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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3、4、5章 ...

  •   三
      牛家在洛阳城富甲一方,眼下还未从当家去世的沉痛里缓过来,牛家长子又死在了青楼里。牛家人成天在屋里哀哀哭泣,搞得整条街都阴沉沉的,所有人看见牛家人出门都唯恐避之不及。
      恰好平修回客栈时,就经过了这里。
      门口有几个小厮正说着什么,一眼看到个和尚,便上来说道:“哎,这位师父,麻烦你件事可好?”
      平修抬头,左右看看,确定是在叫自己,便撩起衣袍往上走了几个阶梯:“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恳切道:“主子家做法事,可请的几位大师都说这活儿他们不接。主子的意思我们不敢违逆,师父……您若接这活儿,我给您双倍的价钱。”
      平修见那几个小厮凑在一起瞧他,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就十七岁的模样,问他话的顶多十岁,看着好不可怜。
      他想了想:“小僧只会念些超度的佛经,别的也不会了。”
      “那也行!”小厮高兴了,一边伸手掏钱,“我先付点……”
      “不用不用。”平修回绝,“不过是顺手的事儿,钱你们留着自己花吧。”
      小厮们带他进屋,一路可谓毕恭毕敬,待进了门,平修才发现这便是牛家。
      虽然这些年都在山上过着清修的日子,但平修本人并不是心思平和的人,用他师父的话说,劣根性是自小就有了,恐与佛门无缘,所以只剃头却未点戒疤,若有一日和红尘还有牵绊,那便续发还俗。
      平修左右张望着好奇问:“小僧刚到洛阳不久,听说牛家出了命案?”
      “可不是么。”那十岁左右的小厮对他挺有好感,原本平修长得就很温润,一看就是特别好说话的类型,巧了他又爱笑,很容易讨人喜欢。
      小厮压低声音跟他说:“小暑的时候老爷死了,老夫人说是瘟病,必须火葬……”
      看起来这牛家大概做人不怎么样,平修发现小厮说起这事时,并无什么伤感情绪,反而像在说别家的事。
      小厮又说:“眼下老爷尸骨未寒,大少爷又死了,我看那瘟病什么的……”
      旁边的小厮拉他:“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说?万一被人听到,仔细了你的皮!”
      那小厮抿唇,大概是年纪小也不怎么懂事,跟平修偷偷做了个鬼脸便不再开口了。

      一路进了偏堂,里头临时设了灵堂。到处都挂着白布、白灯笼,衬着地上还未化的白雪,颇有些冰冷肃然的感觉。
      从灵堂里迎出一位老妇人,她面色沧桑,眼瞳有些呆滞,木然地看着平修:“这位是?”
      平修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小僧平修,乃是观佛殿的僧人,此次出门游历,前几日刚到洛阳。”
      “观佛?”老妇人困惑,“没听说过啊?”
      “在黄河以东靠近济南一带,是个小寺庙罢了。”
      “那么远啊……”老妇人勉强笑了笑,“辛苦小师父了。”
      于是安静念经,也无人打扰,往来小厮给灵堂里的人换茶端水,俱是小心翼翼。
      念完经,老妇人请他留下来用顿斋饭,平修婉拒了,倒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待在这里实在让人感觉不舒服。那种感觉很难说清,有种微妙的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他已经知道那老妇人便是牛轰的正房夫人,更是牛冲的母亲,一下子失去两个最亲的人,难怪她魂不守舍,一副呆滞模样。
      平修告辞离开,刚出门却又被白云飞拦住了。
      白云飞冷眼看他:“刚进洛阳城的和尚,却认识牛家人?”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白捕头。”送平修出来的小厮还不知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道,“是来找老夫人的吗?”
      “牛冲的案子有些地方我不明白。”白云飞说得一板一眼,“还请通禀一声,我带了仵作重新验尸。”
      “验……”小厮吓得一抖,“之前已经验过一次,何以又要再验呢?老夫人怕是会不高兴的。”
      “这案子疑点重重,请一定通禀一声。”
      那小厮左右为难,平修好奇问:“怎么样的疑点重重?”
      白云飞冷道:“与你无关。”
      平修眼睛一眯,“大人,小僧虽一直清修,却也知道人情世故四个字该怎么写。大人这般冷血就算人家愿意再验,此刻也不愿意了。”
      冷血?白云飞眉角抽了抽,显然这两个字戳中了他的痛脚。
      平修继续道,“既然小僧三番两次与大人偶遇,恐怕这是天意。既然是天意,小僧愿意帮帮大人,不过小僧有个条件。”
      白云飞眯起眼,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味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就凭小僧能帮到你。”
      “这事儿就算你不帮,我也能查清楚,这是我的职责。”
      平修不说话了,做了个请的手势,退去了一边。

      四
      果不其然,白云飞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请”了出来。
      平修站在冷风中,见他脸色难看地被赶出来,幸灾乐祸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白云飞几步走来,衣袂被冷风扯得呼啦啦响。
      “你!”他恼火道:“只要你让他们答应尸检,你说什么都行!”
      平修站起身,拂了拂衣摆,一副高人模样地往前去了。不消片刻他又探出头对着白云飞招了招手:“成了。”
      白云飞错愕上前:“他们怎么答应的?”
      平修笑了笑,“大人别忘了我的条件。”
      “……你说。”
      “让我跟着你查这案子。”

