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江東紅》一生一聲

9、八 第一個約定

　　八第一個約定

　　又是一陣無語的沉寂，張芹依稀在風聲裡聽見幾聲挾帶而來的笑語和無奈的笑意。
　　宴會還在持續著嗎，小虎睡了嗎，阿蓮在等我回去嗎，爸媽還好嗎，友人都在做什麼呢，有沒有人想起我了呢？
　　那是一段這樣長長的沉默，長得足以讓少女又一不小心憶起自己來自何方，不禁黯然神傷。
　　然後陸議終於轉過頭，一如既往溫和地微笑著。
　　「姑娘和玄風果真相像，說起話來特別自信，鏗鏘有力。」
　　張芹忍不住吐了下舌。「我難道沒有更誠懇一些的感覺？」
　　少年笑著點點頭，回頭看向池裡的波光粼粼。「嗯，確實有種姑娘說什麼都會成真的感覺。」
　　張芹自豪地笑著，收回手和那些亂七八糟不合時宜的悲傷思緒，背著手在月色之下飄然著裙襬畫成了圓。
　　「那自然了，因為一定會成真的。」

　　順著水白色的長裙翩翩落地，張芹在流光閃現的視野之中瞧見了少年面上的笑容輕淺。
　　他偏著腦袋朝這邊凝望著，瞧了好一陣子之後自顧自地藏起臉，竟是偷偷地笑了出聲。看見陸議那個模樣，倒是讓少女自己先莫名其妙害臊了起來。
　　「等等，公子你在笑些什麼呀？」
　　陸議回過頭收斂下了笑，只在眼裡留下了溫柔的神色。
　　「無事，只是姑娘的舉動令在下想起孩提時和手足及家母一起的事了。」
　　張芹整整裙擺，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是快樂的回憶嗎？」
　　少年微微笑著頷首。「母親是特別溫柔的人。」
　　說完他看著那名鬆口氣放下心來的少女。「姑娘是否願意擇日至敝舍一敘呢？」他提議道，「想必家姊及弟弟見了姑娘都會十分歡喜的。」
　　張芹朝他有點害羞地笑了低下頭。「公子希望的話，我去便是啦。」
　　陸議欣喜地點頭。「那伯言在此先謝過姑娘了。」說著就要一揖。

　　少女趕緊攔著他。「比起道謝，再跟我說些公子的事吧？」
　　陸議收回手，眨眨澄亮的雙眼讓張芹瞬間以為自己又喝下了一杯酒，怎麼恁是雙頰升溫了起來。「說我的什麼事呢？」
　　張芹別開眼，兩手捏了下自己的面頰。「孩提…兒時記憶等等？」
　　「哦，」聽到這話，陸議輕輕地無意識嘆了口氣。「離開吳之時曾以為將一直惦著這裡的水色和鶴唳，可等到了盧江卻也就被當地河岸的亂石風光懾服不已；回吳之後曾以為會懷想那裡的景色，可卻沒想還是猜錯，不知幾何開始記憶裡都是這裡的每一日了。」
　　張芹趴上迴欄，將面容藏進自己的臂彎之中只露出一雙好奇的眼。
　　「吳地是這樣美好的地方？」
　　從前我知道吳郡好，只因為那是你來自的地；可來自這裡的你，眼中又會是怎麼樣的吳郡？

　　陸議點點頭，含著笑垂首看了過來。「姑娘是初到吳郡吧？改日可得讓玄風也帶上妳，咱們一齊賞遍吳地的風景顏色才行。」
　　張芹笑咪咪地抬頭答應。「當然好，公子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忘了呀。」說著她忽然玩心大起地伸出左邊的小指。「來，拉勾。」她笑著說。
　　一身青衣的少年卻朝她神祕地眨眨眼。「在下有個更好的主意。」
　　然後他不知打哪兒變戲法地掏出了一個白玉鑲嵌胭脂色的鐲子，輕輕拉住少女伸出的手就順勢將玉環戴上了她纖細的手腕上。
　　那玉的色澤竟是那樣熟悉，與張芹原先所配之手鐲無半分偏差的相像著；傳說來自家族世代相傳的那玉，竟是和陸議衣帶之下所繫之玉珮有著同樣的脈絡，花色是那樣自然地融合了在一起。

　　花開之日，定當尋卿而來。

　　「此乃陸氏家主代代相傳之玉，姑娘不需擔心在下反悔。」他輕輕地放開了張芹的手腕，真誠地微笑著。「此玉在身，陸某便會謢妳周全。」
　　「意思是、」少女仍不敢置信地盯著玉環，喃喃地說，「咱們是朋友了？」
　　陸議面上一閃而過了某種錯愕的情緒，然而很快便又笑了起來。「姑娘要這樣說也沒不對。」
　　「那我可以喚你表字嗎？」前一秒還在發懵，下一秒的張芹卻是腦袋一熱地脫口而出。
　　少年微笑著應允。「那是最好不過。」他稍稍頓了下，指節輕刮了下鼻尖，有些羞赧地再度開口了。
　　「那，在下是否也能喚句芹兒姑娘？」
　　這下少女只覺得自己連雙耳肯定都通紅了起來，不禁再一次慶幸這是月夜了。
　　「行呀。」她捧著自己粉色的面頰，喜孜孜地答應了。
　　在朦朧不清的月色裡，年輕的面容相視而笑。

　　這就是張芹的奇遇記的第一夜，第一頁。
　　夜裡少女安置好貓咪後便擁著被單沉沉睡去，因為整日疲憊和太多的驚喜終於得以鬆弛下神經而沾枕即眠；她白淨的面龐輕蹭著自己還不甚熟悉的硬式枕木，嘴角有著香甜的夢囈。
　　只是此時的張芹還不知曉，這一日她所遇見的幾位年輕人將會在她人生的遊記上頭增添怎樣綺麗色彩，佔據怎樣重要份量；她只是滿懷希望地睡下，也許在那個所謂的夢鄉的奇幻風景裡，邂逅了她所眷戀的人兒吧。
　　江邊的風聲依舊，自古至今不倦地公平撫過所有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