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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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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畜生果真会吐人话?”宝络侧身趴在榻上,右手拿了根翎羽饶有兴致逗弄床头悬挂的一只红嘴绿毛鹦鹉。
“那还有假?当时好些人在场,都听得真真的,夫人也在,还被它逗笑了呢。”鱼书说。
“乖鸟儿,叫声姐姐来听听。”宝络单手支颐,翘首以待。
鹦鹉不说话,耷拉着脑袋,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我都没睡,你倒先睡了,偏不让你安生,宝络玩兴大起,拿了翎羽轻轻刮了下它倒钩似的红嘴,这时鹦鹉扇了扇翅膀,竟然开口说话了,“别闹。”
“哈,好玩。”宝络喜出望外,继续拿翎羽逗弄它,“嗳,你怎么又睡了呀,你可真是个懒虫。”
鹦鹉彻底被宝络闹醒,拍着翅膀一连叫了两声:“懒虫,懒虫。”
宝络捧腹大笑,“说你呢,笨蛋。”
“笨蛋,笨蛋。”
宝络笑得肚子疼。
难得见宝络这副开心样子,鱼书坐在窗下描花样,笑道:“卫公子可真有心。”
“那可不,师兄送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宝络昏睡期间,荣氏将收缴的玉连环以及请帖命九珍送了回来,如今卫峥又送了只鹦鹉给她解闷,宝络喜不自胜,礼物么,谁个不爱,多多益善。
鱼书心道,小姐你也恁抠门了,人家卫公子送了这许多东西与你,你好歹意思一下,也回敬人家个小玩意儿,这叫啥来的,是了,礼尚往来。
鱼书的这些想法,宝络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不知道该送什么合适。
算了,先不管了,谁叫卫峥是师兄呢。
宝络趴得累了,干脆换了个姿势,双手托腮,巴巴的问道:“鸟儿呀鸟儿,你都会些什么绝活给姐姐我露一手呗。”
“小没良心的,下次见到你,要你好看。”鹦鹉这样说。
宝络一怔,沉了脸,这小东西居然骂人。
“骂谁小没良心的,信不信我打你。”宝络作势扬手。
“十三叔,十三叔。”鹦鹉扑棱棱直抖翅膀。
“喂,我警告你啊,在我面前不许提这个人,听到没?”
鹦鹉扬起翅膀遮住嘴的动作令宝络再次捧腹,她干脆下床,鱼书惊问:“小姐,你这样了还要出去?”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园子溜溜鸟,透透气。”
这倒是可以的,鱼书说:“那可别走远了,回头夫人又不高兴。”
宝络说:“我晓得,不多会儿我就回来了。”
正午的太阳挂在柳树梢头,清风徐来,那柳叶儿伸展着枝丫。
陈绍站在柳荫下,两眼呆呆凝在一涯池水里出神。
柳丝儿随风摇曳,在他眼前绕来绕去,他也化作临风玉树,兀立不动,池水面上一对一对的鸳鸯,游泳自如;岸旁一丛一丛的波斯菊,争红斗绿,开得正艳。
陈绍听赛珠说宝络在莲花寺与男人厮|混以致挨了家法,已经卧床不起,他知道一定不是赛珠说的那般,他想见宝络的念头愈发的浓。
绕过得真轩,过了前面的小径就可直达沁芳斋,可毕竟男女有别,他没敢造次,只到花园的奢靡架下坐了碰碰运气,万一宝络在屋子里闷了,兴许会来园子也不一定。
陈绍兀自站在池边出神。
耳背后一股劲风袭来,飞过一粒石子打在池面上,惊得那一群鸳鸯,张着翅儿,拍着水面,啪啪地飞着四散逃去。
陈绍急回过脸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拎了一只鹦鹉的宝络站在不远处。
“宝络。”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给等着人了。
“陈公子且住。”宝络出声制止陈绍前进的脚步,她可不想再行忤逆之事,荣氏的告诫犹在耳边。
“你身子可大好了?”陈绍这样问。
“赛珠告诉你的?”消息够灵通的,除了赛珠那个多嘴多舌的丫头,还能有谁,宝络再想不到旁人。
“我没别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有些不放心,想看看你。”
“三藤杖还不至要了我的命去。”只要联想到再不久他状元及第迎娶了赛珠,宝络心里就莫名泛着一股酸意。
宝络侧过身,冷冰冰的话语令陈绍心涩不已,果如赛珠所说,宝络心中没有他是真,如今若再谈及往日情分确实有些可笑。
“叨扰小姐了,我这便走。”陈绍默默作下揖去,转身,离开,身后,宝络喊:“等等。”
“小姐有话但请直言。”陈绍立定,但并未即刻转身,她不想看见他,他不想自取其辱。
“公子心意我已知晓,只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眼看秋试将近,宝络劝公子莫再以儿女情长为念,求取功名方是正途,待得金榜题名时......”待得他金榜题名之日,父亲应该不会再反对了吧。
羞人的话已然出口,想再收回便难了,宝络惊于自己身体做出的奇怪反应,她分明对他没什么的,本来她冷言冷语就是想绝了他的念头,现在她这样说,恐怕越发理不清了。
宝络粉腮羞得绯红,夺路而走。
“宝络。”陈绍闻言大喜,他就知道她之前对他冷脸,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待陈绍转身,唯余一抹惊慌失措匆匆逃离的窈窕背影穿梭于花间。
“陈绍定不负小姐所望。”
宝络一语惊醒梦中人,陈绍豁然开朗,大踏步朝着西苑去了。
“有了一个卫师兄还不够,又来抢我的绍哥哥。”看着陈绍轩逸身姿消失在眼帘,赛珠自柳树后方踱出,手指绞着一方帕子,紧咬了嘴唇。
宝络羞于见人,拿被子蒙了头,任谁来,就是不肯移开被子。
“小姐,你这样子会捂出病来的。”
鱼书纳闷了,小姐自打去了一趟园子,回来怎么就脸红成那样,莫不是外头日头太毒,给热着了。
“金榜题名时,金榜题名时。”鹦鹉嘴里吐出的话,令宝络震惊,她一个箭步冲下榻,手点着鹦鹉脑门,“你再嚷嚷一个试试?”
