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萁》瑛君

52、步月花途

　　桃花流水未解尘，片片幽幽开自山。山川之事已毕，桓梧意欲归穹苍，于师尊前少伫，便启程漫游天下矣。冀州之事，自当复明氏，所谓代国前缘，不过一梦矣。然人终于逆旅，虽言人不犯己，遂不犯人。古有太白，赐金放还，而步遍名山，诗文天下，亦非其命与？然其人任侠，少轻生死，背负浪名，性旷耽酒，所有结果，是所得也。所谓轻身仗义，去名任意者，世之侠士也。然桓梧久经王室，高堂执政之人，亦善效此流者乎？非然也。
　　桓梧自南诏反穹苍，亦经远游矣。尘世美景，素为所向，幼时思一日漫游，然人生无常，总为独身矣。而江南远客，反行梁州，偶一夜宿，恰而成文。桓梧近梁州区界，而近桐阴山，时为暮春，桐花为雪，遐迩为名。桓梧故喜之，欲于此游玩，待明日启程归。而遇一山僧，言此番遇雪，不为快乎？桓梧一笑乃去，无与复言。及晚，于一庄家宿，乃作文记日间事，入昭午人间志，为附丽篇，特录其下。
　　夜宿桐阴山遇雪记 桓梧
　　余行江南，步兰庭之下，适广寒之侧。或一渔舟，或一竹杖，驰行山路之间，而闻清笛之声，感诸雅怀，时持紫竹箫和之，仰观桐林其间，见一二桐花凤翔集，其羽殊异，文章各成，土人爱之，或绘于绢扇，极成其美矣。然则世俗之人，以其姝丽为是，其鸟之寿夭，未尝分定，惟余见之，不过旬日矣。究其名山之间，丛生百兽，未见此清奇之物。盖天地之间，物或有极，所以分成各赏，以彰上者均平，由是山水之间，其美不能尽矣。
　　午时少息，于客庄闲居一时，乃自游山。店家告余以春，乃山之胜时，而今州境渐安，民农闲无事，亦相出游。其状与欧阳公之滁州等，乃曰与民同乐乎？吾闻之，心下无不畅，乃备水粮之物，出而游之，游而乐之，竟不知何时为所归矣。
　　梁州宁静，境内无盗贼，乃至于夜不闭户者，亦时时矣。山水游乐者，不过曲宴之乐矣。时访幽壑，或探流泉，俄而忘情，陶然于机变之外，闻之山籁，乃吾之啸吟，局之歧路，乃吾之幽径。少时曲途一通，忽眩别有洞天之明，遂感自然之事，不可道也。由来观景若何，不过宗家絮言，余惟以心怀之感，达乎言辞，所道之一二，以万方之路遥，喻未明之深邃矣。
　　噫！心怀惟吾感之矣。余游之未定，忽已夕日，余欲寻一庄家投宿，见一老农扶杖而归，乃前之致言。老农快然许，入其家中，惟妻女蓬户矣。食之简素，余游兴未尽，乃出于户，见一桐木，落英缤纷，恰合四月之寒，飘飘有遇雪之感。桐华微香，以为前时之闻。道上遇一僧，言吾山中必遇雪者，实不虚也。余有感，乃书一词，品怀无论调，徒以琴箫自观耳。
　　溪湖道里遇山僧，独言雪见山。桐阴山中花阴下，香影入芳尘。
　　素锦似语笑嫣然，引人不住看。无非独立自为雪，月见彼时圆。
　　而复天明，桓梧将去，而敬谢老农，与其银钱，而固辞不受，遂下山。后桐阴山见彩云，祥瑞鸿图，而诚昭若是也。
　　自平陆反穹苍，数日乃至。桓梧虽无鱼雁传书，然星辰斗移，亦可知也。然此不过为尘世游戏，一时大梦初醒，方知红尘为梦，不亦无挂碍矣。思毕，乃上往穹苍山之舟。青山绿水，一如初见，虽无三峡猿啼，然所泪沾裳者，亦为人情矣。一时众人下舟，桓梧乃寻山路，拾阶而上，见林中草木蓊润，更较当日。佛法所言，苦乐三昧，于今已无定数，见其乡人，本为旧居，奈何有初识之感乎？
　　叩其山门，乃见童子白旷出，见之未答礼，遂反归门报之：“梧姑归矣，请师速出迎之！”桓梧疾行数步，道：“旷君勿扰，吾自拜见即可。”桓梧欲入正室，见云深立出，桓梧乃道礼，云深命免，二人遂入正室相谈。桓梧言及三神之事，未有深言，乃徐徐道之，云深见其未有难事，乃闻之立可。桓梧一时语毕，云深乃问道：“然则此后之事，梧卿有何量乎？”桓梧道：“仆虽欲漫游天下，然师尊在堂，亦应侍奉，今尚复留十日，后作霞客之游，为名山记，当复奉于高堂。”云深笑，道：“梧卿有此快然之志，云师深为乐，如此之人，何拘于庙堂之上乎？”桓梧不言，而随白旷入后院学圃。
　　此后年岁，亦步亦趋，然江山已改，政论由人，是非何限与？迩来千万载，次第称雄，皑皑江湖，纷纷庙堂，此后分泾渭，不与他人痴缠。穹苍似辋川，而结庐其上，共山川而昧生死，忧乐相遭，纷扰不侵。前事已为他身，今为桓梧，不移终志。浩世长歌，泯灭其下，吾心安乡，草堂无相。

作者有话说

　　此篇《燃萁》完结！敬请期待后篇《元熹》！谢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