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许流阳》枕闲书卧

13、第 13 章

　　也许能让一个人想起从前的人与事的，就是再次接触到与从前有关的人与事。
　　自从来到现在这个城市上班后，流之把许多事情都淡忘了，或者说刻意让自己不再轻易想起。
　　但是，记忆它会慢慢的累积，越是想牢固地尘封住，它越是爬上心头，揪住你的心不放，连你的梦都要占据。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梦魇了。流之又梦到小时候独自干活时，忍不了爷爷奶奶的偏心和哥哥姐姐他们的躲懒，便和爷爷奶奶顶嘴大吵起来，然后就被父亲罚跪在石头上，韧性十足的藤鞭不停地抽打在身上，血肉模糊。又听见爷爷奶奶在一旁大声叫父亲再打重点：“女孩子家干活就干活，还敢和大人顶嘴，就该打！打断鞭子扔得远远的，看她还敢不敢顶嘴吵架！……”一声声最亲的人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梦中的痛楚、绝望与委屈是那样的清晰，是那样的痛彻心扉，流之在梦中哭着喊着醒不来。
　　其实，流之长这么大，也就被父亲狠狠地抽打过一回。可是那些随抽打而来的谩骂声，流之到现在还是释怀不了，她记仇，每次不经意想起时，心都会被狠狠地揪住，怨恨随之爬上心头。
　　家庭本应该是爱、欢乐和笑的温馨殿堂，可是这些都是属于别人家的。爱、欢乐和笑，流之都是从同学朋友那里体会到的。流之自己也在内心想过：“我对朋友比对家人好，也许他们也是这样。可是还要在一起生活，就是相看两厌，不见不思念。”
　　对于这种恶性的家庭关系，流之刚开始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后面已经看淡了，就劝自己说就这样吧，用命理来说服安慰自己：幼时辛苦，六亲关系情缘多变，难为人之子女，难为兄弟姊妹，诸多情愫纠葛，早运反复不定。
　　最后梦到了关野阳。梦见他心疼地，轻轻地用他那双温柔手拥抱着自己，偶尔轻拍一下自己的后背，用他那柔软的双唇温柔地吻去自己脸颊两旁的苦泪，又时不时说几句安慰的话。
　　最终还是挣脱了梦魇，醒了过来，摸摸眼角，还挂着滚烫的眼泪，连枕边都湿透了。
　　流之已经记不清做了多少回关于被家人嫌弃打骂的噩梦了，每次在噩梦的漩涡里哭着挣扎很久才能睁开眼泪涟涟的眼。然后拥紧被子安慰自己：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梦都是反的。
　　流之被梦中出现的关野阳给吓到了，仿佛身体还有他拥抱的温度，脸颊还有他双唇的温柔。
　　当初是自己决绝又胆小逃他逃得远远的，连个再见都没有跟他说。若是无缘，今生就是相见无期。
　　现在他突然温柔的入梦来又是为哪般？是不是因为白天那一丝的内疚与心疼？
　　有点烦躁。一看床头的闹钟，才凌晨四点钟多一点。
　　万籁俱寂唯有她自己一个人醒着。
　　全世界都好安静，好安静。
　　五点半，天空惊雷阵阵地怒号着，一条又一条闪电撕破凌晨的黑暗。原来要下雨了。
　　雨势排山倒海地从远处赶来，近了，但还没有到。更近了，还是没有到……三十五秒，终于听到豆大的雨点声砸在紧关着的窗户上。流之吁了一口气，翻个身继续睁眼听着窗外的雨点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流之爱上了听雨的声音。只要是雨夜，她就兴奋得不想睡觉，整晚躺在床上听雨，怎样听都不厌。雨夜，整个世界都说晚安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清醒着，多好！整个安静的雨夜都是属于自己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让人内心安宁。
　　六点，雨势渐小，还是可以听到窗外的淅沥声。
　　六点半，欢快的鸟叫声一声一声地从窗外传来，哦，原来世界也醒了。该起床洗漱打扮去上班了。
　　一到公司，季成敏已经恢复了活力，只是没有以往那么活力，一副八卦样的扒过来：“流之姐，流之姐，我刚刚得到最新内幕消息，听说公司下个星期要安排我们部门的人到s市出差呢。”
　　“我怎么没听说？”
　　季成敏一见流之疑惑又继续道：“我想应该假不了，我可是从我们部门消息之王老卞处得来的。”
　　“唉，这次要轮到安排我们部门的人出去，我最不想的就是出差了。当初我以为我们部门出差机会是最少的，才选择它的。出差多辛苦呀，颠沛流离，苦不堪言，舟车劳顿，累死个人！”
　　流之看着季成敏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都被她逗笑了：“哪有这么夸张？那人家公司老总经常满世界跑的岂不是累死个无数回了。”
　　“流之姐，人比人得死的。”季成敏无奈道，不过转念一想到流之之前一直在s市工作，便又充满了八卦：“流之姐，你说被你伤害的那个人还会不会在s市等你？”
　　……
　　过了两天，果真收到上头的通知，全部门十几个人都要出差，最老大不情愿的就是季成敏，整天都是蔫蔫的。
　　流之想不明白，一个还年纪轻轻刚出来工作不久的人怎么会深恶痛绝出差到如此夸张之地步。
　　出发那天，整片天空万里无云，头顶上碧蓝无垠，还有丝丝的凉风袭来，是个好天气。
　　这么好的天气，连带着蔫气多天的季成敏又活跃了过来，时不时和年纪相仿的消息之王老卞闹笑几下，女孩子欢快的笑声不时传来。
　　老卞，其实也就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长得很好看，她喜欢留着个中性帅气的短头发，性格和谁都是天生熟，消息来源自然多。
　　坐了大半天的车，从白天到夜色降临，终于来到下榻的酒店。
　　离开那么久，流之再次踏上这片曾经呆过的土地，亲切之感迎面扑来，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