传承在足利家的三日月宗近下定决心跨出这一步的这一天，她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三日月和穗积的关系真好啊～”似是若有若无的感叹，鹤丸这会笑颜正灿烂，“倒不如说——不愧是足利家的公主，这样的感觉？先前不也有传闻说，足利家的公主和刀剑的关系很好吗？果然和传闻之中毫无差别呢。”
——鹤丸似乎在帮她洗清身份的嫌疑，也许她可以信任鹤丸，因为他好像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再看看明智光秀，好像……眼眸深处的最后一丝猜疑也终于消失了。
纱代在内心松了口气，明面上则是没说话，默然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那个空位刚好能够容纳得下一个三日月。这家伙今天倒也是相当配合，他朝着各位武士点了点头，也朝着明智光秀微微躬身，和刀侍打了招呼，便一手掖着狩衣缓慢地坐了下来。
“先前是三日月的任性，还请姬君不要放在心上。”他朝纱代这偏了偏，语带歉意，“若是姬君有危难，呼唤我的名字便是了。”
纱代沉默着没有说话，嘴唇默默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自然，这样的行为基本都被武士们误解为是足利家的小公主还在生着闷气，他们倒也不讨厌这位足利氏，倒不如说，比起去保护那位足利将军，他们更想守在这位足利公主的身边。
“穗积要先睡下吗～♪”
乱藤四郎蹦蹦跳跳地到了篝火旁，当然也并没有特别靠近明火。总觉得短刀刀侍现在还相当有精神啊，纱代倒是能够理解，他们消耗的力量并不多。
“应该称呼穗积为姬君才是，乱。”
三日月拢了拢狩衣宽大的双袖，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语气温和，不过也听得出来似乎是训斥乱藤四郎礼仪礼节的问题。
“那也没什么差别啦，明明穗积都不在乎这种虚的称呼的！”
该说是小孩子心性吗，虽然乱藤四郎在看到三日月宗近现身之后特别开心，不过对于他温和训斥自己细枝末节的事情还是显露出了不开心的情绪来。
篝火旁又是笑声，尤其是那些看到了乱藤四郎鼓起脸颊耍孩子脾气的鹤丸，这会已经笑得在捶自己的大腿了。武士们虽然很多都在努力憋笑，但是终究还是都笑开来了。
连明智光秀也……
“行啦行啦，等柴烧没了之后就不要再添柴了吧，大家要早点歇息，现在战斗还并未结束。”纱代那么说着，也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稍稍有些酸的双腿，“乱，三日月，跟我走吧。”
“欸——明明现在还不晚？”
“我毕竟是女子嘛，还是第一次跟着大家一起战斗什么的……”纱代说着打了个哈欠，“已经累到只想倒头就睡。”
“那么也没办法了呢……”开口问她的鹤丸在短暂的意志消沉之后又振作了起来，冲她笑着挥了挥手，“那就祝姬君能有一个好梦～”
“谢谢。”纱代颔首表示感谢，便从围坐的人群中钻了出去。
“哼——还是穗积最好啦♪”乱藤四郎哼哼了几声，大步跟在了纱代的身后，“先前我还总被药研说呢，说是我一点都不懂规矩什么的。”
“感觉药研说你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我和他明明差不多大——”乱藤四郎撇了撇嘴，“但是药研总把自己定义成哥哥来着，明明我们的兄长在朝仓家……”
——说的，是……这个时候的一期一振吧，朝仓家世世代代的传家宝刀。
“终有一天会相见的。”纱代轻声地喃喃着，“也许是不久之后，也许在遥远的将来。”
“穗积说的也对呢～”乱藤四郎拿自己的指尖拨弄着披散下来的橙色长发，“所以……我根本没必要担心的呢……”
“我又为什么会考虑这个问题呢……”
他说着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刚刚那般活泼的模样仿佛虚幻。
三日月也只是沉默着走在纱代和乱藤四郎的身后，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初，但是又和最初已经有了不同之处，现在的三日月她也搞不清究竟是什么一个状态，但是总归现在就在充当着一位沉默的守护者。
一位真假莫辨的姬君，两位刀侍，就在漫天的星光之中走进了本国寺之中。
*
“欸……我守在本国寺的本堂前啊？”
“抱歉啊乱。”纱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怎么说呢？我是跟三日月有些话想说，所以只好请你先充当一下守卫的角色，能够坚持得住吗？”
纱代的原则向来是不会强迫刀剑付丧神们做自己不想做的或者是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说是刀剑因为某些原因而有了人类的形态，但是刀侍们与其说是付丧神，倒不如说也有一部分像人类的地方，比如说需要吃饭，需要睡眠，尤其是像乱这样是孩童形态的短刀付丧神。
“那穗积可真是小看我啊。”乱藤四郎摇了摇头，“再怎么说我也是付丧神，就缺了一晚的睡眠对我们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短刀在夜间更加适合作为警卫。
