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富贵长（清穿）》文禾

3、死生

　　好难受……不能呼吸……
　　我，快死了吧……
　　天哪，我才26岁就要死了吗，还是溺水而亡？！
　　以前也见过不少的浮尸，还参与了其中几具的解剖，现在想来竟有些恍然：不知道我的是由谁来主刀呢…希望是Eugene吧，他已算是达到庖丁解牛的水准。记得签定协议后我们几个女生都开玩笑说，我们百年之后“永垂不朽”的容颜是娇美无双，还是歪瓜裂枣，就全权委托他负责了。
　　居然一语成箴了。
　　实在太不甘心！想我15岁便和母亲斗智斗勇并最终获胜进入协和学医；之后一直苦心孤诣地规划人生，想尽办法逃离“五指山”，终于在毕业时拿到约翰•霍普金斯的offer；5年后又顺利拿到营养学的Ph.D以及医学心理学的Master。美好的人生、光明的前途正在向我招手，等待多年的愿望也就要实现，可如今...都化作泡影。
　　唉，妈妈要是知道了协议的事大约是既悲痛又愤怒的吧？那个男人也不会同意，爷爷更是会阻拦的。不过遗体捐赠协议可是有法律效应，他们的手应该还伸不到美国那么远，不然我也不会拼死拼活地去争取进入霍普金斯的机会，甚至不惜与梓青分道扬镳。现在想来，当年在处理此事时确有许多不妥之处，但即使时光倒转，我的选择、梓青的选择也依旧不会改变，结局仍然是...死胡同一个。
　　梓青……他，安全了吗？分别多年，再见时亦觉得有些恍然。听说他已经订婚了，新娘子就是汪老爷子的孙女儿悦馨，也是我们儿时的玩伴。听说她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硕士毕业，主修钢琴辅修小提琴，还擅长芭蕾。呵，这样的人生不正是母亲一心期望并多年来努力培养我的方向吗？犹记得她当时说起汪悦馨学历时酸溜溜的语气，还有那又恼恨又不屑的表情，真是弄得我想笑又不敢笑——我确实在音乐、舞蹈方面有少许天赋，儿时也曾努力学习并陶醉于母亲的称赞和那个据说我父亲的男人的青眼中。但随着年龄的增大，我才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身份以及母亲的“良苦用心”。我也知道，若继续按照母亲铺好的轨道走下去，前途是大大的好的，但只可惜这并非是我所想要的人生。青哥哥是谭家的接班人，一向成熟稳重，又是伦敦商学院高材生，从来都是万众瞩目，今后也必然前途无量，恐怕只有如此的女人才真正适合他。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只小插曲而已。
　　媛媛呢？呵，她一定是在跳着脚大骂梓青混蛋吧,也只有泼辣如她才能这般,丝毫不顾及他的脸面，我曾经笑言“名媛闺秀”四个字放在她身上实在有些暴殄天物。唉，这次居然把她也拖进来惊吓一场，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们俩个现在应该都会没事了吧？脑子里的最后画面，赶来的特警已击中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匪；媛媛对我瞪着眼睛捂嘴作惊呼状；梓青的脸却有些模糊，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最后的最后……蔚蓝的天空、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汹涌而来的水花……
　　So much like a perfect ending of a movie.
　　多么熟悉的经典场面啊！可为什么我就是那个必须的死去的？为什么我不能是活下来的？
　　为什么？
　　为什么？？
　　……
　　唔，胸膛里仿佛火烧火燎一般，这就是窒息的感觉？
　　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儿时紧贴着贝壳，倾听里面的大海的声音，只是现在全身在巨大的压力下缩成一团，每个细胞好像都快被挤破了。
　　可能是水压太大了吧，也不知我已经沉入海里有多深了？
　　……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全身发热？为什么会觉得紧紧包裹自己的似乎变成了非流体物质，仿佛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富有弹性的……甬？
　　更重要的是——我的大脑怎么还能如此有条不紊的思考问题？！

　　那个温暖而柔软的“甬”一阵一阵地波动，每一次波动我都被往前推进一些。恍然间，眼前出现了耀眼的光亮，耳边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在尖叫、或是欢呼。
　　我……得救了？没有死？
　　想张口吸气，却发现完全不行，好像从口鼻到肺里全都被水堵上了；想睁开眼看看，却怎么也张不开，眼皮粘糊糊的，好像涂了一层502；刚想开口询问，屁股和背上传来巨痛，于是……
　　哇——哇——
　　这……是我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再试试——
　　不知道是太着急了还是气管里吸进了水，我猛烈的咳嗽起来。
　　我继续努力的咳，试图将水咳出来。而这咳嗽声也实在诡异——决对不是我的声音。
　　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忽远忽近的感觉。我很想大声说：
　　谁来帮我把耳朵里的水弄出来！谁来帮我把眼睛里的脏东西擦掉！！谁来帮我吸出气管里的水！！！
　　谁来告诉我，我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