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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临安茶陵事【十】 ...

  •   寻妖
      一到家门口,许行荇就迫不及待地合上院门:“衍枳哥哥,我上次说的是对的。那个郭大牛真的不是原来的郭大牛。他肚子里有一双手,我能看见。”
      小狐狸从她怀里跳下来,摇身一变,重新变成了风姿俊朗的胡卿夜。许是酒意刚散、禁制刚解的缘故,胡卿夜还有些晕乎乎的,很不客气地靠在闫衍枳身上,笑嘻嘻地看她:“又开始骗人了。这个郭大牛要不是原来的郭大牛,他家人亲友不是早该察觉了吗?怎么大家都反应如常呢。而且,你说他肚子里有一双手,凡人怎么会肚子里有手,难道他是妖精?如果是妖精,我们怎么察觉不出他身上的妖气?我的道行低,难道榆木头的道行还察觉不出吗?”
      闫衍枳轻描淡写道:“我确实没有去注意那个新姑爷。人那么多,而且我对男人也没兴趣。不过,如果行荇没有看错的话,郭大牛是妖也是有可能的。”
      胡卿夜道:“你是在间接承认自己的修为低吗?”
      闫衍枳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胡卿夜小声嘟囔了一句:“看着也不像是会说自己修为的人。”
      闫衍枳道:“知道还问。”
      许行荇插嘴道:“狐狸就是多此一举,嫉妒衍枳哥哥的法术修为。不过衍枳哥哥,为什么他是妖你却看不出呢?按理说不应该啊。”
      “幻术。“闫衍枳道。
      “什么?”许行荇没听明白。
      胡卿夜却瞬间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郭大牛在所有人身上都施加了幻术,所以即使他换了副样子,大家依然会以为自己如今所见的,就是原来的郭大牛?”
      闫衍枳摇摇头道:“我看,幻术并不是郭大牛施的。他若有能瞒天过海的幻术,也就不至于在阳气稍盛的时候就被许行荇一眼看穿他并非凡人了。所以郭大牛不是唯一的一只妖,或许可以说,他根本称不上妖,是类似与傀儡的东西,他的背后的那个,才是法术高强的妖,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只妖,善于施加幻术。“
      许行荇顿时有些担忧:“郭大牛已经不是原来的郭大牛了,那周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通常傀儡化为人形的时间越长,幻术越弱,若是照你那么说,这个郭大牛跟你上次见到的郭大牛不是同一个人,那么你如今能在阳气盛的朔日看清他肚子里的东西,就说明郭大牛化为人形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是在上次你在临安城见到真正的郭大牛后不久,真正的郭大牛就被假的郭大牛给吞食了。既然假的郭大牛会跟周棠娘成亲,那么他对周棠娘是有几分真心的,不会伤害她的。”闫衍枳道,“只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牛鬼蛇神,居然这么厉害,能施幻术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甚至若非行荇能辨妖鬼,我们也怕是分辨不出人妖了。”
      一直沉默着听他二人说话的胡卿夜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我不是喝醉酒了吗?是不是一个丫鬟把我送回来的?”
      闫衍枳点点头:“是个丫鬟。怎么了?”
      胡卿夜又道:“你瞧着那个丫鬟,是不是有些面生?”
      闫衍枳道:“不是啊。我见过。送你回来的那个丫鬟,与叫行荇去杜小姐屋中的那个,不是同一个吗?”
      胡卿夜道:“在这之前,我们没见过她对吧。”
      闫衍枳点点头:“没见过。”
      胡卿夜又征询地看向许行荇。
      许行荇摇摇头,道:“那个大概是那讨人厌的杜小姐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吧。做官的人家丫鬟多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胡卿夜道:“可是你们知道吗?那个杜老爷对着那个丫鬟说榆木头是她与杜小姐的恩人,我也是他的座上宾,不可轻慢了。我记得当时在茶山上碰见杜漪兰一行人的时候,她身边只有一个圆脸的大丫头啊。这个丫头长的跟那个圆脸一点也不像,杜大人却跟她说这种话,不是很奇怪吗?莫非…….”
      许行荇嘴快了一回:“难道她是我们在茶山上碰见的丫鬟?只不过也已经换了个躯壳?”
