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强[系统]》虽矣

6、第6章

　　妖怪的规矩和人的规矩不同。

　　但无论是什么规矩，像莫非这样一路跟随，而且还一副打算跟到对方家里的样子，都是来者不善的架势。

　　现在不像是往年，妖怪之间虽然总体逃不开弱肉强食、强者为王的森林法则，然而过去那种你死我活的争斗却鲜少出现了。

　　国家的和平是一个大概念，不仅仅包括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类，也包括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妖魔鬼怪——妖怪的管理类似于国中之国的管理模式，双方互不干涉内.政和重要的独立领土。妖怪的归妖怪，人类的归人类，这是两者相处的基本原则。

　　基于这样的原则，莫非又是普通人类看不见的状态，在人类面前无视莫非是被允许的。

　　但在没有人类在场的时候，再继续无视莫非，基本上就能够被视为一种挑衅了。

　　尽管莫非一路跟着赵安然的行为是程度更严重的挑衅，可是在妖怪世界里面，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赵安然连莫非到底是个什么角色都不清楚，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觉得没可能打过对方了，就干脆利落地认了怂。

　　“大人。”她在电梯中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嘴唇不动，说，“敢问您有何吩咐？”

　　莫非和系统说：“她问我有何吩咐。”

　　【那你吩咐。】

　　“笑话。你不知道我没有吩咐？”

　　【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我只是一个系统。】

　　“系统不都可以发布任务吗，你发布个任务，给我找点事做。”莫非也不是没有看过系统文，在她的印象里，系统都是帮助主角建功立业的，要不就是帮助宿主改朝换代，再要不就是帮宿主征服世界成为第一强者。

　　——她看的都是点娘家的小说。

　　——还只看男频，女频只是点开看了看各种书名，就兴致缺缺地关上了。

　　【我不是任务系统。】

　　“那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能做很多事情，但这些事你自己也都能做。我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导师，必要的时候我也是你的仇敌。我做什么，取决于你想要什么。我没什么用，可是你需要我。】

　　“……她问我有什么吩咐。电梯就要停了，赶紧的，给我拿个主意。”莫非说。

　　她真是个相当固执，听不进实话和劝告的人。

　　在她的意识深处，系统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轻柔得像是一阵常人根本感觉不到却会让水面泛起褶皱的风。莫非若有所觉地偏过头，在她注意到什么之前，系统妥协了。

　　【告诉她你在寻找一个人类作为供奉者。你听说她在这方面很在行。】

　　莫非对赵安然说：“我在寻找一个人类作为供奉者。我听说你在这方面很在行。”

　　“您真是找对人了，大人，我从早清起就在做这一行当。”赵安然松了口气，在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安全，不会被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厉害人物打散灵智之后，顿时打起了精神，“您对供奉者有什么标准吗？当然，您要是愿意遵循一般规律也没问题，不过更好的选择总是在更多的要求下找到的——您请和我来。”

　　电梯停下了，赵安然迅速露出微笑，这是一个让人很难看出她到底是愉快还是只是职业性质地微笑的笑脸，她身上那股妩媚的味道太重，只是稍微微笑，都会让人觉得销魂蚀骨。

　　莫非不知道她口中的一般标准是什么，也不知道供奉者是什么意思。不过反正那句话让她打开了局面，眼前不再是宽敞到和大广场没什么区别的坦途，而变成了有明确方向的大路，所以……管他们都是什么呢，照着走就行了。

　　【你真擅长给自己洗脑。】

　　系统挖苦说。

　　“你是活着的吗？你也有情绪？”莫非打量着赵安然带她进来的屋子，一边还在心里和系统说话，“我怎么给自己洗脑了？”

　　【随波逐流，还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已经死了。”莫非简单地回答道。

　　你指望一个死人做出什么充满智慧的决定？而且莫非不习惯自己做决定。她从没有自己做过决定，决定自己一天三顿吃什么那种不算——她现在还能吃东西吗？要是不能享受食物，变成鬼这件事就确实留下了一点遗憾。

