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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鹿鸣 ...

  •   舞女随歌声鱼贯而入,琳琅佩环,彩衣娱人,姿态窈窕,水袖婀娜。弥王作靡靡痴痴之貌,举酒谓简鬓道:“芥邦真可谓人才辈出。”

      简鬓举杯回敬,躬身道:“大王过奖。”

      弥王却没有喝酒,又对简鬓道:“你不必勉强去喝,”眼神落回歌伶身上,忽而笑道,“这伶人的歌声,邦主可喜欢?”

      简鬓迟疑道:“回大王,都是乐府统一调\教出来的,总不会差。当然,自是比不得大王宫中的舞乐。”

      弥王逗小猫似的,捏捏简曲的后颈,简曲正吃得不亦乐乎,只觉得后脖子有些痒,他晃晃脑袋,含糊不清的抱怨道:“子揭哥哥,你别挠我痒呀!”

      弥王收回手,曲子已唱到第二章《南有嘉鱼》,他看似对简曲说话,声量却恰好能让简鬓听得一清二楚:“是文思在唱曲子,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不抬头看看?”

      简曲道:“年年宴会都听这些,早就腻了!”

      弥王笑道:“想不想听些不一样的?”

      简曲回过头来,歪着脑袋道:“什么不一样的?”

      “保你没有听过,”弥王低低一笑,昂首朗声道,“停。”

      悦耳丝竹霎时悄然无声,人鸟虫声俱绝。歌伶匍匐,来使跪拜,弥王敛着眼皮,宠溺地一掐简曲的脸蛋,说道:“芥邦的小王子说这舞乐甚是无趣,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呀?”

      使者们面面相觑,乐府伶官抖若筛糠,连声道:“大王恕罪……”

      简鬓直起身,刚要回话,却被弥王凌厉的眼锋止住:“孤没问你。”

      简鬓是有苦说不出,这时一位坐在中席的青年站出来,先向弥王遥遥一拜,而后笑道:“大王见多识广,我等小臣自是没有大王的眼界开阔,不□□于世俗,贻笑大方。”

      弥王眯起眼道:“你是……?”

      青年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回道:“小臣誉邦任度,久慕大王风采,昨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还恕小臣唐突,想大王往日里揽镜自照,得见仙人之姿,自然再难看得上凡尘俗物。”说着又对简鬓拜道,“因此,非是芥邦舞乐之过,此事还请大王自省。”

      弥王道:“任度……誉邦王子……你确实唐突,也很大胆。孤岂是尔等可以非议的?”

      任度跪地道:“得见天颜,小臣心愿已了,甘愿受罚。”

      弥王看了他半晌,扬声笑道:“孤并非刚愎自用之人,你虽然无理,但言之有物,不空话连篇,不弄虚作假,是个难得的真性情,誉邦邦主教子有方啊。”

      气氛稍缓,众使大赞得遇明主,再对任度阿谀奉承。声音渐小后,弥王又道:“众位皆知,芥邦对孤有养育之恩,孤一直感怀于心,不曾忘却。”

      说着,他抱下一直坐在他膝上的简曲,起身缓步走进群臣之中,在简鬓身前停住,拢袖道:“后来,老邦主虽然对孤有些许误会,但他既然以死谢罪,孤便既往不咎。”

      简鬓的手指不动声色的蜷成鹰爪,指甲里尽是泥土,地面被抠出了几点小坑。

      弥王没有注意,他始终目光平视,下颌微扬,继续道:“前些时日,简鬓来到涉淇,诚心悔过;孤念起旧情,封他为‘东成侯’,又觉得徒有封号,不能尽表孤之心意,今日请各位做个见证,孤许东成侯外涉军权,为我弥国安邦固土,各邦需以芥邦为首,见简鬓如见孤,不得慢待!”

      话音刚落,简鬓道:“大王不可!简鬓谢大王错爱——”

      弥王笑道:“错爱?你以为,孤做这些是因为你吗?”他一指台上的华服歌伶,冷然笑道,“孤倒是要请邦主割爱,将此人送与孤,不知邦主意下如何?”

      “这……”

      “邦主不愿?”

      “非也,大王……”简鬓定定神,抬目道,“大王仁义,文思虽为乐府之人,不足挂齿,但他生于斯,长于斯,大王何不问问他的意愿,若他愿随大王远离故土,小臣自当随大王心意……”

      “哈哈哈,邦主真乃仁义之人。”弥王倏然转身,广袖扫过简鬓的面颊,泛起一阵激灵。

      弥王走向箜篌边不知所措的文思,指甲划过眼前秀气的眉,挺直的鼻,像怕惊扰了熟睡的蝉,轻声道:“孤和邦主的话,你都听到了……告诉孤,你想吗?”

