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30、第三十章

　　天顺的皇宫，分为外朝和内廷两部分，外朝以重华、建武、梓庭、耀光四大殿组成，是皇帝上朝接受朝贺、接见群臣和举行大型典礼的地方；内廷则由景豫宫、嘉仪宫、中乾宫、永寿宫、霖晨殿、御花园以及东西六宫组成，是皇帝进行日常活动和后妃皇子居住游玩及奉神的地方。

　　中乾宫便是储君善王端昭的住所，与皇帝的寝宫景豫宫仅一墙之隔。

　　初八日，皇上谕旨，令太子端昭于中乾宫聚秀堂择妃，设太子正妃一名，侧妃四名，嫔六名。

　　居住在霖晨殿的百名女子分为五组，每组二十名，依次进入聚秀堂由太子选看。

　　颜冰雪选自乡野，虽有分家在朝为官，却因为并非朝中大臣的直系亲属而被列在最后一批。本以为此次可一见太子尊容，哪知进去才发现，这聚秀堂宽阔华丽，庭深纵远，中间一珠帘，将之分为内外两庭，珠帘之内隐约坐着数人，中间一人穿着明黄色的蟒袍，华冠贵履，身形挺拨修长，却因珠帘相隔，看不清容貌。况且，大庭广众之下，直视太子乃大不敬的行为，所以一瞥之下，颜冰雪什么也没有看清。

　　旁边一个太监一一宣读所诏女子姓名及出身，被点名的女子便一一出列参见太子。

　　“颜氏冰雪，勃州永县晋城人氏，嘉德皇后后裔，娴淑聪慧，端赖柔嘉，尚五经，知礼仪，奉诏伺命于太子殿下左右……”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颜冰雪出列跪倒在地，“民女颜氏冰雪，恭请太子殿下福安，愿殿下福寿安康，顺意吉祥！”

　　珠帘之后的人不置一词，沉默肃然。

　　那太监便接着念下一个女子的名字：“白氏玉莲，济州车县人氏……”

　　颜冰雪行礼后退回队列，虽然是不希望被选中的，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身为太子的端昭也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有特别的举动，但仍然禁不住有些失望，没有机会给他留下些许印象。

　　看着珠帘后那道挺直的身影，颜冰雪打从心里同情他。身为一国储君，名存而实亡，所谓选妃，却并不能按自己的喜好行事，他的妃嫔自然都是内定好了的，他坐在那里，却只是一个摆设。
　　等到太监手中的名册全部念完，所有女子都上前参见过太子之后，帘后一个太监出来，接了名册，呈送太子。

　　帘后之人接了名册，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检阅完毕，自己要走了。

　　“恭送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跪俯于地。

　　颜冰雪不禁有些感叹，这一回进见太子，压根就是白见了，不但没有看到端昭长的什么样子，甚至连声音也没有听到，看来，想要了解这位太子殿下的为人，只有在自己成为他的执笔司录的时候了。

　　众女子出了聚英堂，便被各自送回霖晨殿。

　　出了中乾宫，一位太监总管带着几个小太监迎面而来。

　　“奉太后口谕，宣颜冰雪永寿宫觐见。”

　　颜冰雪愕然，但随即便想起仇富曾经说过，当今太后虽然并非出自颜家，但与颜家仍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宣招，莫非是出于对颜家的情谊，想对他有所照抚？

　　永寿宫在整个皇宫建筑的最后面,共有七殿十三阁,大小约二千间房,其建筑面积一点也不比皇上居住的景豫宫逊色，但其建筑风格却相较于景豫宫的庄严肃穆、巍峨磅礴有很大的不同，一路上山径水廊，起伏曲折，古树敝日，花香浓郁。

　　太后算起来也有六十多岁，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岁余。天顺的皇后虽不可与皇帝一同上朝，却可以参政议事，给皇帝建议，因此，天顺历代皇后对政治都不陌生，某些还非常敏睿，颇有建树。据说这位太后出生书香门第，贵族世家，自小练达慧智，精明决断，曾是先帝行政最有力的助力，在朝中也有很高的声誉。

　　“民女颜氏冰雪叩见太后，愿太后凤体祥和，万事顺心。”

　　“平身。”太后一脸的慈祥，上下打量颜冰雪，“果然是个可人儿，只是身子太过单薄了，都吃些什么药？”

　　“回太后，都是些常见的人参、鹿茸治虚寒的药，近来得一药膳的方子，颇有成效，已经是大好了。”颜冰雪回答得很是恭敬，不过，从太后的语气中也可以看出，她与颜家亲近的说法并不假。

　　太后点点头，“冰雪可知哀家诏你前来所为何事？”

　　“冰雪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颜家的女子总是受人瞩目，冰雪此次进京，也引得诸方注意。”太后微微一笑：“胜雪那丫头数日前便来央求哀家照抚，哀家已经答应了。”

　　“谢太后恩典。”

　　“朝上这几日为太子增设执笔司录，睿儿也来求过哀家几次了。”太后的笑容更深了，想来对敏王和颜胜雪之间的关系是知道的了。

　　“敏王厚爱，颜冰雪感激不尽。”