　　【总有办法解决这类问题。】

　　系统说，然后沉默下来。

　　赵安然的家看起来非常普通，特指对人类来说的普通。装潢应该还算得上精致，漂亮的双重吊顶，莲花瓣一样的吊灯，在没有打开灯光的时候依然闪闪发光，米色的沙发，款式非常简单，看造型应该是很符合人体力学的高级货，地面铺了一层很厚的毯子，厚到直接睡在上面也不见得会在冬天着凉。

　　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电视机，没有茶几，客厅和阳台是连通的，阳台上摆了一排绿植，角落放了一个吊篮秋千。除了沙发和吊篮秋千以外，这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应该就是客厅正前方的那些矮柜。

　　一般人都会选择在这个位置放上电视柜，柜子上摆一个液晶电视屏，可在赵安然却选择摆上一个模样不怎么灵光的矮柜。

　　其实它还是很好看的，虽然造型粗陋，可是木质的表面看起来非常光滑，像是婴儿的皮肤。

　　它是茶金色的，这种颜色的学名是香槟色，但毫无疑问，茶金色更能说明这种颜色动人，而且市面上大多数的香槟色都太浓郁了，茶金色，想象一下一个矮玻璃杯中的淡茶透过阳光的样子，茶水均匀、通透，温暖得微微有些烫，空气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赵安然没有注意到莫非的眼神，鉴于莫非看她的眼神和看矮柜的眼神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她就擅自认为莫非看什么人、看什么东西都是这种眼神了。

　　她拉开矮柜的最底层，从中取出了一个圆形的三脚香炉，陶瓷的，香炉的上半部分犹如一朵莲花，三脚上缠绕着荷叶和枝条。

　　莫非有一种怪异的预感，而很快的，她的预感就得到了证实：赵安然在香炉里插了一支线香。

　　也没见她点燃，那支线香最上端就冒出了忽明忽暗的火星，一缕淡紫色的烟雾从线香的上端涌出来，慢慢消散。

　　与此同时，一股暖融融的香气将莫非包裹住了，她尝到了非常甜蜜的味道，像是她最爱吃的椰子糖。

　　三天以来她头一回有了活着的时候才有的饱腹感。

　　“她是在给我……上香？”莫非说。她不太确定自己说的对不对。

　　【显而易见。】

　　“我该道谢吗？”莫非有些拿不准，“头一回被人上香，感觉还挺奇怪的。”

　　【尽早习惯。你妈妈的亲人以后会在清明节给你上香烧纸，大概会持续好几十年，直到和你同辈的亲人都死光为止。】

　　“我表哥和我表姐都不喜欢我，他们不会给我上香烧纸吧？”

　　【你不通世事的程度让我感到惊讶。他们当然会，莫非，你死了，没有活人会继续和你过不去。你们之间没有生死大仇。】

　　莫非想了想，说：“我宁愿他们忘记我。我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只是假惺惺地对我笑，我死了，他们反而真心实意地对我好起来。”

　　妈妈的亲人对她很和善——但也就是和善而已了，没有更多的东西。

　　【他们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讨厌你。】

　　“我知道。我对他们要求过高。”莫非承认了。

　　她现在觉得可以理解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妈对她的微妙态度，毕竟就她所知，心脏病手术要花的钱不是个小数，她不相信刚毕业的妈妈可以支付那一大笔钱。

　　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现实中，在她出神的这段时间，赵安然低垂着头，保持着可贵的沉默。她知道打扰鬼魂享受香烛比打扰野兽享用猎物还要愚蠢，而她从来都不是愚蠢的妖怪。

　　而后她终于听到这位大人再次开口。

　　“说说供奉者。”对方说，赵安然不敢抬头，她还拿不准这位的脾气，但能够感觉到对方冰冷的眼神从她的身体上慢慢刷过。眼神这么冷，大概不是脾气很好的，她在心里揣度，更深地埋下了头，听到对方继续说，“我不太了解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大人。”她回答道，没有深想为什么对方不清楚这已经延续了很多年的老旧传统。

　　也许这位已经死去了数千年，最近才刚从沉睡中醒来？

　　至于她穿的那身睡裙……大概是搞不清楚睡裙和常服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