      “小人……小人……”

      “不想吗?”弥王的脸上露出没有温度的笑意,嘴唇贴上文思小巧如贝的耳垂,气息喷洒之处,粉如鲜肉,“你想的……”

      弥王挺起背脊,隔着天下苍生与简鬓四目相对,说道:“他说想。”

      文思颓然坐倒在地,前途未卜,满心迷茫。

      弥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回到座位上,握箸敲盘,笑道:“既然芥邦的舞乐不能令小王子满意,那么孤就为小王子唱一曲小雅,博尔一笑。”

      简曲早就察觉到弥王与兄长之间的古怪,此时见弥王对自己说话,只有挠挠头道:“谢谢子揭哥哥。”

      弥王又道:“简鬓,你去击鼓,孤要唱那首<鹿鸣>。”

      …………………………………

      “荒唐!荒唐!”季鲜回到驿馆,脱下外袍,狠狠掷于地面,愤怒道,“天下共主,怎能躬身行下流之事!”

      任度和他一道归来,闻言道:“弥王能放下身段,与民同乐,我倒是觉得他亲切得很,不就是唱个歌儿吗,又不是什么淫\词\艳\曲,你我私下里还跟舞女一起跳舞玩乐呢。”

      “我还没说你呢!”季鲜怒气冲天,指着任度的鼻尖,骂道,“三十四邦使者在席,你去出什么风头,我们来这的目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如今你入了弥王的眼,我们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如鲠在喉,我看你回去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任度委屈道:“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这也是错?那我还不如不要当王子了,去和工匠学铸剑,那才有趣!”

      季鲜哆嗦着嘴皮子,一时想不到再如何去骂他,未几,有侍女来唤任度沐浴。

      季鲜背过身去,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

      ……………………………

      散席后,弥王到澄月殿偏殿小坐,叫随侍取来随身宝剑,交到简曲手里。

      简曲好奇地翻翻剑身,把剑出鞘,一股凛冽寒气扑面而来,怔愣之下,前额竟有碎发削落。

      简曲不用赞道:“好剑!好剑!”收剑入鞘后,兴奋得扑向弥王,大声道:“谢谢子揭哥哥,我就想要这样的!”他连比带划地在房里操练起来,“长短也正合适!”

      恰好简妘进来为弥王更衣,乍见一柄剑锋迎头劈来,立时愣在原地;腰间猛然一紧,眼前斗转星移,已是被丈夫揽在怀里,避开了险险一剑。

      弥王放开简妘,肃着脸道:“简曲,不得胡闹!”

      简曲自知险些酿成大祸,说了句“姊姊对不起”,便逃之夭夭。

      简妘跪地道:“弟弟莽撞,还请大王不要挂怀。”

      弥王拉起她,望着简曲撒欢如小狗的背影,忍俊不禁:“妘儿这是什么话,孤宠他都来不及。”

      简妘服侍弥王脱了外袍,说道:“曲儿年幼,大王怎么想到送他那么锋利的剑?”

      弥王道:“那把短剑是当年你父亲在孤生辰之日送给孤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简曲是个习武的好材料,若以后成为武将,实是芥邦之幸……你应当自豪啊。”

      简妘手一紧,拉扯下弥王几根头发。弥王“嘶”了一声,说道:“以后这些事,让宫人来做就好。”

      简妘一咬下唇,小声道:“相公是嫌妾身粗手笨脚的,是吗?”

      弥王转过身来,说道:“心疼你罢了。”接着步向浴室,“你不必来,叫人都下去,孤要歇一歇。”

      简妘应了,末身点了燃香炉,隔着浴室门道:“大王,妾身燃了棣棠香,可解乏,妾身送进去,可好?”

      弥王迷迷蒙蒙地“唔”了一声,简妘推开门,屏风后人影轻颤,忽听池中哗啦一声巨响,水花扬起半尺高,她一惊,手上燃香炉掉到地上,疾步转过屏风,口中道:“大王——”

      弥王双颊被热气熏得如醉酒之后,眼中尚有水雾残留,见有人不请自来,大为震怒,冷声喝道:“放肆,孤让你进来了吗!滚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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