      胡卿夜难得没跟她呛声,意见难得达成了一致:“十有八九。”
      闫衍枳道:“只怕这清水镇附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胡卿夜和许行荇都沉默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在脑海里想象出一番场景,或许在街上走的形形色色的人中,不管是孩子的父母,还是父母的子女,甚至有可能是同床共枕的夫妻,都有可能内里是不知什么做就的傀儡。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好可怕。”
      许行荇想起周棠娘,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跟一个傀儡日日同床共枕,她对闫衍枳道:“衍枳哥哥,我们去把那只妖精收拾了好不好?周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因为那只妖精,如今却被一个不人不鬼的傀儡给糟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虽然是妖,却也是有道义之心的,怎么能滥用法术伤害无辜的人呢?狐狸,你说呢?”
      胡卿夜也是摩拳擦掌:“嗯,对。那个老周头家的都是些不错的好人,看在我蹭了他家无数顿蘑菇炖鸡的份儿上,我就帮他们一回吧。而且这只妖精太厉害了。我要是能打败他,我就能扬名立万了。哈哈哈哈。”
      许行荇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没那么正义。
      闫衍枳道:“我们虽然知道郭大牛是傀儡了,但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杀死的。从那个丫鬟身上比较好入手,傀儡占了她的身份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胡贤侄对官府里的人比较熟悉,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在没找到那个不知名的牛鬼蛇神之前,不要惊动那些傀儡,免得他们去通风报信,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交代完后忽然顿了顿,“宋仪恒呢?”
      许行荇:“……忘了。”
      胡卿夜不在意道:“没事。那小子精的很,肯定找得见回来的路。”

      许行荇晚间去了周家串门,身边还跟着个亲亲热热地挽了周棠娘的胳膊道要与她晚上一起睡,说说体己话。周大娘在一旁笑道:“闫娘子也是嫁了人的小媳妇了,这娇滴滴的模样总让我这个老婆子以为面前的这个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许行荇笑道:“大娘又埋汰我。小心今日我可把你闺女拐回家去,让你见不着她。”
      周大娘道:“这我可做不了主。现在棠娘可不只是我周家的姑娘了,你把她拐回去,我家女婿可得找你算账。”周大娘说着朝蹲在门口帮周老汉编鸡笼的郭大牛努努嘴,脸上是一脸的笑意,显然对这个女婿也是满意的很。
      许行荇扬声就喊:“周姐夫,今晚上我可要跟周姐姐睡一屋说说话。您可别生气呀。”
      许行荇说着不着痕迹仔仔细细地将他上下扫视了一遍,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又快速挪开目光。
      郭大牛觉得有人在不动声色地窥探他,他抬起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对面不过是娘子,岳父岳母和一个据说是棠娘出嫁前最好的姐妹的小媳妇。他想自己是过于疑神疑鬼了,面前不过四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窥探自己做什么。他扬起眉笑的一脸憨厚:“没事。我可不会生气。”

      胡卿夜做自己乐意做的事情一向很利索。
      隔天,胡卿夜提着个鸟笼子晃悠悠地逛荡进镇上最大的一家赌坊,果然在里头又找见了一脸灰败的王衙役。
      “老王,又是怎么啦?”胡卿夜拨开人堆走进去。
      王衙役刚发了月饷,一时手痒又进了赌坊,想着把上次的翻盘,没想到却又把这个月的饷银给赔了进去,还欠下了十三两的赌债,现在正被坊主拦住,追着讨要赌钱。此刻真是有些羞急,想自己堂堂一个大捕快,好歹也是镇上有头有脸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如今真是被那十三两银子给弄的狼狈,实在是丢人。乍一听有人喊老王,王衙役顿时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一脸见到了亲人的激动:“胡兄弟,可巧又碰见你了。”
      胡卿夜替他还了赌债,把人领出赌坊来。
      王衙役搓着手跟在他后头,感激道:“这次真是多谢胡兄弟了。这银钱,等我过些时日手头宽裕了再还你。”
      胡卿夜听了不禁想笑,心道这老赌鬼每回发了饷银便往赌坊跑,哪回不是被他家那婆娘举了棍子边骂边打出来,家里若不是婆娘给人浆洗衣服挣些银钱,光靠他这赌法,怕是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十三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过这人,哪有什么手头宽裕的时候,怕是到老都还不上了。胡卿夜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将鸟笼子换到另一只手,这边这只却很是顺便的搭上王衙役的肩膀,熟络地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俩也算是酒场赌场上意气相投的兄弟,兄弟有难处,做哥们儿的怎么能不拔刀相助?不过是十三两银子罢了,我们的交情,能用这些黄白俗物来衡量吗?”
