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阁楼》蓼萧

1、第一话 流魂

　　啪嗒，啪嗒。
　　青年抬起头，等了片刻，果然一滴水珠落在他的额上，随便发迹和眼帘上也感觉到重量与湿意。
　　下雨了。
　　本来刚出市集走到山下就开始阴云，然而急着进山也没有备伞。这下才上山腰，到哪里去避雨？
　　他四下张望。山中已经不知不觉起了雾。惯走山路的人都知道，山雾起的最快，才一眨眼的工夫，五步开外的地方已经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模糊影子，苍葱的树木立时看起来张牙舞爪，又静的骇人 。青年心里一阵打鼓，仔细去看 ，却似乎是见着了一片红色的影子。仿佛远处有个人。
　　他心里一喜，心里觉得无论如何这时候有个人结伴走总是好的。浑然忘了上山之前遇见的农人警告他最好一口气翻过这山。据说经常有人在这山里被鬼 怪叼去了魂魄。
　　他连忙加快了速度。那片红色果然越来越近。这时雨开始下得密了，天色也暗下来。青年生怕走脱了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万一又迷路，可就惨了。于是几乎跑了起来，一边忍不住嘴里叫道：“等等，等等我……”
　　他这一叫，前面的红色果然停住了。又赶了几步。这才看见那红色的物事，是一把伞。
　　伞下的人微微抬起头，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他这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莽撞，不禁微微尴尬，刚刚想解释一下，就觉不知哪里吹来的风，不大，夹带着雨丝，凉的渗人，却把浓雾稍微吹散了些。
　　那少年站的位置再往后十丈，赫然间出现了一间白墙乌瓦的房子。

　　青年一下子愣住，也忘记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老者拿着点亮的灯笼似乎准备挂出来，看见门口有人，也是“咦 ”了一声，细细打量了两人一下，问道：“两位可是准备过山？”
　　他一喜，连忙做礼：“老丈，晚生正是准备翻山。可是没想到忽然下起雨，迷了方向，正好走到此处。”
　　这样一说，心里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大的房子之前却没有看到。
　　那老丈面目慈祥，呵呵一笑：“这山里这么大的雾，天色又快暗了，不如进来休息一晚。现在赶路，恐怕有危险。”
　　“那真是打扰了。”青年等的就这句话，走到门口，这才想起还有个人，连忙拿眼去看。那少年没有说话，却收了那红伞跟在他身后。那老者显然以为他们是一起的，也没有问。当先挂了灯笼走在前面领他们进去。
　　他刚一脚踏进门槛，就听见那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轻声说：“等会儿别吃他们给你的东西，也别把名字说出来。”回过头，却见他低眉顺眼，仿佛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等他们进了门，老者把门关上。在门外面忽然又开始起雾。风雨里两只气死风灯轻轻摇摆，不知什么时候上面有了字，上书“流魂暂居”。

　　进了里屋，顿时觉得温暖不少。老者笑道：“此间就我和小女二人，屋子却是有多，等会用完了膳再带两位去休息。”青年连忙客气一下。正说话间，里屋出来一个少女，端着一盘菜，见了陌生男子，连忙低下头，双腮红云一 起，真真是华若桃李。
　　布好菜，两人入了座。青年见了这色香味具佳的饭菜，哪里还记得前面别人警告他的话。一边与那老人聊天一边吃得痛快。偶尔眼角瞄到那少年，竟是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什么也没有吃。
　　老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只微微一笑也没有问。用完了饭，带两人住了相对的两间客房，嘱咐了句早些休息也就走了。青年觉得那少年也太不把人家好人当回事，有点不太待见他，关了门自顾自的躺下，渐渐觉得困，居然连灯也没灭就睡去了。
　　似乎还没睡多久就有人轻轻推他。他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看见那少女含笑望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他恍惚之间只觉得是梦，看那少女明眸皓齿 ，不禁痴了，回答了句：“我叫张也。”又睡过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忽然觉得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醒过来推开窗，见原本空落的庭院里居然多出了很多人，都是喜气洋洋。他正在发愣，听见不知道谁叫了一句“新郎倌出来了。”然后就有人进来帮他穿喜服，一个个人都夸他人材好，恭喜他娶了美娇娘。青年何时如此得意过？人虽然还在犯迷糊 ，也觉得十分高兴。
　　正坐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人看他。抬头一看，居然是那跟他一起住进来的少年，明明没有下雨月色也很好，却撑着那把红伞站在窗前，别人似乎看不到他似的，完全没有注意他。
　　他被他看得凉了半截，正怔神，耳边听他说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被他这一句话，勾起很多不如意的事。心里一静，就清醒了些。看了看周围笑着一直在说话的人，再看看那少年，向他一笑，摇了摇头。
　　耳边有人高叫：“新娘子来了！”然后欢声笑语顿时湮没了他，恍惚里没有再去看窗前，站起身，跟着人们往外走去。

　　少年离开的时候，青年正在床上，看上去正好眠，不知道梦见什么，唇边带笑。人却已经咽气多时。
　　他在门口停步，看看头上。已经是清晨，雨云和雾气快速退去，远看竟像是许许多多的人涌着一路远去。
　　慢慢走出很远，再回头看。袅袅的雾气在地面慢慢漂浮，青草葱葱，犹沾晨露，四下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什么屋子？

　　——第一话 流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