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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地上佛国 ...


  •   “黄老帮主就这么去了……”酒杯从令狐冲的手中滑落,他却丝毫不觉。

      就在几个月前,那年过八十,白发苍苍的老帮主客客气气的拍着他的肩膀敬酒的情形犹在眼前,令狐冲心中又是一痛,“……就这么去了……”

      “真是石介杀的?”令狐冲眼中精光四射。

      “是,听说是石介不愤黄老帮主与令狐兄结交为友,觉得黄老帮主羞辱了华山派,便杀了黄老帮主。”田伯光低声道。

      “石介!石介!石介!”令狐冲咬牙切齿,悲愤不已。

      不过是与他结交个朋友而已,就要杀了年高德勋的黄老帮主,天理昭昭!

      “令狐兄,你这三师弟杀气未免也太重了些,贫僧在四川的时候,也莫名被他斩了一剑,幸好贫僧命大。”田伯光摇头叹息着。

      令狐冲悲从中来,只觉世事无常。

      前几日,平一指治不好令狐冲的病,被桃谷六仙激了几句,居然自尽了,一代神医,竟然性烈至此。今日遇到偶遇田伯光,却居然僧袍僧帽,宝象尊严,一个江湖追杀的(淫)贼,竟然浪子回头成了高僧。

      而不久前尚且与数千英雄豪杰把酒言欢的令狐冲,眨眼就要不久于人世。

      世事之奇,孰能预料?

      令狐冲将满满的酒水倾入口中,击掌高歌:“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凉豪迈的歌声中,泪水涌上眼框。令狐冲不愿意被人见到流泪,索性提起酒坛,仰首痛饮,再也分不清脸上的是酒水还是泪水。

      “令狐兄,你醉了,莫要再喝了。”田伯光劝道。

      令狐冲掷下酒坛,忽然指着田伯光大笑:“你一生好色,却成了太监,我只想笑傲江湖,却被俗世所累,好好好,你我都是所求永不能得的可怜人,来来来,再喝一杯,同是天涯沦落人!”丹田内忽然一痛,内息滚滚不受控制,在体内横冲直撞,一惊之下,只来得及大叫一声,隐隐听见田伯光急切的询问,便晕了过去。

      田伯光伸手试过令狐冲的内息,叹息一声,忽然一阵厌烦,将桌上的杯盏重重的扫落。“拿茶水来!”

      “田伯光居然不喝酒喝茶,你们信吗?”

      “当然信,令狐蠢蛋才喝酒,聪明人从来都是喝茶的。”

      “你怎知道田伯光比令狐蠢蛋聪明?”

      “假太监能骗了令狐蠢蛋,那当然比令狐蠢蛋聪明了。”

      桃谷六仙笑嘻嘻的争吵着,手上毫不停留,一口气点了令狐冲二十几处穴道,这才拎着令狐冲,快步出了酒楼。

      田伯光看都不看,只管催店家拿茶水。他说被阉割了,令狐冲就信了,蠢;拿当他真朋友,太蠢,蠢得让人心里发闷。

      “这是解药。”平一指将药丸扔在田伯光面前,转身便走。

      桌上那颗治疗内息混乱的药丸滴溜溜的转着,最后停止不动。

      “真是好算计啊,”田伯光冷冷的道,“你料定令狐冲口中再是洒脱,心中必定对身死耿耿于怀,便假死断了令狐冲求生的念头,连神医都治不好要自尽的病,还有谁能治得好?再用黄伯流的死讯催动令狐冲求生不得的不平,七老八十的黄伯流死了,年纪轻轻的令狐冲居然也要死了,苍天何等不公?最后用田某的改邪归正促发令狐冲天不与我的悲愤,谁都有光明大道,就是令狐冲没有!几番刺激,令狐冲心神失守,配上酒中的药力,终于内气失调。”

      “你脑子有病,吃了平某的药,区区令狐冲又何须再多费手脚。”平一指冷哼道,又是一个同情令狐冲的蠢货,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怜悯令狐冲呢?一个连假死和真死都分不清的傻瓜,有必要吗?

      “怎的这般早就动手?”田伯光问道,平一指的回答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原定计划,令狐冲需得晕倒在圣姑的怀里。

      “少林有消息,左冷禅要杀令狐冲,须得立即送令狐冲入少林。”

      “又是少林!”田伯光的手掌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药丸滚落到了桌下。“我们不是少林的狗!”他受够了现在的日子,无比怀念以前的肆意,哪怕下一刻就可能被东方不败斩杀。

      平一指眼神变得严肃。“有教主在,有圣姑在,有几千兄弟在,谁敢说我们是狗?”

      开封城。

      “前边的施主,可是华山派石少侠?”

      石介停住脚步,自出了天河帮,他一路打探令狐冲的消息,指望着将令狐冲捉拿回华山受门规的处置,不想一路问去,令狐冲像是忽然消失一般,打探不到一丝的消息。

      路边的茶水摊里,坐着一个灰衣老僧,慈悲的微笑着:“老衲少林方生,石少侠可否过来一叙?”

