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无鬼时代（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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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眼前的上弦之壹对他的弟弟已经毫无执念、彻底失去了争胜角逐的斗志。
但月子同样深知自己必须要一鼓作气在此达成前来的目标——不然下一次再来的话就是“再而衰”的效果了，让黑死牟有了心理准备甚至因此而诞生抵触情绪的话，她的成功率只会比现在更低吧。
要放弃这个家伙吗？
妖王大人在心中斟酌着，反正自己和他本来就不熟，他到底擅长什么能派上多大的用场，她心里其实都没谱；也就是说，她并没有为黑死牟这家伙预设过什么合适他的工作内容和岗位，就此放弃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以接受的事啊。
失败这种事……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她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不要去强求，趁早放弃顺其自然不就行了嘛？
……
……道理虽然很对，可如果真是这样做了的话，恐怕是会留下遗憾的吧？
在离开故土前往不知身在何方的异国也没能和最爱的兄长告别什么的，太可怜了……
月子这个在继国缘壹活在他自己人类寿命的几十年岁月里、暗中耍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计俩、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兄弟随机相见的“恶妇”，也是会偶尔在内心为继国双子的“兄弟阋墙、家门不幸”举起手帕、擦几滴自己脸上流下的鳄鱼之泪的呢~
这世上的任何事、做与不做似乎都难免会在某一时刻产生出后悔或是遗憾的情绪。
亦如数百年前的月子因为自己从未受孕成功过的“不孕体质”、想要补偿继国缘壹一些“亲子体验”而找来一对双胞胎女婴的行为——当时的她是那么地果决、毫不犹豫且十分卖力四处寻找，最终她就有多后悔、后悔到想要锤爆当初脑残的自己。
但不做的话，她的心中会留下疙瘩和一缕执念；不想让这细小的疙瘩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愈发壮大的话，现在就竭尽所能地去做去尝试才行吧……
脑筋在短暂的片刻沉默中飞速转动着，眉头紧缩的月子忽然灵光一闪：如若好话说尽也劝不动，那我说歹话不就行了？！
“喂黑死牟，”妖王大人原本还算客气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傲慢起来，“你是【真·的】……没发现我到底是谁吗？”
某个可怕猜测像被狂风吹拂地哐哐作响的隔扇门那样、似乎下一秒就会捅破他心中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沉声不语的黑死牟本以为甩面前这女人一顿冷脸，对方就会识趣儿地乖乖退去，没想到对方此刻居然会再次主动提起有关于她身份的敏感话题。
有些记忆虽然随着时间的沉淀是会慢慢沉寂被深埋到记忆的海底、类似于“被遗忘”，可一旦有一些契合度非常高的相关提示点出现，那些尘封已久的画面似乎很快就会重新浮现到经历者的眼前。
黑死牟并不傻；从第一眼觉得她长得像自家老板的那一刻起，他就隐约有种自己好像忽视了某些细节可能性的不安感。
那种不安感一直都在刺痛着他——就在刚才的片刻沉默之中，长久以来的战斗直觉告诉他：最坏猜测是真实的可能性已经提升到了90%以上。
嗯是的，继国严胜想起来了，那个在十二鬼月成立的早期、在上弦鬼月和下弦鬼月的差距还没拉开到大正时代那般悬殊的安土桃山时代、在他的“新同僚们”之中曾流传过的对某位鲜少出现的“鬼王近侍”身份方面的猜测……
如果这女人就是当年那个一直戴着就连通透视界也无法穿透的面具、毫无存在感地盘踞在那位大人身后、就连他这个上弦之壹也不知道对方真正来历的神秘人……
那就太糟糕了。
许多过去凌乱的东西沿着蛛丝马迹的回忆脉络而渐渐有了些头绪，与此同时的黑死牟也随着自己的脑补和猜测而越发地眉头紧锁了；可即便如此、也还有些逻辑上说不通的部分：譬如这个女人如果是无惨大人的近侍、那她直接说她是无惨大人派来领他回去的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自称、或者说谎称是他的弟媳呢？
曾经的继国严胜是真的一星半点都想不起自己那位确实存在过的“弟媳”到底是何等相貌；毕竟他是连和自己父母妻儿的脸都想不起来了的……
等、等等……
“别过度神化你弟弟的力量，他呀~是个多么心软的温柔的好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呐。”
月子脖颈微扬下巴抬起、用一脸睥睨凡俗拿鼻孔瞅人的大恶人态度接着说道：“我还记得你以前动不动就会在你们柱的晨练开始之前，把他叫到露天道场的边缘单独训话……”
因为进化的方向就完全不同于鬼，故而妖王大人体内那股远强于普通鬼的灵魂力量、在这没有身体血肉束缚的常世中更容易随着她的情绪起伏而变化鼓荡。
看着面前这眼底蓝光莹莹的女人那满头黑色长发末端的紫罗兰色发尾、像忽然有了自己生命力的绸缎那般轻轻摆荡了起来，黑死牟六只眼睛的瞳孔忽地有些微微收缩、随即又产生了些微微的放大。
“如果你继国严胜彻底消失在这尘世间了，那么你唯一的弟弟、你那心目中品行高洁、完美无瑕的‘神之子’，就要成为我这个被你视作异国妖女的坏女人的提线木偶啦~”
即使手边没得桧扇，平安时代出生的月子偶尔也会做出和鬼舞辻无惨用宽袍大袖遮脸或者掩口的相似动作；因着这个偷感很重的动作，配上妖王大人这个老戏骨所发出的“真心实意”的窃笑声，顿时就令她话语的可信度更甚了三分。
