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富贵长（清穿）》文禾

34、第 34 章

　　屋中的陈设对于平民来说还是不错，但若说是皇帝妃子的住所，则确实有些简陋和陈旧了。
　　屋东侧的卧榻上半坐着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子，眉目间依稀有些八阿哥的影子。
　　“娘娘吉祥！”我半蹲着行了个礼。
　　“快别这么见外，来，近些来让我瞧瞧。”卫氏微笑着对我招手，之后仔细地打量我一番道，“嗯，真是个美人胚子呀！哪年生的呀？”
　　“回娘娘的话，二十一年正月里生的。”
　　“哦，那比我家祀儿小一年啊，你是京城人吧？哪个旗的？”
　　“不，我老家是在浙江余姚，不在旗籍，我也是前些日子才随父亲上京的。”
　　她听了一脸的吃惊：“刚来这儿啊？你的京话倒是说得挺纯正呢。”
　　“呃，呵呵.....”我额头冒汗，总不能跟她说我是三百年后的北京人吧！
　　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呢？有痰么？痰是什么颜色，浓还是清？”
　　卫氏便没再追问我，仔细回答我的每个问题，我找一旁的莲心接了纸笔，一一记在了纸上。末了，我又和她聊了会儿天，见她心情渐渐开朗起来，也放了心，于是便告退了。
　　“小眉姑娘，谢谢你！”临走前卫氏拉着我的手真诚地说，“你虽然比祀儿小，但言谈举止都比他稳当。你看我这样的身份，一年也只能见着他几面，很多时候都看顾不到，还要请你多多照应啊！我先给你道谢了！”
　　“娘娘，你快别这么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都是个泥菩萨，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找路子救人，说是看顾他还不如说我需要他看顾着呢！
　　“八阿哥乃天皇贵胄，又聪慧懂事，待人接物甚是有礼，今后定然前途无量；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又不听家里的话老惹事，我还指着日后八阿哥来罩我呢！”

　　从房里出来，八阿哥那张焦急的脸就凑了上来：“怎么样？额娘的病要紧吗？”
　　“其实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在刚发病的时候没好好休息，注意调理，心情也不太好，到现在把病拖久了而已。”我拍着他肩膀说，“别紧张，没问题的，我看病你放心！”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御医？你真的认识吗？”他口气依然很急促。
　　“别着急，我说过有办法就是有办法。相信我，没错的！”冲他眨眨眼睛，我挥挥手道，“先这样吧，我得回承乾宫啦。放心，明天就能给娘娘拿到药方，到时候再联络你。再见！”说完便催促小英子和我一起往回宫的路上跑。

　　幸好，四阿哥太累了还没醒，我跟佟佳氏说去四周逛了逛，还碰到了八阿哥，她也没仔细追问，只是问了问我喜不喜欢周围的景色，接着就专心研读那些佛教典籍。
　　直到晚膳前，四阿哥才起床和我们一起吃饭，之后便要去兆祥所温书，我正好也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看看书，便说想和他同去。
　　他转头奇怪地看了我两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佟佳氏此时笑着委婉地说：“就在这儿陪我看吧，兆祥所都是些阿哥，他们看会儿书就在那儿歇了，可没人送你回来。”
　　我一听就明白了——男女之防。
　　“儿子今天回来睡，我送她回来吧。”四阿哥此时却大包大揽了下来。
　　虽然诧异的四阿哥突然转变的态度，但转念一想，费尽脑筋去了解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也没什么必要，所以无所谓吧，他爱怎样怎样，别妨碍我救人就成。
　　看得出佟佳氏也有些惊讶，愣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了，临走时又塞给小英子一些点心，怕我们饿着，还嘱咐四阿哥在书房要多照顾我。
　　抱着两本医书，我跟着四阿哥走出了承乾宫。
　　“你还看医书？”
　　“嗯，父亲对医学比较关心，和傅商霖、傅政初也是好朋友，还给他们的医书《天花仁术》做过序；还有，嗯，已故的傅山老先生，他是爷爷的好朋友，写过好几本医书，我们还一起游览过千墩风景，最开始也是他指点我的。”想起那个矍铄老者在老年丧子的打击下郁郁而终，我心里不禁有些沉闷，语气也低了下来。
　　之后一路无言。
　　到了兆祥所的书房，三阿哥和八阿哥都在里面看书，行过礼后，我和四阿哥便坐了下来各自看书。
　　照着书中的对应病症和建议用药，我试着开了几个方子，再仔细对比，斟酌删减，最后留下了两张。记得傅山老先生说过，他有一个师弟的儿子，叫薛泳的在御医院当差，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但不管怎样，总比就这么拖着好，我虽没有十分把握，但之前在家时也给墨池和李妈开过两次药，效果还不错，而且卫氏这病其实只是由于换季时添衣不及时、饮食太燥引起的风寒混杂风热征，十分常见，只是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故调理起来花费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效果比较慢而已。
　　唉，这后宫的女人若是背景太差，日子过得也够凄惨的。宫中规矩虽多，但却都是给弱者套上的项圈，而在强权、特权面前，这些都统统化为虚有，反而留给高位者以凌驾众人之上的征服感和满足感.......
　　正想着，忽然眼前出现了佟佳氏给我们的食盒。四阿哥指了指它，又指了指嘴，便继续低头看书了。
　　我虽然觉得挺饱的，不过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打开随意捡了一块小一点的慢慢嚼起来。正准备盖上盖子还回去时，眼角扫过了八阿哥，忽然想起下午分手后他好像就来了这里，大概还没吃晚饭吧。说来，我也该和他约一下碰头的时间和地点，或者.....现在就找他帮忙打听大宝的下落？
　　唉，虽然选这个时候有些不妥，好像我拿他母亲的健康去做交易或是要挟什么的，但是，一想到阿青焦急的脸庞，曾听过的关于低级太监的悲惨遭遇......我已无法再犹豫了，多拖一天就意味着大宝要多受一分罪，甚至还有性命危险。若他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去面对阿青和亲人们？
　　我静下心来，撕下一绺纸条，简略地写了几句话，把纸条叠起来攥在手心，然后拎着食盒悄悄站起来走到八阿哥身边，伏在他耳边轻轻道：“饿吗？吃点东西吧？”说着把食盒放在他手边，然后飞快地把纸条塞到他手里。
　　他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轻声道：“多谢！”
　　我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然后静静地回到位子上继续看书做笔记。
　　大约戌时三刻，四阿哥便叫上我一块儿收拾着东西，给三阿哥和八阿哥道别后，一起走出了书房。
　　“你和八弟很熟？”四阿哥突然问。
　　“也没有，今天下午偶然间碰到了，说了几句话而已。”不知道小英子跟他说过什么，但我不想让更多的人关注此事，无论是我帮他母亲找御医，还是他帮我找大宝，都是不能拿上台面儿的。
　　他也没再追问下去，我们一路安安静静地回到承乾宫后，便各自洗漱安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