鹦鹉很识相,翅膀掩住嘴,再不敢多言。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但愿鱼书别往多处想。
这小东西可真能耐,鱼书对这鹦鹉也稀奇的很,拿了粟米喂它,“小姐不若给它取个名字吧,这小东西鬼灵精的,挺招人喜欢。”
“就叫招人吧。”宝络说。
“招人,招人,不错呢。”鱼书连连拍手称赞。
至此,有了招人解闷,宝络在深闺静养的日子过得也不那么无聊了。
陈绍在见过宝络当天,掌老爷很快就得了讯息,掌老爷怒气冲冲来到西苑,还未及开口,陈绍当庭一揖,“陈绍正欲前往请见伯父,可巧伯父倒先来了,陈绍惶恐之至。”
掌老爷说:“这段日子‘广隆行’琐事繁多,以致怠慢了贤侄,不知贤侄可住得惯。”
“伯父待陈绍如父如子,是陈绍之幸。”
掌老爷说:“贤侄客气了,但不知贤侄有何事急欲找老夫?”别不是他要旧事重提,掌老爷心中暗思量。
“陈绍来府上多日,多有叨扰,今秋试之期迫近,陈绍苦读诗书多年愿前往一试,特向伯父辞行,还请允准。”
掌老爷不曾想陈绍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一松,笑道:“贤侄有此宏愿,老夫心中甚感欣慰,如此也好,少年郎合该有此大志,以慰吾那贤弟在天之灵。”
转头吩咐荣海,“去和老裴说一声,在账上支一百两纹银赠于陈贤侄路上做盘缠用。”
“伯父厚谊,陈绍心领,只是这盘资,陈绍实受之有愧。”
“贤侄莫再推诿,此乃伯父一点心意,再推拒,伯父可要生气了。”唤住正出门的荣海,掌老爷略一思量,自言自语道:“一百两怕是不够呢,阿海,让老裴从我的私几里再添两百两,去吧。”
荣海领命去了。
陈绍纳头便拜:“伯父大恩,陈绍没齿难忘。”
掌老爷抚着三缕长须,笑道:“贤侄多虑了,但不知,贤侄打算几时前往洛都?”
“此事宜早不宜迟,陈绍即刻动身。”
掌老爷蹙了眉头,“会不会太仓猝了。”
“陈绍想先回河间说与母亲知晓,待安顿好母亲,再另行上京。”
“合当如是,贤侄敏慧仁孝,他日必定高中榜首,老夫在怀阳静等贤侄佳音。”
赛珠晚间从杨氏处得知陈绍辞行的消息,来找陈绍,西苑已然人去楼空。
“走也不和人家说一声,讨厌死了。”思及陈绍,赛珠心中难过,落下泪来,心里恨透了宝络,要不是宝络提出那个破建议,绍哥哥也不会走得这般急。
宝络一连打了两喷嚏,吓得招人双翼掩住耳朵,引得鱼书哧哧笑个不止,“招人,真可爱。”
鱼书蓦地想到件事情,“不知招人是公的还是母的?”
宝络屈指敲了敲鱼书头,“小丫头片子思想一点都不纯洁。”
“哪有,人家就是好奇而已。”鱼书小脸红扑扑的。
宝络说:“这叫牡丹鹦鹉,原为一对,我曾在秦师傅家里见过一回,记得师母说过,雌鸟头型为扁平、圆滑,头要比雄鸟大很多;雄鸟头部略尖,头偏小,就像招人这种背儿头,由此可断定,招人是雄鸟。”
“小姐知道的可真多。”鱼书打心眼里佩服,再细瞧招人,闭目,又开始犯困,鱼书明白了,“怪道招人蔫蔫儿的无精打采,敢情这是一对情侣鹦鹉,少了雌的那只,招人才会整天无精打采,神情委顿。”
鱼书的话引起宝络深思,情侣鹦鹉,亦称爱情鸟,卫峥怎会无端送她一只爱情鸟,难道他发现了她的女儿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