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得良宵》Anya牙

3、柿子

　　第二章柿子
　　“长殷快下来！”
　　“哎呦没事的，林叔你看这柿子都熟啦，我给你摘几个吃啊。”树上的人跟个猴儿似的，攀着枝子跟树下三十出头的男人喊着。
　　陆林无奈接下裴长殷扔下来的两个柿子，转手扔在了门边的水缸边上，一纵身跳上树将上头的人给揪了下来。
　　裴长殷被衣服领子勒的差点掉眼泪，“林叔！”
　　“你就不能老实两天让我省省心！”陆林气的朝孩子背上拍了一巴掌，曾几何时，他对裴长殷还是像对小主人一样恭敬，奈何孩子越大越调皮却也越贴心，这几年过去，倒像是对待自己孩子一般亲昵了。
　　被放下来的裴长殷衣服也来不及整理，讨好道，“林叔，茶楼大老板家办喜事，连唱三天大戏呢！我……”
　　“不行。”陆林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话头，也再不理他转身进了屋。
　　“林叔……”裴长殷一边拖长嗓子喊着，一边捡起水缸旁的柿子追了上去，“林叔……”

　　两天后。
　　“林叔啊……林叔……”裴长殷下巴搭在桌沿上，摊在桌面上伸长的双手中一边握着一个柿子，叫魂一样，“林叔啊……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啊，林叔……”
　　陆林这两天被吵得耳朵都要起茧子，放下饭碗，看着裴长殷手上都快要被搓烂了的柿子，叹了口气，“去吧，亥时之前回来……等等！别跑，把饭吃了！”
　　裴长殷早在听见“去吧”两个字的时候就激灵一下起来蹿了出去，哪里还有心思等吃完饭。
　　出了门到了大街上，裴长殷才发现手里还攥着柿子，想了想又不舍得扔，便塞进了怀里。一路狂奔到聚福茶楼门口，戏台子上正唱着《彩配楼》。其实他根本听不懂，但就是喜欢凑热闹，看着人多就高兴。泥鳅一样挤到了最前头，仰着头看着上头跟着咿咿呀呀。
　　一边看着一边还拉着身边的人问，“诶，你看他那戏服后头破个口子啊哈哈……”“他刚刚没站稳你发现了吗，不过反应挺快的，可是我眼睛好使，一下就看见了。”
　　身边的人却没理他，往远处挪了挪，裴长殷也不在意，他本就是叨叨为快，也没想着谁会回答他。
　　裴长殷看热闹看得出神，等回过神来，亥时早就过了，心道一声完蛋拔腿就往家跑，谁想刚从大街上拐了个弯，就被蒙头套走了。
　　感觉自己被一个很壮硕的人抗在肩上，裴长殷感觉胃都要被那人硬硬的骨头硌漏了，酸水一直往上涌。也不知跑了多久，裴长殷感觉自己被哐当扔在了地上。
　　手忙脚乱的勉强坐起来，还没从麻袋里头钻出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又趴了回去，只听噗叽一声，裴长殷暗骂了一声，拱开背上的重物，拽开麻袋一摸胸前，果然，两个柿子在怀里被压了个稀巴烂。
　　甜糯的柿子香甜气息瞬间飘满了四周，本就没吃晚饭的裴长殷也十分配合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几年在小城的生活虽不是贫困潦倒，却也算不上富裕讲究，裴长殷成长的跟乡野野猴也没什么差别，这一个没忍住，就抓了烂了的柿子吸了一口。
　　只听身后一声抽气声，裴长殷一回头便看见了一双明亮漂亮的桃花眼，只不过眼里头满是嫌弃与不可置信。
　　“那个……你吃么？”裴长殷手里托着柿子皮举了过去，“小舌头没烂还是挺好吃的。”
　　那人不说话，别过了头。
　　借着屋外照进来的火光，裴长殷注意到，那是个跟他年岁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脸严肃，警惕地望着外头。
　　一时屋内无声，只有裴长殷吸溜吸溜吃柿子的声音。
　　等吃完柿子，嘴上得了闲的裴长殷又忍不住开始撩拨身边的男孩，“哎，你叫啥啊，我叫裴长殷，你也是在大街上被抓来的么？”
　　见对方还是不理他，裴长殷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我听林叔说有那种专门抓小孩的坏人，抓了富人家的小孩然后要银子，不过我家也没什么钱，林叔天天就给我吃两顿饭，买糖都得一旬一回。”他又看看身边的人，“诶，我看你跟我穿的也差不多，你家也没什么钱吧？那就不知道他抓我们做什么了，难道要把我们卖去做苦力？可我也没什么力气，我看你倒是挺壮实的，估计能比我多卖几个钱。”
　　正叨叨着，破烂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蒙着面眼神极凶的人大步迈了进来，大汉手上拿着一盏烛台，他烛火接近两人，仔细的看了看脸，接着一把抓住裴长殷的衣领拎到眼前又仔细看了看。
　　裴长殷看到大汉眼中突然戾气大胜，接着自己就被一把甩到了墙角。裴长殷被撞得两眼发花，只觉得额头和膝盖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额角，出血了。接着屋外就传来了争吵，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你是瞎吗？让你两个都抓来，你看你抓的是什么人？”
　　“大哥，晚上那么黑，我也看不清啊，我看他们俩穿着衣服差不多，又站在一起，就给绑来了！”
　　“笨蛋！另一个肯定跑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救人了，你带这个冒牌货又不能交差！”
　　“那怎么办啊大哥……”
　　裴长殷想想自己并没有跟什么人一起，那肯定就是坏人口中的冒牌货了，又看了看身边的严肃脸，小声问，“他们是抓你的？”
　　“闭嘴！”
　　没想到严肃脸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闭嘴，裴长殷有点委屈，顿时觉得身上的伤更疼了。
　　严肃脸看着裴长殷破了的额角和狼狈的衣衫，心中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递了过去。
　　裴长殷高兴了点，接过帕子就擦了擦手上黏黏的柿子汁和泥，又听得严肃脸倒吸了口气，“擦血！”
　　“哦。”裴长殷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已经脏了一半的手帕，只好小心的折过去，用干净的一面按住了额角的伤口。忍了一会又忍不住问，“你不担心么？他们好像是来抓你的哦。”
　　严肃脸眼神不变，“会有人来救我的。”
　　屋外争吵的话语声越来越小，似乎是人走远了。
　　“我看他们好像走了诶，不然我们现在跑吧。”裴长殷蹭到窗边，刚想探头，只听唰的一声，一柄锃亮的钢刀从窗户伸进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裴长殷只觉得自己汗毛都立了起来，腿一软半跪着退了回去。“还是算了……”
　　受了些惊吓，裴长殷安静地靠在了墙角，不知不觉却是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时又听到了门被踹开的声音，裴长殷见来人一袭黑衣瞬间清醒了过来，不自觉的就往严肃脸身边缩了缩。
　　谁知不缩还好，一动，那黑衣人瞬间就到了他面前。
　　“住手！”严肃脸急忙喊道。
　　裴长殷这才看到黑衣人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短剑离自己鼻子尖也就一寸之遥。
　　黑衣人抱拳跪在了严肃脸身前，“少爷，全解决了，回去吧。”
　　严肃脸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裴长殷，“你走吧，外头没坏人了。”
　　黑衣人抱起严肃脸，裴长殷跟在后头出了门，眼看黑衣人步子越迈越大，裴长殷急忙喊，“那个，我不认识路啊。”一路被装在麻袋里，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要提怎么回去了。
　　严肃脸越过黑衣人的肩膀看了裴长殷一眼，皱眉想了想，“沈元。”
　　“呼……”黑衣人打了个呼哨，裴长殷身后便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将裴长殷扛在肩上便飞步而去。
　　严肃脸听着裴长殷惊讶的“啊……”声消失在树林中，才又开口，“余茂那里怎么样？”
　　“四皇子无事，他们似乎是没看见他。”沈元回答道。“这次的人似乎只是江湖混混，宫中那位似乎并不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哼。”严肃脸哼了一声，不再接话。沈元便也不再说了，抱稳了怀中的人也消失在了密林中。

