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观主】 ...
-
笪生轻甩拂尘,回道:“方外之人,无所求。”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与其为情所困,倒不如从此斩断尘缘,做个真正的姑子,也倒落个清净。
位于笪生身后的逄吉人倒抽一口凉气,你傻啊,此时不讨赏,更待何时?
逄吉人略显失望的表情没有逃过宣和帝的眼睛,他和蔼笑道:“仙姑即便不为自己,也该为你这童儿谋个好前程才是。”
笪生明显的一愕,宣和帝说的未尝不是呢,她居然把他给忘了,笪生尴尬笑笑,回看逄吉人一眼,见他落落低垂了头,立于身后,那模样沉静的很。
与他处久了,笪生知道,他越是安静,那就表示他心中越是不满。
“陛下一言倒提醒了笪生,劣徒逄吉人于医理方面颇有造诣,堪为朝廷效力,笪生在此特为劣徒向陛下讨个封赏。”
“仙姑力荐之人想必定有大才,朕若不准,难免有些不近人情。”宣和帝笑着对身边的笪公公这样说。
“陛下圣明。”笪公公笑眯了眼,再看笪生,眼中有一抹欣赏。
“朕记得前阵子薛卿说太医署貌似尚有空缺。”宣和帝抿唇想了想,笪公公点头,“正是,太医令说曹博士年迈体衰,故而申请延退,现下正缺个医博士。”
“如此,朕便封他个医博士,仙姑以为如何?”
笪生没想到宣和帝如此好说话,她不过顺着他的意思随便说说,想不到他竟真的应了,当即打揖:“谢陛下恩典。”
逄吉人当庭愣住,陛下封他做医博士,看向笪生的眼神有着不敢置信。
她居然为他向皇帝讨官,她的胆子也恁肥了。
见他久没动静,笪生轻咳一声,示意逄吉人赶紧谢恩,逄吉人跪地叩首,“师傅教诲,吉人铭感五内,陛下所赐,吉人不敢独受。”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笪生一心向道,早已不问红尘俗世,陛下恩赐于你,劣徒切莫再以师傅为念。”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只管谢恩就是,提我干嘛?关键,我是你师傅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想不到,他竟比她还要胡扯。
“师傅?”莫不是你还真个儿打算出家做姑子?逄吉人面色惨白,低下头久久不语。
“哈哈哈,你们师徒倒有趣。”宣和帝笑道,心情似乎颇不错的样子。
笪公公不禁一笑,赞道:“恭喜陛下得觅贤才,逄博士尊师重道,实让人钦佩,逄博士还不叩谢隆恩?”
“逄吉人谢陛下抬爱,只是……”接收到笪生愠恼眼神,逄吉人向宣和帝叩首深拜了下去。
宣和帝笑得合不拢嘴,“逄卿倒赚了个尊师重道的好名声,朕却难免要落人口实。”
“陛下此话怎讲?”笪公公佯装不解,就听宣和帝道:“仙姑这边尚没着落,朕总不能自食其言。”你倒是帮朕想想,可有合适的职位安置她。
“这个?”笪公公也犯了愁。
“陛下。”
“仙姑有话直言无妨。”
笪生总算逮着机会,将义父笪老汉如何蒙冤下狱之事前后经过说与宣和帝听,只是她刻意隐去自己掌上珠的身份,只说自己流落荒野曾为笪老汉夫妇多番照顾,笪老汉蒙冤入狱,她求助无门,唯有入京告御状一途。
宣和帝闻言,龙颜震怒:“竟有这等颠倒黑白之事?”
“如今恩公尚关在怀阳大牢生死不明,还请陛下为笪生做主。”
好一个怀阳县令付鸣远!
“叫付鸣镝来,朕倒要问问,他当时信誓旦旦在朕面前力荐他兄长为怀阳县令,他安的哪门子心思,这怀阳是朕的天下,不是他付鸣远的。”
笪公公领命去了。
不多时,笪公公和付鸣镝一前一后进来。
宣和帝抓起桌上镇尺照着付鸣镝脑门砸过去,付鸣镝额角登时血流不止。
“陛下息怒。”
宣和帝怒火高炽:“谁给你的胆子替你那兄长做保?他在怀阳日子倒是逍遥的很,区区一个樵夫他都坑害,明里如此,暗地里还不知犯下多少冤假错案,他有什么资格坐那个位子!”
付鸣镝诚惶诚恐,“陛下且莫被那妖女蒙蔽,臣这就下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是非黑白自有定论。”
“什么是黑,什么又是白?且不说付鸣远诬陷笪老汉盗金一事,身为怀阳王家臣,他目无主上反咬怀阳王是为不忠,侵占怀阳王侍妾是为不义,私吞宝蛋已经不臣,一桩桩一件件,朕焉能轻饶了他。”
御史台已经不止一次弹劾付鸣远在怀阳恶行,念付鸣远是他爱将之胞兄,正所谓爱屋及乌,他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如今苦主找上门来,他还能够坐视不理吗?