      茶摊破破旧旧的,看着就知道有些年头了,这时光也没什么其他的客人。

      石介站着不动。

      方生的眼神中更见悲悯,论年纪,论辈分,论江湖地位,石介都应该立即向他行礼,他有多久没有遇到过不尊重他的后辈弟子了?只是,为了武林的和平,为了人间的祥和,就算石介一碗茶汤倒在他面上,他也必须豁出老脸。

      “老衲有些事要烦着石少侠,石少侠可否看在老衲的薄面过来一叙。”方生的语气越发客气,听着就像一个没用的老家伙在哀求。

      要是不答应,也太过铁石心肠不尊老爱幼了。

      石介走近坐下,态度恭敬:“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若是谈什么江湖正义剿灭魔教什么的,别怪他不给面子。

      方生的眼神变得更柔和:“敢问少侠,如何看待江湖正道?”

      石介看傻瓜一样看方生,真是够了!

      凭什么是个人就要找华山派去送死!

      什么江湖正道魔教妖孽,关华山派什么事情!

      华山派只想关上门赚点银子吃几口饱饭都不行吗?

      “江湖正道?就是那些白天喊着要剿灭魔教,晚上回家抱着老婆暖炕头的正道?石某觉得这些大侠果然是我辈榜样,华山派贫穷,连个婆娘都娶不起,石某打算以后每天喊上一百遍剿灭魔教,争取尽早取上媳妇,不给正道大侠丢脸。”

      方生气度非凡,脸上硬是没有丝毫变化,缓缓道:“江湖分正邪,正者助人救人,邪者欺人害人。少林助人救人,是为正道。魔教欺人害人,是为邪道。先贤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华山派百年清誉,如今竟沾染了魔教,老衲甚为惋惜。”

      方生的神色很是诚恳,直言不讳,一丝拐弯抹角都没有,教人受了指责,依旧感受到浓浓的善意和亲近。

      “大师的话,石某却是不同意了。华山派沾染魔教?不知本派哪一位沾染了魔教?又是沾染了魔教的哪一位?做了何事是沾染魔教?不知认识魔教中人算不算沾染魔教?与魔教中人交谈是不是过了魔气?石某听闻方生大师熟知魔教内幕,与魔教中人多次会晤,不知是否算沾染了魔教?莫非大师已经被魔气侵染,入了魔教?”石介面上现出佩服之色,“原来如此,大师必是想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将魔教中人尽数感化,度魔成佛,善哉善哉,大师的节操,石某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看着方生原本慈祥柔和的笑脸,渐渐的变得难看,石介心中大乐,真该叫那个每天拽得不得了的小妹看看,谁说他是笨蛋的,随便就戏弄了一个少林高僧。

      “石某窃以为魔教何其多也,大师一人要度化魔教,只怕耗时长久,若少林阖寺僧众尽数入了魔教,多半就能……”

      话未说完,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袭来,势不可挡!

      石介大惊,方生!少林方生要杀他!

      大力转瞬即至,石介将身子侧了半分,掌力已经吐实,直将石介打得倒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一口鲜血已经止不住吐了出来。

      “一介小辈,居然敢在少林面前放肆!”方生本以为只要他放下身段,真心恳求,必能感化石介,进而华山派重归正道,五岳剑派重归正道,天下苍生幸矣,没想到一番苦心,落得被一小子肆意侮辱,这含怒而出的一掌凝聚了方生毕生功力,掌中所含内力浑厚之极,实是存了将石介毙于掌下之心,见石介未曾毙命当场,微觉意外,便欲补上几掌,抬手间忽然肩上剧痛,尽然有一道剑伤。

      “哈哈哈,小子!好剑法,这般样子,还能伤了老子。”方生脸上的慈悲消然殆尽,眉眼中露出一股戾气,宛若换了一个人。

      原来这一掌内力吐实的刹那,石介拔剑刺中了方生的肩膀,使得方生掌力微滞,十成掌力仅仅吐出六七成,这才未能将石介当场毙于掌下。

      石介在短短的刹那间能拔剑出剑,连尽在咫尺的方生都未发觉石介何时出剑,端的是快如闪电。

      尽管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方生人仍旧不免赞扬出口,这般反应,这般速度,当今武林能刺出这一剑的,绝对不超过十人,假以时日,谁人是其敌手。

      可惜此子不敬少林,诳言欺辱,便是入了魔道,纵使天纵奇才,百年难得一见,又如何?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除魔卫道。

      方生肩上的剑伤兀自流着血,他也不去包扎,全力运转内力,防备着石介的反扑,完全没有因为石介已经重伤而松懈。石介这类绝顶剑客,只要一息尚存,就绝对不能有半分的小觑。

      自石介出江湖以来,不过衡山和华山几度苦斗,哪一次不是面对的成名高手,哪一次不是身上负伤,又有哪一次不是愈伤愈强?每到绝处,石介的剑气便会凌然而出。

      方生屏息以待。石介的反击将会是他见过的最强一击。他能不能接得下?

