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强[系统]》虽矣

2、第2章

　　没有人真正知道死亡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感受。

　　甚至刚刚才死去的莫非也不例外。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坐在一条有些陌生的街区，一株行道树下的阴影中，石凳安静地托栽着她的体重。

　　艳丽的阳光下，莫非觉得有些恍惚，她好像忘了一些什么东西，忘了死亡当时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她只记得死亡之前的绞心一般的痛苦，还有悠悠转醒之后浑身都无处着力的感受。

　　还有那句话。那句话高妙恢弘如黄钟大吕。

　　【万物皆有竟时，世事总无情。只除你以外，莫非。】

　　她坐在树荫中，隐约想起临死前她在心中自嘲的话，她对自己说万物皆有竟时，世事总无情，她的死亡绝非异常情况，也不过是世界上每天所发生的死亡事件中的一例。她试图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排解她心中对死亡的不甘和恐惧。

　　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它说规律确实如此，但只除她以外。

　　是谁在说话？她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那个奇妙的声音也没有在她的耳边响起。越是回忆，关于那道声音的记忆就越是模糊不清，没过一会儿，莫非就发现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听到的话了，只是记得有一道声音从她的心底响起，然后她就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活了过来。

　　因为就在她认为自己活了过来的那一刻，忽然间从心中浮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告诉她她现在只是一具灵魂体……或者别的什么和灵魂体类似的状态。

　　这念头很不清晰，它更像是灵光一闪，像是某个在心中深埋已久的记忆碎片忽然浮现。

　　阳光下没有一丝风，树影纹丝不动。她坐在树影之中，迟钝地打量四周。宽阔的街道上时不时驶过几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每辆车都开得极快，飞驰而过的时候只能留下残影，奇怪的是莫非却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车上坐着的人，无论是空间开放的敞篷车还是空间闭合的车型，她只要略略地扫过，就能够把车内的陈设和坐在车里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条陌生的街道，莫非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可以肯定她从未来过这里——她这一生从未离开她母亲，以她妈妈为中心画出一个直径五公里的圆，那就是她的全部活动范围。

　　她坐在树影下，茫然地抬起手，看见她苍白而近乎半透明的手指。

　　也许这句话要去掉“似乎”两个字，因为莫非将手伸到阳光下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光线穿透她的手指，像是穿过一层薄雾。

　　这时候她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才清楚明白地摆在了她的面前，惊醒了她有些浑噩的头脑。那道穿透她手指的光仿佛也穿透了她的头脑，她忽然意识到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尽管要重塑一个身体对她来说不难，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等等，她为什么会知道重塑一个身体只需要一个念头？

　　莫非模模糊糊地想了一会儿，想起曾有个声音在她的脑中说话，它好像许诺她将有力量。具体内容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还记得的东西是……

　　系统。莫非在心里说。

　　【随时待命，莫非。】

　　她又听到那个声音，那个在她临死之前、死亡之中和复苏之后都曾听到的声音，如金石碰撞，如海涛轻吟，无性无源，无休无止。

　　你是谁？莫非问，我为什么没有死？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是你的系统。因为你不想死。做你想做的事。】

　　这声音回答得极其干脆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语气里既没有温柔也没有谦恭，尽管这句话的实际内容再谦恭不过。莫非坐在石凳上，盯着从路上驶过的车辆，她望着他们，男男女女嬉笑怒骂，每一张脸都清晰、直接、毫无遮掩，像是身份.证上的大头照，每一个人都比他们向外界展示的要更丑一点。

　　莫非隐隐约约觉得她好像看到了一些什么，一些非常玄妙，像是命运一样的线条或者流动的图景，她好像看到了某种行进的轨迹。

　　可当她细细注视，那些她不经意间看到的东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非心中的疑虑才刚刚升起，还没来得及汇聚成完整的句子，这个自称为系统的声音就及时给出了答案。

　　【你看到了现在还不能承受的东西。】

　　那个从她心底里响起来的声音说。

　　这个声音变得越发清晰和稳定，不再像刚刚出现的时候那样恢弘和威严，像是已经经过某种调试，然后收敛了自己的力量。莫非接受了系统的解释，尽管她不太能够理解系统是什么东西，更不理解它有什么作用，但她知道她重新睁开眼睛一定是它的原因。

　　她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的变化移开，然后继续观察周围。

　　天空还很亮堂，她坐的这块位置是难得的阴凉之处，莫非觉得她现在虽然成了灵魂体，也就是鬼，但不像是传说和故事里面的鬼一样害怕阳光，只不过她不再能感受到阳光照在她身上的热度了，她的手还放在太阳下，放了很久之后，手指上依然温凉凉的，像是放在接近体温的温水中。

　　莫非收回了手，静坐在石凳上。

　　她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干什么。

　　临死的疼痛余韵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就像距离她死亡已经过去额百八十年似的，但莫非知道距离她的死才过去了一夜。

　　人生的前二十年一直都在长辈的安排下生活，什么时间段在哪里吃饭，什么时间段在哪里读书，大学选什么专业和毕业以后在哪里上班，这些都不用莫非考虑，上班以后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上班时间接受老板的安排，下班时间陪伴妈妈，现在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工作，甚至连生命都失去了，毕竟她现在的状态可算不上还活着，忽然间失去了明确的目标，莫非想不出她接下来可以干什么。

　　她本来也就没有多少兴趣和爱好，说来也怪，她的性格好像天生就这么寡淡，对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也很难情绪激动，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她和妈妈一样也患有心脏病的事情被隐瞒得滴水不漏。

　　因为高中和大学的军训都挺水，她军训完了以后偶尔有些不太舒服，也只是以为是自己中暑，从来没有往自己也有心脏病上面去想。

　　莫非坐在石凳上发呆，她头脑一片空白地注视着路过车辆中的每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和每一个人都对视。

　　那些和她对视的人反应不一：有些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而后忽然安静下来，手上还在做刚才做的事情，他们的眼神却显示出他们已经沉浸在一种不受外界打扰的自我中；有人忽然间目光呆滞，手舞足蹈、又哭又笑；也有些人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一扫而过，又若无其事地和周围的人谈天说地；也有人呆呆地看过来，直直对上她的眼睛，瞳孔因为震惊而扩散。

　　有第一种反应的人最多，后来慢慢减少了，变成第二种反应，最后所有人都在和她短暂的对视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给出最后一种反应的人最少，只有一个。

　　莫非知道那是一个非常真切的、毫无折扣的对视。

　　那个人真的看见她了。

　　这是一条很宽阔的路，莫非在这里从艳阳高照坐到深夜，经过她的车辆很多，车辆中所有人的双眼都曾对上她的瞳孔，但这些人都没有看见她，那些对视全都是单方面的，就像莫非在看直视镜头的、照片中的某个人的眼睛。

　　或许是阴阳眼，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莫非对这种事没有多少好奇心。

　　她依旧坐在原地，轻飘飘地坐在石凳上，起码是维持着一个“坐着”的假象，因为她在尝试中发现她是可以穿过石凳的。她放空大脑，看着每一个从她眼前路过的人，深深地看进对方的眼睛，就像她能够看到那些人的心里。

　　变成鬼以后她不再感到疼痛、饥渴，也不再感受到她的身体。莫非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随便什么微风都能够吹过她，身体不存在了，然而周围的一切反而变得历历在目，不用回头，她就能看到周围的所有。

　　她沉浸在这样的变化中，坐在石凳上，有时会放松自己，随着风上升自己的灵魂体，感受风在她的烟雾一样的灵魂体中穿梭。

　　【你可以飞。】

　　系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