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随波逐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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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透着活力的清澈嗓音让她抬起头来。今日天空相当干净透彻，连一丝云气都不见。而在阳光之下，一身雪白的仙鹤正露出爽朗明媚的笑容来。
“我还没嫁人呐……”每次鹤丸那么笑称她，她都觉得超级郁闷，“别那么叫我了，反正我在这织田军里也注孤生，嫁不出去啦。”
后半句自然也是自嘲，想以前自己有暗恋的人时，本丸中的那些刀剑们啊……为了喜欢的人不遭受麻烦，这段恋情只能无疾而终。然后也就有了这后半句，只是她一直压在心底，不说出来罢了。
“如果没人能给你一个家的话，我带你去神隐，给你个家我也无所谓啊……”
“什么？”鹤丸的话她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但她决定装傻，如果真被他带去神隐，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哈啊——你啊——”似乎是发觉了她存心装不知道，还是单纯的无奈，鹤丸澄金色的眸子里似乎是泛起了淡淡的水雾，但他皱了皱鼻子，转眼又是笑了起来，“在织田信长这里遇到像你这样的人，我总算是不无聊了。”
明明是那么说着，那么无所谓的态度。他却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一样，纱代看着他不断扬起头，低下头，再扬起，在低下，双肩微微发着颤。
金色的饰物发出细碎的摩挲声，鹤丸满是水雾的眼中若隐若现地呈现出一个人影。
是纱代在弄他脖颈上，白色羽织上的金色饰物，很认真的模样，就好像是在爱护着珍宝似的。
“跟你做个约定怎么样？”帮他摆正衣物领子，纱代的小指朝他伸来，“你很孤单吧？那……”
“我在未来给你一个家。”
——其实纱代本是看不下去鹤丸那般落寞的模样，这幅景象，在她的本丸里，又像今日这般重复了多少次呢。她很想告诉鹤丸，你在的未来，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再也不用跟着历史的洪流随波逐流了。
但是她想说的时候，不知哪来的力量，如同一只全力释放着力气的手在掐着她的脖子。
说出来一定会改变历史轨迹的吧，那就只能和神明做约定了。
啪嗒——
鹤丸的眼角好像突然间滑下了晶莹的液体，在阳光的闪烁下很是刺眼。
“真的吗？纱代，你可不能反悔！”像个找到自己丢失已久的玩具的孩子，他的语速蓦然快了很多，也更加逼近了她，不断向她反复确认。
纱代哭笑不得，只能一手绕过他的后背轻拍着，一边不断地应和他的问话。
“我答应你，答应你呀——”
她将鹤丸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如是那么安慰道。胸前的衣料逐渐濡湿，又在身体的温度下硬是烘干，然后便又再次被鹤丸的泪水所濡湿……
不甘寂寞的白鹤才是以真正的“人”的姿态而活，他也有如同人一般的害怕、孤单、寂寞，他也会在不安的时候想寻求能够容纳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知为何，在那之后，药研藤四郎对自己的态度倒是变了不少，模糊觉得他该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也就是他还被足利家持有的时候他对穗积的态度。
而时间也在她每日掰着手指计算的时候悄然从指缝里溜走，直到那件事拉开了她在这个时代必须要经历的一系列事情的序幕。
真正的历史，总是在按照着原来的轨迹缓缓地往前推进。
*
纱代双手藏在袖中抬头看着略显灰蒙蒙的天空发怔的时候，本还在计算着什么时候会下雪，但是天空中反倒是飘起了黑色的羽毛。
“呼哧呼哧——”
听见翅膀拍打的声音那么清晰倒还是第一次，立于巨树粗壮的枝丫之上的是一个她素不相识的家伙，但是毫无疑问，他是个妖怪，长得确实相当出众。
他身着的是平安时代的那些贵族们所穿着的狩衣，绣有暗色的花纹，花纹让人联想起了风，说起来她倒是更觉得他穿的更像是阴阳师一样，也许先前是哪位大阴阳师的式神也说不准。
他的腰间斜着别了一个鬼面具，而他此刻，一双毫无波澜的冰蓝色眸子正在用着打量的目光看着她。他收拢了身后巨大的黑色翅膀，从树上熟练地一跃而下。
“——您是哪位？”纱代蹩起眉，“这里是织田军的驻扎地，闲杂人等请不要随意闯入。”
“我是来给你捎信的。”他的眸子微微眯起来，“虽然我自己觉得，告诉你这样一个人类小姑娘并没有什么用。”
“……哦。”纱代仿佛听到自己在磨着牙的声音，但是她依旧抬起脸，露出娇艳的笑容来，“那还请大人开了金口告诉我，事情说完就请快回。”
他身上有着相当强大的妖气，虽然她也有这家伙是哪个大阴阳师式神的猜测，不过现在，他应该相当自由，所以说，果然还是个妖怪吧。
他并没有理会自己有些幼稚的挑衅，他低垂下头，把玩着手中的长笛，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六条的本国寺遭到美浓浪人的围攻。”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是纱代咬紧了下唇，迅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好三人众与斋藤龙兴等美浓浪人众共谋袭击足利义昭御所所在的六条本国寺，而现在的时间的的确确是永禄十三年一月……！