“嗯——”纱代让乱藤四郎靠近自己身体一些，将手搭上了他的头顶揉了几下，“乱，辛苦你啦。但是我很感谢你。”
“主人和刀侍之间还需要道来道去的吗？”他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打了个响指，转眼间就已经重新换上了战斗服，随后先行拉开了障子门。
“穗积去跟三日月好好聊聊吧，三日月很久没有显形了，也许他总算走出来了吧。”
说着乱藤四郎就已经轻轻阖上了障子门，把谈话的空间留了出来。
脚步声渐远。
这个时代的乱藤四郎还真是对自己这位所侍奉的姬君深信不疑啊——
纱代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愧疚感。但是这样的“谎言”却又是需要的——因为她要回去，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能够立足于这里，直到能够回到本丸大家身边的那一天。
纱代将障子门拉开，好让位于本国寺后方的这间房间能有微弱的星光能够照进。借着这般昏暗的星光，纱代找到了就放在桌上的半截蜡烛。
于是她点燃了蜡烛，再小心翼翼地将烛灯放在了自己和三日月都不会碰到的地方。
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纱代起身准备去阖上障子门的时候，三日月却比她先行一步。
障子门在她的眼前被闭合。
做完这件事的三日月也许——的的确确有要找她谈谈的想法，这一次她还未开口就已经双膝跪坐了下来，坐在了纱代的对面，正对着她。
这个时代的三日月宗近这样静下来找她谈话，大概还是头一次吧。
“那么现在没有任何人的干扰了——”纱代深呼吸一口气，“三日月宗近，今天的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情感来找我谈话的呢？”
“我想阁下会比我更加清楚，毕竟我认为阁下是一位聪明人。”三日月不紧不慢地抛来了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并将手藏在了两袖之中。
“我可不是与你朝夕相处已久之人，更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这段时间我就算不显形，阁下却能将那些猜疑处理得很到位。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位聪慧的女子。”依旧是踩着自己缓慢的节奏，三日月的狩衣衣袖掩住了自己的脸颊，只留下一双半阖着的藏着新月的眼眸凝视着纱代，“我可以明白姬君为何会让您来代替她。”
“你说着这话的时候，究竟是真心的呢，还是虚情假意的呢？”
“有一点希望您能放心。”他微微歪了歪头，金色的穗子状饰物也随之晃了晃，“我认可了您才会显形，所以无须不安，昂首挺胸便是。”
三日月的话语并未出现任何的停顿，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敷衍的台词。
这些话应该他在几天前就一直在想了吧。
“那么那些话——”
“都出自于最深处。”他半阖着的双眸睁开来了，“您应该能分辨得出来吧。”
——不可否认的是，他说的的确是实话，毕竟他没什么缘由说谎。
这个时代的三日月宗近还未积淀下漫长的岁月，所以他很率真，很直白。不认可她的时候就直截了当用回避的姿态拒绝现身，若是认可了便会如他所言现身，甚至是偏袒着她。
虽然有时候不大坦率就是了，先前还用已逝的足利将军来当借口什么的……他其实还是有傲娇的属性存在的吧。
“我……嗯，感觉得到了认同什么的意外地有些感动。”将护额拆卸了下来放在一端，纱代双手握成拳在身体两侧稍微撑了撑好让自己跪坐着不会麻，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我本来也是想找三日月稍微谈一谈的，说实在的，今天你主动找到我有些出乎预料。”
“我依旧还是那一句话——若是三日月肯相信我的话。”
“我认同您，就会将您当作自己侍奉的姬君。”他微微垂眸，长发顺着肩部一并滑落下来，伴随着他微微躬身的动作。
三日月的举动就好像是为了告诉她不用担忧自己作为了穗积的代替品一样。
有时候，该温柔的地方很是很温柔的呢。
“那么以后请多指教了。”
纱代也同样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
六条合战的结局纱代隐隐约约是记得的，只是本国寺在第一日三好三人众猛烈的攻势下变得脆弱不堪，根本无法撑过第二天。在第一天中，两位前来协助的豪杰也都战死。
而织田信长在第二天下午就以火速般的速度带领着织田军抵达京都，在没有整备军队的情况下直接到了桂川河畔和足利义昭派遣的军队一起把三好三人众那帮子人给围堵了。
而在六条合战过了不久，织田信长在本国寺的原址建立起了京都赫赫有名的二条城。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秉烛夜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