      不料,石介转身就跑。

      方生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石介会这般不顾脸面,眼见石介已经奔出了几十丈,急忙一边追赶,一边大骂:“石介,你有种就别跑!”

      傻瓜才不跑呢。

      石介听得身后快速奔跑的脚步声骤然多了许多,忍不住苦笑,居然还埋伏了不少人手,这是一开始就想杀了他吧。笨蛋啊,真是笨蛋,还以为耍弄方生呢,没想到却是被人耍了,真是笨蛋一聪明,老天就发笑。

      石介疯狂的催动内力,轻功用到了极致,完全不顾五脏六腑中如刀割般的疼痛,玩命的逃。

      方生带着十余人,在后面猛追,似乎尽了全力,神色间却轻松的很,隐隐带着驱赶野兽入陷阱的残忍快意。只是少林的功夫向来注重厚重,内息深厚,哪怕一边奔跑一边说话,依然不见影响,但是实在不以轻功见长,眼见石介同样轻功平平,且又受伤,这与石介之间的距离不但未见缩短,反而越落越远。

      方生大恨,今日方知田伯光轻功之强矣!

      前方街道上忽然闪出两个人,一人持棍,一人持刀,举手抬足之间,气象不凡。

      那持棍的人嘴角露出嘲笑,天下第一剑?练了几年粗浅功夫,就敢称天下第一?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自六岁习武,苦练寒暑三十余年,会遍天下高手,尚且不敢小觑天下豪杰,这华山派小小弟子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今日定要扒下这狂妄之徒的狗皮!

      他看准了石介的步伐,抓住石介脚步起落下盘无从着力的瞬间,大喝一声,用尽了全力,一棍狠狠砸向石介。

      一旁持剑者暗自赞叹,这一棍不论是出手的时机还是力量,都已达到了巅峰,重伤下的石介绝对无法接下这一棍。

      方生远远见了,几乎要赞个好字。

      棍势如山,煌煌直下,浑若天成。

      石介绝对接不下,哪怕是全盛时期的石介,也绝对无法硬接这一棍!

      石介心中闪过一股决然,内力如潮水般疯狂流转。眼见那棍就要落在石介身上,石介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形陡然快了一倍,轻易的从棍影下钻过。

      不可能!绝不可能!持剑者目瞪口呆。难道,石介竟然一直未尽全力?眼前生死一刻,石介竟然仍有保留?

      持剑者心中乱成一团,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劲风袭过,石介已从二人身侧掠过,直直的抢入了身后的街道,转了个弯,消失不见。

      方生眼睁睁的看着石介的背影拐弯进了街巷,功亏一篑,忍不住骂道:“愣着干嘛!快追!”

      那石介显然是用了秘法短暂的催动功力增长,这才能逃过围堵,但这类功法对身体影响甚大,料来不能持久,只要跟得紧,未必不能追上。

      持剑者悲声道:“老张!”

      那持棍的老张,颈部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慢慢变粗,鲜血止不住的从线条处往下流淌。然后,老张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

      方生停住脚步,他听出了声音中的悲戚,心中一痛。少林培养了多年的俗家弟子,到了可以成为栋梁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十拿九稳的任务,意外的折损了。就算杀了石介,也未必比得上少林的损失。

      方生红了眼睛,道:“追上去,杀了石介!”

      可惜追杀并没有方生以为的那般容易,武林中野外追杀,和喧闹的城市内找一个人,根本是两回事。

      石介抓住了机会,摆脱了方生视线,在偌大的开封城内,七转八转,轻易的藏好了行踪。开始的时候,方生犹能找到一些痕迹,见到几滴血迹,追踪不久,石介留下的痕迹,就被不知情的百姓破坏殆尽。

      方生铁青了脸:“联系城内的江湖帮派,画影图形,挨家挨户的搜查。”

      少林在武林中的权势再大,绝对不可能在开封城中挨家挨户搜查,事实上,谁都知道,方生再也抓不住石介了。

      任盈盈展开密信,细细的看着,“……少林截杀石介?”

      她就想着,岳不群通告江湖将令狐冲逐出门墙,少林的棋子算是废了,想不到少林出手这般果断和毒辣,杀了石介,折断了华山派的栋梁,岳不群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好一招釜底抽薪。

      “……石介重伤失踪。”

      失踪……

      任盈盈发自内心的笑了,失踪得好!

      “来人,传令!立即告知岳不群,少林截杀石介于开封。”

      “是。”

      “传令!立即告知少林,我教火速调遣寻觅踪迹的高手支援。”

      “是。”

      “传令!命平一指火速赶至开封。”

      三条命令发下,任盈盈心情极好,传人拿了盏银耳,吃了几勺,转念又道:“告诉天河帮,石介就在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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