　　带走裴长殷的黑衣人将他放在了被掳走的那条街上，裴长殷一瘸一拐的跑回家，家中点着烛火，却没有人。
　　裴长殷口渴的要命，晃了晃桌上的壶发现是空的，于是只好走到院子里，拿瓢在水缸中舀了一瓢水。
　　刚凑到嘴边，身后就一声怒吼，“告诉你多少次不许喝生水！这都九月天了，大半夜喝冷水闹肚子没人管你！”
　　裴长殷被这声音吓得将水瓢扔回了缸里，“林叔你在家啊……”
　　陆林接着微弱的光看到了裴长殷脑袋上的伤，“进来。”
　　裴长殷跟着进了屋，被按坐在了凳子上，陆林扶着他的头左右看了看，又问“还有哪里受伤了么？”
　　“腿疼。”裴长殷老实回答，伸了伸左腿。
　　陆林将他的裤腿挽到了膝盖上，腿上青紫一片，血已经结痂了。
　　“林叔你都不问我怎么弄伤的么？”
　　“哦，怎么弄的？”陆林随口问，回身去柜子里找药。
　　裴长殷瞬间精神大振，连比带划的，“我看戏回来，有个黑衣人拿着那么长的一把刀，想把我抓走，我一个闪身再加一个猴子捞月，与他大战一百回合，虽然受了点伤，不过将他放倒了！”
　　“哦。”陆林不动声色地打开瓶塞，握住裴长殷的小腿，将瓶中的药水倒在了伤口上。
　　正在绘声绘色描述如何打倒坏人的裴长殷一声惨叫，“林叔！太疼了！”
　　“你不是厉害么，还知道疼啊？”陆林抬眼瞥了他一下。
　　裴长殷疼的一边抽气一边老实的将实话说了一遍。
　　陆林点点头，将裴长殷腿上的伤口清理干净，撒上了药粉，包扎好后又开始处理头上的伤。“那个孩子不简单，幸好这次只是抓错了人。”
　　跟在安定侯身边这些年，陆林也见识了不少事情，听陆林这么一描述，陆林马上就想到了那个孩子身边能有那样的护卫，恐怕背景深厚。
　　“诶，林叔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陆林道，“以后没我跟着你不许出门了，这几天也不用去学堂了，在家养伤吧。”
　　“别啊，林叔！我跟二虎约好了明天一块斗根呢！”裴长殷急了，让他在屋里呆几天，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没商量！”陆林一句话绝了裴长殷所有想出去玩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