遂颁下旨意,“传朕口谕,免去付鸣远怀阳县令一职,拙有司彻底清查他的府邸,将付鸣远即刻押解进京,还怀阳民众一个公道。”宣和帝的怒火还在持续,“还有你,太令朕失望,禁军统领一职的确不适合你,你还是做回你御前总领的好。”
“陛下!”付鸣镝大骇,再看笪生,眼里有着汹涌怒意。
“传朕旨意,恢复陈觉禁军统领一职。”
老十三于怀阳遇险,他将这一切归咎于陈觉的失职,故而免去他大统领一职以示惩罚,如今三月过去,也是时候让他官复原职了。
临出门,付鸣镝狠剜笪生一眼,很好,你这妖女初到京城就给我找不痛快,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你给我等着。
逄吉人忧心忡忡,你说你这毛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么快就拉了付氏兄弟这么大一仇恨,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有的苦头吃了。
笪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宣和帝对这直言不讳的姑子,倒有几分欣赏,道:“仙姑日后有何打算?”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笪生本意是归隐山野,谁知宣和帝理解差了,以为她无处安身。
宣和帝凝眉沉思,忽而想到一事,看向笪生,“那枚宝蛋本为仙姑所有,那么,朕还交由仙姑妥善照管,别人,朕不放心。”
“陛下有命笪生不敢不从,只是……”只是那枚蛋真就那么重要?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玄天观于月前已经落成,仙姑与玄天观颇有仙缘,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是黄道吉日,朕这就安排仙姑即刻入住玄天观,待一月后孵得那凤凰儿,朕另有厚赏。”
啥?凤凰儿?
陛下的意思是让她孵那枚蛋?
笪生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赶脚。
只因她知道那枚蛋是永远孵不出小凤凰来的,顶多是一只小鸭子。
这都要怪逄吉人那张臭嘴,好端端的胡诌什么凤凰蛋,这下好了,她这回可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枚凤凰蛋,宝贝的不得了。
笪生浑浑噩噩出了大胤宫,宣和帝让笪生坐他的辇车前往玄天观,这一路上笪生唉声叹气,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辇车突然停了,笪生稳住身形。
“师傅,玄天观到了。”碍于有随行人员在场,逄吉人在外依旧喊笪生师傅。
笪生下车,雪依然在下,飘飘扬扬的,看着风雪中宝相庄严的宏伟建筑,笪生直觉脑仁疼。
“哇哦,好气派,好庄严,不愧为天下第一大观。”逄吉人笑得开怀,笪生后知后觉,“什么天下第一大观?”
“老天,你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一闺阁女子,哪里知道那么多,在南明巷的时候,倒是听两位师傅讲过一些奇闻异事听听凑趣,宣和帝重道,她是知道的,所以,她那天才会兴起假扮姑子的念头。
“咱们大胤朝向来重道,玄天观可是皇家道观,这么和你说吧,你是咱们大胤朝第一位女观主。”
“女观主?我?”什么时候的事儿?陛下有这样说过?她怎么不知道。
待随行人员离去,逄吉人手指点着笪生额头,说:“笨呐你,谁入住玄天观,谁就是玄天观主,这不是很明显么。”逄吉人仰首望天,“笪生,你这一步踏得有些高了。”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逄吉人呸呸呸,打消这不祥的念头,就听笪生问:“玄天观主都干嘛?”
逄吉人说:“这玄天观主能干的事可多了,像祭祀呀,祝祷呀,卜个国运呀,给宫里娘娘们偶尔讲个经文什么的,其实我也不大懂,回头我找个懂行的给你问问。”
逄吉人就是觉得这是好事,想不到被笪生歪打正着给捡了漏子,这绝对是美差,肥差呐。
“你也听见了,陛下限我一月内孵出凤凰儿,我到底要怎么办?”笪生愁眉苦脸。
“不就孵蛋么,看把你愁的。”逄吉人笑的开怀,脸颊凑过去,目光灼灼:“大不了我帮你孵。”
“你懂什么呀,我要孵不出凤凰来,那可就是死路一条。”笪生心中烦乱,手指敲打脑门,逄吉人看见她掌心干涸的血迹,惊问:“你手怎么了?”
“无事。”笪生现在哪有心思管别的,她还在为孵蛋一事发愁。
逄吉人持了笪生手,细细查看,继而,眉头紧拧,“怎么搞成这样?”
陛下为人很和蔼,一直想封赏于她,她却总推三阻四,应该不是在宫里伤的,再说了,他一直在侧,她有什么动静,他心里清楚的很。
不是在大胤宫,那一定是之前伤的。
难道是……澜香山?
逄吉人刚起这个念头,就听身侧有人轻咳一声。
笪生直愣愣盯着从马车上下来那人竟是忘了眨眼。
逄吉人偏头看过去,河间王卫昔与大统领陈觉向他们这边过来了,逄吉人忙靠边行礼。
卫昔脚下没停,目不斜视过去了。
倒是陈觉缓了步子,侧头,笑眯眯道:“哟,这不是陛下刚刚封的逄博士么?失敬失敬。”
逄吉人回礼:“吉人也要恭喜大统领。”
“嗨,我这算哪门子喜,二进宫而已,我听说陛下刚刚封尊师为玄天观主,实可喜可贺呀!恭喜观主,贺喜观主。”
前方缓行的人突然就停了下来,玄天观主?是她!难道不是无咎道长?他只当无咎道长回来了,该死的陈觉,居然诓他来了玄天观。
话说大统领消息够灵通呀,逄吉人亦笑:“陛下圣明,吉人还是那句话,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们师徒二人亦不算白来帝京一场。”话是对陈觉说,眼睛却是瞥向身侧的笪生。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看见王爷腿都软了,你好歹眨眨眼睛呀,直愣愣盯着人家后脑么,你眼睛都不酸的么。
“大统领客气了。”笪生汗颜。
察觉到他沉怒目光,陈觉硬着头皮说:“我们可是观主的第一批客人,正巧,王爷有事请教观主。”
笪生回神,扬手,“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