      王衙役道:“这……..”
      胡卿夜道:“什么这啊那的。咱们可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好久没去痛快喝一场了,走,咱们俩好好喝一杯去。”
      胡卿夜说完便拖着王衙役往酒肆去。
      王衙役本就是酒中老手,在路上时还几番推脱,等到了酒肆门口,闻见那开了坛不停往外溢出的酒香味,顿时便挪不开步子了。
      胡卿夜一进酒肆便要了五小坛子酒,摆明了要把王衙役灌醉套话。而王衙役心里感激胡卿夜刚才的解围,欣喜于胡卿夜现下的豪爽,其实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哪用得着胡卿夜费事,自己便在酒桌上絮絮叨叨地说开新鲜的、隐晦的事了。从衙门里的杜大人新官上任便瞄上了东街卖豆腐的张寡妇,胡师爷患有不举之症到镇上李屠夫那猪肉其实是注了水的,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卿夜听得津津有味,见他的大海碗里空了,很是贴心的将酒满上,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上回在衙门见到了一个漂亮面生的丫鬟……”
      王衙役笑着指着他:“胡兄弟看上了那丫鬟?”
      “不过是觉得长得还不错罢了。”胡卿夜道。
      王衙役却是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冲他挤眉弄眼:“你说的是珠儿吧,跟着杜小姐一块儿来的。长得却是有几分姿色,腰是腰,臀是臀的。”
      胡卿夜打断他:“你怎么知道那个丫鬟叫什么珠儿?你说的与我说的,未必是一个人吧。这府里总不能只有一个丫鬟?”
      “胡兄弟你可算是说对了。府里还真只有这一个丫鬟。杜小姐没来之前,府里一堆大老爷们,哪个那么金贵,就是这杜大人,也只使唤几个小厮婆子,他倒不是不想安置几个丫鬟,只是据说他的夫人小妾就在路上了,个个不是善茬,杜大人也没胆干出格的事,连那张寡妇,也是私下里偷偷摸摸好上的。”王衙役说着又道,“若不是杜小姐来了,还带了一个贴身大丫头,这衙门里哪有什么年轻姑娘。对了,说起来这丫鬟你也该认得的,叫珠儿,听说上次杜小姐一行人摔下周阳洼去,可不就是你那姓闫的姑丈救上来的?”
      什么救上来的。胡卿夜暗自腹诽道,分明是下去拾风筝时顺带领了个路而已。
      胡卿夜点点头,惊讶道:“我那时却是在场的。原来是她!只是怎么好似与那时不大相同了。”
      王衙役喝酒如饮水,一海碗接着一海碗。却是千杯不醉。胡卿夜瞅着地上摞的高高的空酒坛子和依旧神采奕奕的王衙役,颇有些疼。
      头疼。肉疼。
      王衙役抹抹嘴巴子,不以为意道:“这肯定不同嘛。俗话说,女子样貌,三分天生,七分装扮。那时蓬头垢面,现在光鲜体面,可不就是换了个人似的。不瞒你说,当时他们一行人到了衙门口,我还以为是一群讨饭的乞儿呢。哪里想到是杜老爷的千金?哈哈哈…….”
      胡卿夜想想也忍不住笑起来:“这话可千万别让杜大人听到。”他说着又道,“这珠儿,可外出过?”