这当然是个空隙，那些个浪人就是看准了织田信长带着织田军的主力军返回了美浓，才会对居住在六条地区的足利义昭下手。
“……谢谢。”虽然这家伙让人感觉看着难受，不过毕竟这家伙也算是提醒了自己一件大事，总不能欠人情，纱代认真地躬身朝他道谢。
“也不碍事，我能否存在于这的确也取决于你。”他身后的巨大翅膀微微张开动了几下，几片黑色的羽毛从其中飘出，打着旋逐渐回归泥土的怀抱。
“取决……于我？”似乎是想要确定事实，纱代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咬着音。
“确实如此，没有能够驾驭我的人，我也无法完成大义。”他微微侧过身来，翅膀此刻也不再半张开，翅膀很大足够能帮她挡去吹到脸上刺骨的寒风，“的确我无法信任你，我也不信你有完全驾驭我的实力，起码比起晴明大人……不，那位大人，你还相差甚远。”
——这算是求人的态度吗？
纱代就差没被气哭，织田家难搞也就算了，那些刀侍让她头痛欲裂也就算了，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又来一个否定她能力的？！
“那请你去找别人去，我也不稀罕你来帮我！”纱代冷冷地嗤笑一声，双手飞速地结印，“求人也这种态度，就算是诚心的，我也绝不帮你。”
妖怪？她可从不怕妖怪什么的！倒不如说，她一直以来所接触的，可都是妖怪呢。
桔梗印，当她划出五芒星的时候，她分明发现那个大妖怪脸色竟是变了，再想起他刚刚无意间说起的“晴明大人”……她好像明白了，这家伙的前主人是谁。
“穗积，你在这的吧。”
是浓姬的声音，看起来似乎有些焦急，兴许刚刚一直在找着自己。织田信长带着织田军主力回美浓，倒是把这位出身美浓的女眷给留在了这里。
“是的，请问夫人找我有何事？”一边抬高声音音量回应的纱代一边用眼神赶紧示意这家伙赶快闪人，虽然不确定浓姬能都看见妖怪，不过这样比较保险。
“这件事情，以后再议吧。”他朝后倒退一步，眼中也不如刚刚那般倨傲，“我是大天狗，昔日侍奉晴明大人，今日是自由之身。”
他的身影逐渐淡化，最终变得再也看不见了，连妖气都没有再感知到，应该是走了吧。
纱代松了一口气，随后摆弄了下前额的刘海，冲着站在廊中的浓姬微笑：“夫人找我，看来是有紧急事想告诉我。”
“他在回来的途上，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比他们早一步到六条去。”
浓姬那么一说她才发现，浓姬的装束完全不像是在宅邸中才会穿着的和服，反倒是一系列盔甲、护膝通通戴齐，甚至腰间都挂有佩刀，分明是武士打扮。
见她目光惊异地细细上下打量，浓姬敛眸说道：“毕竟……我也是织田家的人，我既然嫁给了信长大人，那我便也是织田家的一份子。”
“啊……”纱代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一直以来浓姬都是这样的吗，所以才一直待在织田信长身边，哪怕是作为策士，也想为他出力，更何况现在还是紧急事态。
不，正是因为残酷的武士道，若一个武士家族有被灭的可能，男女老少都必须要上阵，哪怕会死也必须如此。她想，足利家被灭的那一刻，穗积也一定想要奋起反抗……但饶是女子，身边又无贴身保护自己的短刀，任何挣扎都显得没有意义。
“我明白了浓姬大人。”因为信长不在，她也就唤她为浓姬了，“您打算怎么做？”
“留下部分武士看守这里，其余的人都跟上吧。”她也许已经做好了打算，连短暂的停顿都没有，“把长谷部叫来，你也快些去换下衣物，跟我出阵吧。”
压切长谷部，该怎么说呢，其实按照道理而言现在应该在黑田家……不过在这里她必须只能按照现在的轨迹来走了。既然浓姬那么说了，想必也对这把织田信长的刀挺信任的。
“……我明白了，我马上喊他过来就是了。”纱代颔首恭顺地答道，“也请浓姬大人去牵马，我会去门口找您。”
“其实……”浓姬在她转身的时候小声嘟囔，“穗积，应该是我叫你大人才是。”
“但是我现在寄人篱下，所以说浓姬大人与我而言就是大人。”
“噗……那我叫你穗积可好？”
万万也没想到浓姬突然间冒出来那么个提议，又是一愣的纱代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那么，我叫您归蝶姐姐，您也是不介意的吧？”
女人之间的关系呢，嗯……怎么说好呢，也许先前就一直僵在那里，但是说不定，下一秒说建立就建立起来了。
纱代和浓姬相视一笑的那一刹那，心中压着自己的重石也总算有了松动。
*
“我留守在这里？”
“是的……”确认好护额搭好了不会掉，纱代抬起自己的手臂抡了几圈，“嗯，看来这时代的护甲我还能够承受，不过下次果然换成更轻一点的吧。”
“虽然要尽量减轻份量。”小乌丸看起来好像不是怎么赞同，“不过，现在毕竟也是冬季，你这样不会冷吗？”
为了保证她行动起来不会太沉重，盔甲她都没有穿，倒是护手护膝以及护额都有好好戴着。
“没事啦没事啦，以前我经常就穿着单薄的衣服就滚到雪地里和短刀们玩耍的！”生怕这位平家重宝不由分说给她套上更重的盔甲，纱代赶紧解释了下，“更何况，穿得太重我根本挥动不起刀来，也会很麻烦的。”
“哎……”小乌丸叹气，“那么保重，为父会在这段时期里为你祈福。”
“——早点回来。”
“嗯嗯。”向小乌丸再三点头保证得到他的允许之后，纱代走向了一直以来都被搁置在刀架之上的那把太刀，在它的面前驻足。
“三日月宗近……你若想为足利家做些什么，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随波逐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