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了了》俞欢欢

2、三流小说家自白之一

　　网球场上三三两两站着练习的球员，基本都是按实力排列的。
　　最好的是在球场上，能够和先锋队员或者老师打练习赛。
　　一般的就在场边观战，揣摩一下自己可以改进的技巧。
　　新进的社员在边上，捡球或者打扫，有时候也会自然而然地停下手上的工作抬眼去看自己心仪的前辈们的英姿，一时忘记了时间，便会遭到资深社员的白眼。
　　啧啧啧…小小一个网球社居然也这么势利。
　　我刚叹口气，指导老师的声音从球场的另外一边远远地传来，堪比阿B哥在东成西就里演的王重阳出关时候运用的千里传音的好功夫～
　　“萱慧～～你又在偷懒了～～还不快去练习～～”

　　刷，众人齐刷刷探照灯似的视线从球场的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这种被聚焦的感觉可不光彩，尤其是中间还混杂了初见不知是轻视还是探究的眼光，让我更觉懊丧。
　　于是我只好懒洋洋地从网球场角落里的树荫下站出来，拖着球拍走到场中。
　　骄阳似火，晒得身上滚烫，我已经努力穿了一件白色T恤用来反光，热量还是源源不断隔着布料传过来…
　　天然烤肉，物美价廉，鲜嫩可口…

　　囧…我到底在想什么…

　　呆滞中，对面的球员已经发了球过来…
　　动作慢了一步，球飞走了。
　　第二球，慢速，位置居中，奔过去接的时候，脚绊了一下，又没接到。
　　第三球，球华丽丽地高速飞走，我眼看无望，索性原地不动，保存体力。

　　王重阳老师的音波再度气贯长虹地传来。
　　“萱慧～～”
　　我“哎”了一声，抬头，丢过去很纯真无辜的眼神，“老师，你叫我啊。”
　　老师的音波瞬间中断，听得出来，一口气闷在喉咙深处，不好，这样是会憋出内伤来的。他无可奈何朝我摆摆手，“去吧去吧。”

　　忘了说了，还有我这种在网球社里面吊车尾的倒数分子。
　　基本是被排除在以上数种典型性社员的范围之外的人。
　　落单，遭白眼，已经习惯了。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入社大概已经有一年多了。
　　都说常常打网球的人，手上会起老茧，而且左右胳臂会不一般粗。
　　不晓得是不是我不用功，没有努力练习，整个社团里面，只有我一个人，自始自终手上都没有老茧。每次练习，大拇指都执着地破皮，却不结茧。右边胳臂也不见得比左边粗多少，也许是因为两只胳臂都太粗，根本没有区别。
　　看来要我成为网球少女十分缺乏实际…飙泪

　　我拖着拍子再度懒洋洋地回到废人专属的树荫里的时候，一般社员的练习也就宣告结束。（好惨，吊车尾的连练习都是排在最后的…）
　　指导老师对着场地另外一边的一个男生说道，“初见，过来练习了。”
　　大家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飙到那里去了，伴随着的是一阵阵充满仰慕的赞叹声。
　　“初见～～”
　　KAO，怎么连我都跟着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说归说，眼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大部队飘过去了。

　　初见握拍，转动了几下脚踝，走到对场。
　　老师说，“先你的发球局。”
　　“好。”他应道。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表情，站在发球区的的时候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夏天的太阳将他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渐渐合并到他脚下，拿着拍子的他仍然岿然不动，似乎周围的空气都紧紧停滞在他周围一样。
　　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一个很好看的男生，是那种不管离得多远，即使缄口不言，都会让众人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与众不同的男生。
　　当然，他把球往上抛的一瞬间，眼神就变了。像只鹰一样，凌厉又凶猛，干净利落地打出去一记S球。
　　收球拍的时候又同时收起那种凶猛令人窒息的迷人眼神，回复到依然淡淡的表情。

　　一片尖叫。
　　再过不多久，就是北区的大学生网球赛。初见虽然才两年级，但因为去年的联赛，就以亚军的骄人战绩横空出世，一下子名声大噪，这次是作为冠军候选被所有人看好的。

　　我看到他的嘴角微扬，看起来是在微笑，可是又有点像嘲讽。
　　认识他那么久，我仍然不明白他的想法。

　　他似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的心又不禁猛跳了几下。
　　但很快，站在前方的几个美女社员便如同接到信号一般，殷勤地递水上前。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温柔地泛开一个笑容。
　　我低下头去，紧紧抓着自己的T恤衫。

　　不管过去多久，我仍然会为了初见心痛。
　　心痛过后，又开始我无休无止的懊悔。

　　懊悔当初没听晓菁的话，毫无头绪地加入网球社。
　　懊悔没有能和初见好好相处；
　　最懊悔的是初见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