　　“只是这执笔司录可不比寻常妃嫔，虽说是官职不大，却还要些学问才是，冰雪平常在家都读些什么书？”

　　“回太后，只是读些五经杂略之类的书，但魏子的《论政》、邹子的《家国方略》以及苟子的《兵商论》也是看过的，只是冰雪学识有限，对圣人的学说并不能精研透彻。”颜冰雪说的这几人都天顺的几位大思想家，那几本书都是他来到天顺后临时抱佛脚读的，其中的某些言论在颜冰雪看来是十分幼稚的，但是对天顺的人来说，却是不可亵渎的经典。

　　太后点点头，显然对颜冰雪的回答十分满意，“冰雪出身颜家，本就是世代书香门第，自小也颇有贤名，哀家自不必担心，只是朝中各方眼睛盯着，哀家若是做得太明显，徒增是非，冰雪要理解哀家才是。”

　　“冰雪明白。”

　　“冰雪进京来了这么久，没到哪里去游玩么，这京城里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太后话题一转，突然转向不相干的话题。

　　颜冰雪心中一凛，太后这话看似问得不着边际，其实恐怕另有计较。

　　“冰雪自幼体弱，一向不爱出门，只初来时被丫头们怂恿着出去过一两次。”

　　“这京城里别处也还罢了，但开国德嘉皇后创办的‘茗香阁’可一定要去逛逛。”

　　“不敢瞒太后，胜雪已经带冰雪去过了，机缘巧合，还拜见了敏王和昕王两位殿下。”颜冰雪干脆直接招了，免得太后拐来拐去的探问。

　　“原来如此，哀家还正是奇怪呢，睿儿也就罢了，沐儿怎么也对冰雪上了心呢。”

　　“太后这话，冰雪不太明白。”

　　太后仍然带着笑容，看了颜冰雪一眼，只是那眼神颇有深意，隐隐地还带着些警告的意味。“除了睿儿和沐儿，冰雪还见过其他人吧。”

　　颜冰雪微愣，这回是真的不太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了。

　　“这宫廷内的女官，也不是终身制的，到了一定年龄，总是要指婚的。通常是指给某些王公大臣，但若是被哪个皇子皇孙看中，为妃为嫔也不在少数，冰雪慧质兰心、娴静端庄，又甚是惹人怜爱，怕是在宫中待不长久啊。”

　　颜冰雪愕然，太后的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他却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的，“冰雪自幼秉承家训，读圣人之书，绝不敢做出有违礼教道义的事情来，冰雪奉诏入宫待选，乃感陛下恩典、太后仁慈，既不敢奢求太子青睐，亦不敢攀附于权贵，还望太后明查。”

　　太后是个聪明人，颜冰雪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来了，她哪会不明白。她复看了颜冰雪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但她毕竟是一国太后，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亘古之制，只是哀家一见你，便喜欢得不得了，不免动了留你在身边的心思，倒教你误会了。”

　　“太后垂青，是冰雪天大的福份，如蒙不弃，冰雪愿终身留在太后身边伺奉太后。”颜冰雪跪了下来。其实留在太后身边，也不失为另一个有效的捷径，那执笔司录既然那么多人去争，他便是争赢了也徒惹注目，还不如让别人去争破头。

　　“这个哀家可不敢答应，睿儿为你付出这般心思，哀家若是把你抢了来，还不教他怨死哀家。”太后这话说得可有些暧昧了。

　　正说着，有女官前来禀报：“启禀太后，淳王来了，听说太后有客，在外厅侯着呢。”

　　太后看了一眼颜冰雪，颜冰雪连忙道：“既然太后有事，那冰雪就不敢打扰了，日后再来给太后请安。”

　　“说起来也算是亲戚，哀家在这永寿宫里也甚是寂寞，本想着和冰雪好好聊聊，却不料被诚儿搅了。”

　　“淳王殿下来求见太后，必有要事，这聊天叙旧日后还有机会，太后若是喜欢，冰雪以后一定常来陪太后聊天。”

　　“真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太后见颜冰雪这样说，自然是顺阶下台了，招了一旁的太监过来，“把去年夷族上贡的‘天香丸’拿两盒来。”对颜冰雪道：“这‘天香丸’听说治虚寒颇有成效，冰雪拿去试试。”

　　“谢太后赏赐，冰雪告退。”

　　退出内厅，一人迎面而来，看衣着打扮便知定是淳王端诚，忙立在一旁，躬身让道。

　　淳王端诚大约是有急事求见太后，只瞥了颜冰雪一眼，并未留意，便勿勿进了内厅。

　　出了永寿宫，锦凤早已经等在了门口，见颜冰雪出来，忙迎了上来，“刚到中乾宫去接你，才知道你被太后招了来。”

　　颜冰雪点点头，面色微沉，低声道：“通知颜胜雪，让她明天想办法进宫来见我。”

　　“是。”

　　锦凤表情有些疑虑，显然很想知道颜冰雪在永寿宫发生了些什么事，但终究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