      “还说你对人家没意思,你瞅瞅,哪个没意思的人会问一个大姑娘的行踪。”王衙役一脸过来人的样子,“一个丫鬟么,费多大些事,你还真上了心。”
      胡卿夜知道他误会了,索性也不说破,只做出一副痴情郎的模样举起酒坛子咕噜咕噜喝的畅快,然后放下坛子叹道:“情不知何起。王大哥,我对珠儿姑娘确实有些好感,只是我担心她心里有了人或许了人家,这才一直憋着不说。”
      矮个儿王哈哈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他脑袋里灵光一现,“难道你问她是否外出过,其实是担心她是有心上人的,出去跟心上人私会去了?哈哈哈。胡兄弟你实在是想太多了,杜小姐一行人到清水镇不过几天功夫,珠儿就算有情郎,也该是原来府上的小厮吧。不过你放心,大户人家规矩多,下人是不能有私情的,他们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胆。”
      胡卿夜只觉脑仁儿疼,这王衙役未免絮絮叨叨想太多了,半天都没扯到正题上。胡卿夜忍不住又提醒他:“那这珠儿近日究竟有无外出? ”
      “这镇子她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去哪儿啊。不过是街上买些姑娘家的脂粉衣衫罢了,还能往哪儿去?”王衙役也是实在不明白这胡卿夜非巴着这问题做什么,他灌了一口酒,忽然道,“啊,倒是去过一处地方,不过是与我们一道去的。“
      “什么时间?是哪儿?”胡卿夜倾身趴到桌子,忽然凑近他。
      王衙役吓得差点没摔下椅子去,好容易稳住身子,他道:“稍安勿躁。不过是一起去寻找掉落周阳洼的包袱罢了,笼统就三个人,我,珠儿和老高。”
      “周阳洼?什么时候?”
      “周阳洼就是那天杜小姐他们摔下山去,碰上了闫公子的那个山谷。我们当地人称作周阳洼。杜小姐心疼首饰衣物,杜大人又心疼他姑娘。他们心疼来心疼去的,倒连累我跟老高又跑一趟。这珠儿瞧着娇娇弱弱的,倒也厉害,我们三人分头寻找散落的包袱,没想到我跟老高找了一圈没找见,反倒是珠儿找见了。说来也奇怪,马车翻在山路边,那些包袱首饰居然掉在了那沼泽地边上了。我就说那地儿有些邪门,林子深了又冷飕飕的,总觉得阴风阵阵。还好我矮个儿王人矮精气长,阳气重,压得住邪气。”王衙役颇为自得。
      胡卿夜笑笑,心里却有了一番计较。

      “周阳洼?什么地儿?名字怪怪的。“许行荇把头枕在闫衍枳腿上,胡乱翻着一本游记,闻言扭了扭头。
      胡卿夜没理她,朝闫衍枳大喊:“榆木头,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自从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你俩实在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时不时地黏在一起,让我跟宋仪恒这俩没媳妇的人可怎么活。小杏子,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要矜持。”
      许行荇心大,一点也不害臊,得意洋洋地翘起一条腿:“你这是嫉妒。没人给你扇风,你眼红了吧。多学学仪恒,他怎么就没你能嚷嚷。”
      胡卿夜瞅了一眼蹲在许行荇身边一脸求摸头的表情的宋仪恒,一针见血道:“因为他比我傻。”
      许行荇:“……”似乎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闫衍枳一把抽走许行荇手上的册子,捏捏她的鼻子:“起来看书。躺着伤眼睛。”
      许行荇乖乖地坐正,挨着闫衍枳坐好。
      闫衍枳这才问胡卿夜:“他们去过周阳洼?”
      “周阳洼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你们都知道。”许行荇问。
      “就是茶陵与那山的交界处的山谷。这边的人称作周阳洼。”闫衍枳解释道。
      “对。是矮个儿王说的。那天下午他们去周阳洼捡拾包袱去了。说是在沼泽边上捡到的。”胡卿夜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沼泽?”闫衍枳的手一顿,“我去拾风筝碰见杜家那一行人的时候,没有看见什么沼泽。而且,也没闻见什么妖气。”
      胡卿夜道:“妖气什么的我说不上。不过你没看见沼泽并不一定没有。矮个儿说那沼泽在林子深处。你肯定没往林子深处走。”
      “这倒是。我不过拾了风筝便回了,那林子里不过长了些参天的树木,没什么稀奇的。我也没兴趣。”闫衍枳道,“不过现在,我倒是很有兴趣了。没有妖气的妖精,究竟是什么模样。我倒要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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