被月子的言语所搅动起来的记忆深湖中，有什么似曾相识的画面……正在渐渐浮上水面并清晰起来……
他有些想起来了，那是他们兄弟意外重逢不久后的一个清晨发生的事……
晴朗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一起床便穿好了晨练专用衣裤、已经在修炼场挥汗如雨了至少半个时辰的继国严胜眼皮微抬，注意到了陆陆续续有其他社团的现役成员进入到了这片练剑场地。
出于武家继承人从小被严格教导的礼貌，他出声询问了径直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那人——谁叫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位久别十余年后又在命运的指引下重逢并救了他一命的孪生弟弟呢。
“怎么了缘壹，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有汗珠差一点就要穿过他那浓密但却也早已被汗浸湿的剑眉，滑落到他眼睛里去。
这个名为“鬼杀队”的隐秘社团组织因为缘壹的缘故而毫无芥蒂地接纳了他，这让继国严胜既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这“变强”的门槛似乎不怎么高，像自己这样的成年男性战力想要加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担忧的则是这个人数众多（按照战国时代的霓虹总人口，一支数百人的武装战斗力量其实还挺不容忽视的）的隐秘组织如若终有一日被卷进了时代的大浪（指当时室町幕府中后期相对动荡的时局，但战国时代还没完全到来），身为地方武家小土豪族长的他该如何寻觅自己的政致立场。
虽然继国严胜只是随口的一问，但长兄的话语落在继国缘壹的耳中、却是一个需要一本正经给出一个正式回答的问题——长幼有序这种阶级尊卑观念，就算是原世界线那个没有遇见过妖怪的继国缘壹都深刻骨髓（看他给他哥下跪的那一幕），更别提现在这个了。
蓝鹅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又十分羞耻、令人难以启齿，于是继国严胜就收获了一个眼神突然发直呆愣、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发顶都肉眼可见地有些青烟冒起的……思考处理器宕机了的弟弟。
如今回忆起来，这应该是他们兄弟鬼杀队在役期间关系最好的一段时期了。
漫长的分别无疑多少也是淡化了许多继国严胜儿时对弟弟那与生俱来的超凡天赋的……嫉妒，可他殊不知的这却是：这也是他与弟弟那宿命交缠的“怨憎会且求不得又爱别离”的“极致三苦”的拉扯新开端。
“昨晚……”过了好半晌、回过神来思考处理器重启过后的继国缘壹才小声嗫嚅着回应他哥的话说：“我家内位……”
从十五六岁起就开始为继国家的延续而努力深耕、如今都已经是二娃爹了的继国严胜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摆摆手打断了因为羞惭而变得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的弟弟，“好了你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呃等一下！你说你成婚了？！”
不同于原作里继国缘壹是死了妻儿后才加入鬼杀队的时间脉络，继国严胜就算是后来因为和鬼杀队的人慢慢熟悉起来后、才知道弟弟在离家出走的十余年里有过妻儿这件事，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时隔多年再去揭伤疤的话、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但现在不同啊，初闻弟弟在离家出走十余年后居然成家了，继国严胜那在他和缘壹的亲爹严格教导下培养出来的封建大家长之魂一下子就觉醒了！
原本以为弟弟只是在队里有了位知冷热的床搭子的继国严胜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成亲之前不回家来通禀一声……”
说着说着，他原本激动高昂的声音逐渐缓和降低了下去。
是啊，缘壹都离家出走了，失去了家族助力的他、能娶到什么门当户对武士家的女儿呢？
如果是和野民农女“野合”了还要专程回家来告诉家里人，搞不好还会把当时可能仍健在、思想古板且守旧的父亲大人给活活气死……
然后缘壹告诉他的事实（其实是月子教他背诵的“模版答案”，通篇都没什么胡编乱造的虚假内容、却故意在字里行间模糊了众多的人物关系，任何人问起来都可以套用），却用另一种形式震撼了继国严胜的固有三观。
一手拄着竹剑，一手捂脸的继国严胜坐在大石头上，头顶上挂满了肉眼所不可见的豆大汗珠：“你是说……你被一位路过的明国大海商捡到收作了家中仆童，十年后又被主家的姬君拐跑了……”
这事儿乍一听起来简直糟糕透了，但最后听闻事情全是对方家里的姬君“逼迫所致”的继国严胜，思考之后又感觉这真的很合理啊——毕竟我弟弟这么温柔乖巧听话，肯定是别人强迫他的吧？
妖王大人：对对对，坏蛋全是我。
“非常抱歉（用了敬语）兄上，明天我会来得更早些的。”
听着弟弟用那晚自他所处的绝境中从而天降、斩杀恶鬼，扭头到了自己面前却单膝跪地、平静告罪的语音语调说着话，继国严胜的封建武士阶级大家长之魂又再度被激活了。
他略微思索片刻之后，叹息着说道：“缘壹，你可是个男人，虽然对方曾是你侍奉的主家姬君，但你也别总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啊！我继国家的男人怎么能是个恐妻家呢！（恐妻家，日文里妻管严的意思）”
就差没直白地对他弟加油鼓劲道：“你可千万要在老婆面前支棱起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244章 无鬼时代（二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