      再次进入牛家,平修暗地里打量:一个看起来而立之年的男人,穿着用料昂贵的黑色锦袍,神情萎靡,脸上有些微不满,盯着白云飞的眼神像是长满看不见的钉子。
      另一位是个年轻女人,粉色罗裙外披着素色斗篷,发髻盘得特别漂亮,戴着好看的发簪,像深冬里盛开的腊梅,格外瞩目显眼。
      平修突然意识到自己感觉到的怪异在哪里了。
      这里的女人虽披麻戴孝,却又都戴着平日首饰。尤其眼前这位,头上的金簪在一片素白里格外显眼。
      整个牛家,门口虽挂着白灯笼,其余主屋却似乎并不讲究。清晰的界限从某处划分开来,偏院一片肃穆冷寂,其余地方却丝毫不染悲伤。
      平修手指轻轻捏着佛珠,颇有些兴趣地眨了眨眼。
      白云飞一拱手:“打扰各位了。”
      穿着黑色锦袍的男人道:“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再不能碰我哥哥。”
      原来是牛冲的弟弟。平修心里暗暗算了算:牛家后人不少,女儿都已出嫁,这屋里就剩几个男人,长子牛冲本是要继承家业的,现在躺在棺材里,那说话的这位该是二子牛茂吧?也难怪他一副主子模样,旁边的女人是二夫人?
      白云飞点头,又道了声抱歉,便带着仵作前往灵堂。
      棺材还放着,尸身因尚未破案所以并未埋葬。好在是深冬尸体不至于腐烂得那么快,可就算是这样,开棺的一瞬,平修也差点吐了。

      灵堂里除了白云飞,仵作和老夫人,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牛茂还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夫人朱氏,朱氏轻轻抬袖掩住了口鼻,从她微隆的小腹能看出她已怀有身孕了。
      平修偷偷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尸体有的部分已开始腐烂,看得出男人年轻时候长得还不错,眉清目秀,就是身子骨有些孱弱。死人的脸色分外惨白,也因此更凸显额头隐隐带着的黑气,血液凝固后有些斑点在身上显露,颜色很深偏向青金色。

      仵作还没下手,平修咦了一声。
      “这是中毒?”
      白云飞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平修很肯定地道,“是毒造成的,这些尸斑的颜色不对。”
      仵作道:“中毒我们知道,可问题是这是什么毒,怎么下的?”
      “你不知道?”平修看他。
      “只能猜测或许是褐黄。”
      平修想了想:“褐黄毒发时间短,无色无味,死因为五脏灼烂。”
      仵作看他挺懂,点头道:“牛冲内脏早已化为尸水,可……这些青金色的斑点却不是褐黄能弄出来的。”
      白云飞道:“洛阳没有医馆贩卖褐黄,原本想从青楼下手却什么也没查到,陪过牛冲的女子在大牢里失踪,而后尸体被发现在城外林子边。”

      “那日进城的陌生人只有你一人。”白云飞说得意味深长,“要过年,许多商铺早就关门了,过年期间所有城池只进不出,凶手要抛尸野外,若不是离开,就是进城鱼目混珠。你偏偏就在这时候进了城。”
      平修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猜凶手已经走了?”
      “离洛阳最近的城池也要走上几天几夜才能到,如今寒冬腊月,别说找不到住处,就是路上的干粮也不好买。我一早就查过,城内还开着门的商贾并没有大量卖出过什么。”
      平修有口难言,摸了摸光脑袋,只得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知道有几种草药,混在一起后会有类似褐黄的效果,还会出现这些斑点。”

      五
      老夫人当晚请白云飞和平修留下来吃饭,为了照顾平修,几人吃的都是素菜。
      平修在饭局上才知道原来白云飞的父亲竟是洛阳城的府尹,他们曾在府衙遇见的那人。
      既然是官家之子,不好好过日子却来做累死人的捕头,这人倒是有趣得很。但话说回来,既然知道是府尹的儿子,这牛家居然还能将人挡之门外?
      平修觉得无论是白云飞还是牛家都疑点重重,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闷声喝茶。
      牛茂道:“这案子辛苦白捕头了,今日总算有线索了。”
      “亏了平修师父帮忙。”白云飞肃然道:“白某本事不够,浪费了这些时间。”
      “别这么说。”牛茂干巴巴笑了笑,“大哥突然出事,知道内情的人又被灭口,线索一条不留,要破案本就难于上青天。不过平修师父真是学识渊博,连这些古怪的草药也都认得,我却是从未听说。”
      平修摇头:“这些药草洛阳附近是不多,我一路游历过来,也只在黄河一带有看到工匠们用过。”
      “工匠们用药草做什么?”牛茂不解。
      “据说有些汁水能提炼出来做木活用。”
      平修话音未落,老夫人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几人转头,朱氏重新拿了双筷子递过去,老夫人手指微颤,“老啦,不中用了。”

      被老夫人一打岔,这话自然而然揭了过去。
      白云飞看了眼平修,问:“那从洛阳的工匠查起如何?”
      牛茂点头,“我看靠谱,那青楼里不也常做床具……”话没说完,被朱氏狠狠捏了一把。
      桌上一群人发出轻微笑声,平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腾地红了。
      等到白云飞放下筷子,平修也赶紧放了碗。
      “今日晚了,我等先行告辞。”
      “二位慢走。”牛茂起身相送,“我们等着案情大白的那天。”
      白云飞点头,转身离开。等到出了大门,他转头看平修:“还想继续跟着我查案?”
      “有何不可?我对这案子好奇得很,况且是你答应我的,可不能赖。”平修摸摸脑袋,“不过我更好奇你爹是府尹,你干嘛要做捕头?”
      “我爹做什么和我做什么,有关系吗?”白云飞皱眉,顿了顿又道:“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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