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碟道》溯素素

1、第一章

　　接连几天的秋雨让茉莉意识到夏天终于过去了，而这意味着恋爱的季节也与她暂别了。
　　纤细却带着薄茧的手捧起凉水轻拍在茉莉略显疲惫的脸颊上，此刻的她需要这种恰到好处的冰凉来清醒自己。带着尘土气息的微风拂起了书房的窗帘。
　　茉莉擦干手上的水，去厨房穿起了已经磨破边角的围裙，缓慢走到书房门口鼓足了一口气后才推开轻掩的房门。她快速地组合好一个纸箱，把所有映入眼帘的东西都收进箱子，不留一点自己多余的时间和空隙去联想。各种类别的书，文件，笔记本，水杯，甚至还有盛着一些烟灰的烟灰缸。桌上的，书架上的，所有的东西装满一个，两个，三个箱子，直到最后一个，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这些东西和它们的主人，原本都是属于她的，就在昨晚，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叶擎苍就是这一切的主人，而昨天以前，茉莉也认为他也是她的一切。
　　“左牵黄，右擎苍”，一个顶天立地的名字。

　　七年前，茉莉来到A城上大学，自幼生活在条件艰苦的家庭，以至于坐上火车来学校报道的前一天茉莉还在地里收完了今年的水稻。
　　茉莉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上学，干活，繁忙却枯燥的日子使她不怎么有机会与人相处。
　　大学宿舍的群居生活让她不太习惯，十八年的农村生活，让她无法开口和其他同学一样彼此分享喜怒哀乐，为了明年的学费和眼下的生活费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同学交谈。
　　大学的课程很少又经常是大课，除了上课和晚上回宿舍睡觉，茉莉都在校外做各种兼职。直至毕业，她也叫不出几个同学的名字。
　　茉莉常在一家咖啡厅做兼职，旁边是一家现在已经为数不多的唱片店。茉莉偶尔趁休息的闲暇也会去唱片店逛逛，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音乐不仅是同学手机里能放，还有更大的黑胶和专门播放它的唱片机。唱片店的老板也会在空闲的时候跟这位内敛文静的小姑娘做一些简单的介绍。
　　茉莉很喜欢那种在一排唱片里翻找的感觉，尽管她一位歌手也不认识，也没有任何目的性的翻找，但那种感觉很满足。那天，她依旧去到唱片店享受那种满足感，老板正在帮一位顾客试片，唱片机里传出来与往日的流行歌不同的音乐，响了很久的前奏，也没有歌声。钢琴与大提琴合奏的前奏绵长平淡的，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才有一段贝斯或者吉他的那种玄乐带来的像坠入深海的高潮，而真正的结尾就像暴风雨一样干净却不利落的结束。
　　从音乐里回过神来，茉莉望向唱片机那里，一位面容干净身材挺拔的男子从老板手里接过了那张唱片。茉莉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唱片，然后很细声的问了老板这是谁的歌？怎么没有人唱？男子看了茉莉一眼，然后跟老板说了一句再有他们的旧碟记得给我打电话就转身离开了。
　　“额，你刚刚问我什么？”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茉莉刚刚向他问了话。
　　“刚刚那首歌是谁的？为什么没有人唱？”茉莉依旧是细语问道。
　　“哦，那是MONO乐队的专辑。因为主唱死啦，所以没有人声。”老板一脸戏谑的表情答道。
　　茉莉一听到死了，再想起刚刚那首歌那么深沉抑郁却好像还带着一丝希望，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极为难过的表情。
　　老板看到也是吓了一跳，这小姑娘也太好糊弄了，于是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跟你开玩笑呢！主唱没有死，这种乐队根本没有主唱！”
　　茉莉听到后才释然，不过又心生了疑问。
　　“为什么没有主唱呢？”
　　“这种音乐叫后摇滚，基本上都是没有人声的，有也只是仅仅作为音乐效果的附属。”
　　“那这歌除了唱片机别地儿能听吗？”
　　“手机里当然也能下。”
　　“我没有手机，以后我再来这边兼职，休息的时候您能放给我听听吗？”茉莉带着一丝希望向老板请求到。
　　老板看着这腼腆的姑娘难得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也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与财力来享受音乐吧，于是笑了笑就答应了。
　　“不过，刚刚那首只有那一张唱片，已经被买走了，以后你想听的话我只能用电脑放数字版给你听了。”
　　“嗯，嗯，谢谢，您真好！”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茉莉都趁兼职休息的时间来唱片听歌，老板还给她听了好多MONO乐队的其他歌曲，教她在网上了解了后摇，知道了更多的后摇乐队，但她还是最爱MONO。