　　有人朝我看了一眼，虽然隔得很远，我还是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初见的前女友啊？”
　　“哟，太不起眼了，哪配得上初见。”
　　“分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句句穿心。听得我血管都要爆出来。
　　我拢拢散落在耳边的发丝，不动声色地捡了几只球在手里，又塞了几只到裤兜里，然后使出全身力气，以雷霆万钧的气势一只一只向声源发射而去。
　　“啊～～～”恐慌的尖叫声响起。“你你你，怎么这样？！！”
　　我把手上握着的一个球在地上弹了弹，弹性不错。
　　我呵呵冷笑了几下，“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然后再度毫不留情的瞄准目标发射出去，秒杀尖叫…
　　对付八婆，有的时候就是要用这种方法。
　　我正欲再次发射一个，猛然瞥见初见投向我的目光。
　　这次的的确确是在看我了。
　　那个目光里面包含了一种看起来似乎是很鄙视的意味。
　　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起来，把手里的球往地上一扔，继续蹲在树荫里面。
　　脸上却一阵阵地发烫。
　　羞耻，真羞耻。
　　被初见看到我这副样子。

　　社团活动结束，我讪讪地收了拍子走人，在网球场的出口看到经管系的系花已经换下了网球裙，素裙飘飘地等候在那里，见众人出来，一直挂着羞涩的微笑。
　　这就是传说中初见的新女友吧，看到她现在甜美的笑容，一定没有人知道前几分钟她还在用心狠手辣的扣杀把我打的落花流水。

　　初见走出来，美女急忙扬扬手，连招手都如此优雅，令我无比惭愧。
　　她微微地笑着，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初见刚想说什么，却和我呆滞不动的目光对上，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猛然别过头去。
　　“走吧。”
　　他对自己的女朋友这样说到，然后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又被打击了…
　　拿着包在那里挪不开步子。

　　已经分手了，却还很花痴地盯着前男友，然后很不幸地又被前男友瞄到我偷看他，我的花痴暴露无遗。
　　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加悲惨的人了么？！

　　我回到寝室，抱着球袋就倒在床上。
　　晓菁开始还无动于衷，过了十来分钟，她终于忍不住走过来。
　　“喂，萱慧。”她叫我。
　　然后摇摇我。
　　最后，她拿了一根一次性的桦木筷子用力捅了捅我。
　　“啊！！”我杀猪似的叫起来，“很痛啊！你做什么？！”
　　“想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啊。”她放下筷子，若无其事地坐到一边。
　　“我怎么可能死了？！”我简直要抓狂，刚被深深打击，回来想要安静一下，还要被室友用筷子戳戳戳，我简直要泪奔了。
　　“没死就好，省得我还要挖坑把你埋了。”
　　我翻白眼了，这个无情的女人。
　　“说吧，你又怎么了？”
　　“我…”
　　“肯定又是看到你那个老情人，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深深地打击了。”
　　“我…”
　　“早跟你说了，别去参加自己根本不擅长的网球社。”
　　“我…”
　　“还有，现在既然都分手了，快点退社吧，还在那耗着干吗？！”
　　“我…”我终于憋不住抓起一个枕头，准备扔出去，“我说晓菁啊，你到底让我说话嘛？！我要疯了！！”
　　她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发力震撼住了一秒钟。她说，“好吧，你想说什么？”
　　我放下枕头，重重叹口气，“就是你说的那些啦。”
　　“嘭”。
　　我被晓菁扔过来的枕头直接砸到休克。

　　我承认，晓菁说得全部都正确。
　　可是，如果真的退社，我和初见就再无交集，那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结束。
　　但依我这样的性格，也做不出来什么能够挽回的行动。
　　连答应分手都答应的那么干脆，我还能有什么出息？！

　　好后悔啊。
　　现在，做噩梦，最可怕的就是重温那一天，初见扑克一样的俊脸对着我，像法官宣判死刑似的说，“分手吧。”
　　我在梦里继续保持当天的石化状态，但心中仍然想大声地叫出来，我不要我不要。
　　然而，像不受控制一般，我在梦里重复着和过去一模一样的那个字。
　　“好。”
　　梦醒之后，要爬起来喝满满一杯冰镇绿豆汤，才可以压制惊魂。
　　再多做几遍这样的噩梦，我连老妈口服的保心丸都可以用上了。

　　每个这种噩梦重温的夜晚，我都躺在床上没有办法继续睡觉。
　　我总会回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初见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和他的喜好截然不同的女生。
　　我和初见又是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记忆总是不断重复。
　　再小的细节也能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浮现在脑海之中。

　　虽然已经和初见分手了，可是回想起过去的一切，还是令人感到那么的不真实。

作者有话说

　　第一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