　　而这期间，她也没有再看到之前来买走那张唱片的男子。
　　在唱片老板的科普下，茉莉决定吃几周的馒头咸菜给自己买一个便宜的MP3，她也不好意思总去打扰唱片店老板，也想多给自己一些听音乐的机会。
　　茉莉周五晚上打工回来，听一个室友抱怨高考完妈妈送的手机，耳机才用半学期就坏了，问有谁明天和她一起去逛街街买耳机。茉莉想起自己已经存了额外的两百块钱来买MP3，就问道：
　　“张琴，你明天去的地方有MP3卖吗？”
　　“当然有啊，怎么了？你连手机都没有，舍得买MP3？”张琴意外又好奇茉莉那么节俭，怎么会想到买MP3这种东西。其他几位室友听到了也纷纷盯着她等回答。
　　“恩，就是想买一个，听听音乐。”茉莉坦诚道。
　　“那明天你不做兼职啦？”
　　“恩，明天请个假，和你一起去。我也不太懂怎么选，还要你帮我看看才行。”
　　虽然茉莉不常和室友们玩儿，开学这么久也没和她们出去逛过，但张琴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阿忆，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吧，你会砍价！”张琴拿着衣架敲着上铺的床板喊道。
　　第二天，虽然不用做兼职，但是茉莉依旧起了个大早，室友们向来都是睡到中午自然醒的，她准备去水房把脏衣服和床单都洗了。
　　直到中午，茉莉吃着从食堂买来的小米粥和馒头，还有一些免费的咸菜。室友们开始陆续起床洗漱，到下午一点两位室友总算收拾好了，三人才一起出门。
　　茉莉跟着张琴和阿忆来到了一个商场，里面满是各种样式和品牌的数码产品，最多的就数手机、笔记本电脑和数码相机。
　　待张琴买完耳机，她们才带着茉莉乘扶梯又上了一楼，这层则全是卖音箱还有她之前在唱片店经常看见的唱片机。
　　阿忆带茉莉走到一个专柜前，直接问老板要了最新款MP3，三人带着耳机轮番试听，觉得还不错，款式也很简单小巧，内存也有16G，完全足够茉莉用了。于是就又到了阿忆大显身手的时刻了。
　　“老板，这款多少钱？”
　　“这是我们前两天刚到的最新款，卖得特别火爆，380。”
　　“150，卖不卖？”
　　“小姑娘你跟我开玩笑呢？150你上哪儿买去，你看这款式，内存也很大，音质你们刚刚也听了，150不可能。350！”
　　“老板，你看，我们都是学生，存点钱追求自己的爱好不容易，您就再便宜点儿吧！”
　　“哎，好吧280，不能少了！”
　　“那我们只能空着手回去了，宿舍里还有好几个同学等着我们拿东西回去大家一起感受MP3专业音质的效果呢！感受不到专业效果，看来大家以后还是都只能用手机听了。”说完就拉着张琴和茉莉转身，刚走两步，老板就连忙说：“小姑娘，200，200要吗？”
　　阿忆回过头说：“180，不能多了，您要是卖过两天我就还带同学来您这儿买！不行的话就算了！”
　　老板露出了一丝犹豫的表情，阿忆又拉着张琴和茉莉往前走了两步。
　　这时老板说：“好吧，看在你这老顾客的面儿上就卖给她们吧！”
　　三个人回眸一看，老板身边站了一位男子。
　　“好帅啊~”张琴花痴道。
　　茉莉想了又想才想起这张有些面熟的脸庞，原来就是那天在唱片店买走MONO乐队那张唱片的男子。
　　回过神，阿忆和张琴已经拉着她走到柜台前了。
　　“老板，你得给我们拿个新的！再帮我们下几首歌！”
　　“好好好，要不是看在你可能会给我带回头客和念在这位老顾客的面子，180你们上哪儿捡去啊！”
　　老板拿出一个新的，当着茉莉三人的面拆封，然后给她们试听，再连到电脑上准备下歌。
　　“你们要下什么歌啊？周杰伦要吗？五月天呢？”
　　“茉莉你要听什么歌？”
　　“我也不知道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MONO乐队的。”因为有那位男子在旁边，茉莉好像怕他听见自己连歌名都不知道而嘲笑她，就用比平常更细微的声音回答道。
　　“MONO的都给她下吧。如果我没猜错，你说的那首应该是《fallow the map》,你可以回去找出来听了确认一下。”男子对老板说完前句后转头对茉莉说道。
　　“茉莉，你认识啊？”虽然张琴肯定她们不熟或者压根不认识，但是看见帅哥，还是忍不住想打听一下。
　　“不认识。”
　　“认识。”
　　两人截然不同的回答，阿忆和张琴无解的对视后转头望望茉莉，再望望那个帅哥。
　　茉莉也带着疑问的表情看着男子，心里很是不解，上次只是打过一个照面而已，怎么就认识了。
　　这一望茉莉才看清了他的样貌，不算那种花美男的帅气，但是下颚棱角分明，单眼皮的眼睛在深邃的眼眸的照应下却也不显小，眉骨分明，鼻梁挺拔，嘴唇有些薄，让人很安心的沉稳长相。
　　“好吧，确实应该不算是认识，我以为说认识会显得比较绅士。”男子对着三张疑惑脸解释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叫阿忆，这是我下铺张琴，你‘认识’的这位叫许茉莉。好啦！现在大家都互相认识啦！”阿忆看着茉莉不说话，便打着圆场。
　　“这怎么能叫互相认识，帅哥，你贵姓啊~家住哪儿啊~电话几号啊~今年多大了~”张琴也一边附和着一边透露出自己对帅哥的好奇心。
　　男子听到只是微微一笑对着茉莉说：“我叫叶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