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老夜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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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齐整的脚步声回响在黑暗中，阴冷死寂如墓穴般的地牢仿佛因此获得了嗜血的搏动，犹如憩于黑暗的巨兽被唤醒，沿途被摇曳火光照亮的拱门、岔路如同许多张大的幽深巨口，刺骨的寒风回啸穿行，仿佛无处不在的怨魂无休无止哀泣不息。
这是连夜鸦成员也不愿意久呆的地方。真想到地面上去在温热的火盆边喝上一壶火辣辣的麦酒阿，这鬼地方冷得骨头都要冻成渣了——心中虽抱怨着，在前引路的“夜鸦”们却并不敢流露丝毫不满，努力保持着严整的步伐，他们身后那位爵爷才是这片黑暗辖域中最令人生畏的存在。
在“夜鸦”侍卫的前后簇拥下，泰勒勋爵镶着金扣的皮靴节奏优雅地敲击着阴湿的石板。
泰勒老勋爵其人倒并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相反，他是个文质彬彬的老绅士，不过笑起来却连“夜鸦”们也腿肚子打战。
老泰勒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其人面貌清矍，身姿挺拔，日常一袭华服，花哨却并不显轻佻。衣扣上还插着一支玫瑰花，这可是这位老花花公子的经典标志。此时在阴冷地牢中漫步，却依然步履优雅，如同漫步宫廷华邸，一派闲庭信步，老勋爵一贯是如此风流倜傥的派头，仿佛没有什么能影响他赏玩世间的态度，即使在他发明的那些机括精巧的刑具前，面对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哭泣，亦或残裂支离的肢体碎肉，都丝毫不会影响老勋爵半分风度。王都中没有人会想到这位玩世不恭的老花花公子竟是令人胆寒的“夜鸦”首领。
在一处高阔厚重的铁门前，“夜鸦”整齐分列两侧，泰勒勋爵一扬手，黑暗中空气微微震动，铁门禁制解除，大门无声缓缓开启。泰勒勋爵仅带着执事阿克步入其中。四壁的火盆无声自燃，照亮了冷寂宽阔的大厅，只见地上整整齐齐停放着二十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为了保存尸体不腐，每具尸体都放置在装着大块冰块的木箱上，因此大厅比地牢中别处更加寒冷。泰勒此时重伤初愈，彻骨的阴寒让他的旧伤隐隐作痛。
重伤还未彻底痊愈，但泰勒早就等不及了，精神才恢复了六成就立刻前来查验尸身。
两个月前泰勒亲自押解转移囚犯的车队，却在城郊遭遇劲敌。引爆了护身法器拼得两败俱伤才保住性命。这次惨败是“夜鸦”多年未遇的奇耻大辱，泰勒有些庆幸当时自己重伤昏迷，否则陛下雷霆震怒，重罚之下，这条老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问题。
自神圣纪元以来，即使以铁腕严酷打压，但难免有漏网之鱼，尤其是近几年，泰勒总感觉王都中藏着不知名的高手。
炼金术的探索本就极其艰难，对修习者天赋资质要求也非常高，即使在大陆炼金术可以合法流通传承的鼎盛年代，能真正迈入门径的人也不多。踏上炼金术阶梯后能精进境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自从神圣纪元以后数次大清洗，民间炼金术的传承几近断绝。除了西庸堡和教会中还有数十位修为接近第六阶的顶级高手，纵览整个大陆，修为达到第三阶已是罕见了。
泰勒的修为已经达到第三阶圆满，在王都二十多年未尝败绩，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被逼到需要自爆护身法器来保命的地步。这个不平静的新年伊始，就深深撼动了老“夜鸦”习以为常的认知。
不仅如此，这个新年重磅事件一桩接着一桩。血色酒会，囚车被劫，龙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件都震撼王廷，每一个事件背后都牵扯着复杂的不明势力，千头万绪理不清道不明，往日雷哲王的得力鹰犬——“夜鸦”已是焦头烂额。
可是这要紧关口，盖里国师率领的精锐术士又在外执行秘密任务，完全没有功夫支援“夜鸦”们。
这个新年真不是个好兆头——这个念头让泰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可笑的是“夜鸦”本身就是无数人的厄运，老“夜鸦”可从没相信过什么预兆、启示这些欺骗愚人的东西，泰勒想，也许是这里堆放太多冰块了。
泰勒来到前排正中的那具尸体旁，他微微一颔首，执事阿克立刻会意上前缓缓揭开白布，露出伯杰斯那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容，泰勒微微俯下身，凝视着伯杰斯定格在惊讶瞬间的表情，传说死者的眼睛会映出杀死他的人，而伯杰斯散大的眼瞳已有些浑浊。
可怜的侄儿，你在临死前究竟看见了谁？
为什么只是微微惊讶，而并不是恐惧的表情？
护身法器完全没有启动，看来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当时面对的应该一个认识的人。
极有可能是酒会的客人——
中途离场，却在书房中私下见面。
泰勒露出嫌恶之色，多半是宝贝侄儿那见不得人的癖好惹的祸。
虽然所有尸体都堆放在书房中，但是平时安排侍卫值守的位置发现了少量血迹，但并没有明显打斗痕迹，所有侍卫都在几乎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解决掉。一定是这伯杰斯这蠢货色.欲熏心，不希望被打扰好事，一个侍卫都没带进来。
伤口齐整，干净利落，从攻击角度也看得出是个狠辣果断的高手。
王都中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高手？
他就隐藏在那天的客人中。
是哪位客人中途离场了呢？
泰勒心中有些懊恼，如果当时能亲自调查说不定当场就能看出端倪。但是那几天泰勒被盖里国师紧急召见去了西庸堡。听闻事发后，本想亲自重新调查，但当时盖里国师急着要那批囚犯，泰勒不敢拂逆，只得忍下悲痛暂时搁置调查继续执行押解计划。
忽然泰勒想起了“夜鸦”的文书资料当时都在那间书房！
虽然没有任何失窃迹象，连抽屉都是锁好的。
但泰勒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囚车被劫事件和这个案子一定有关联。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被满地的玫瑰花瓣吸引了注意力
......
一天一夜之后，大厅中的尸体重新覆上白布，原先惨白的布单上都沾着斑斑血迹。泰勒洗净了手坐在长桌后的高背椅上休息，即便他已达到炼金术第三阶圆满的修为，此时也微微有些疲惫，连眼角细刻的皱纹也加深了几分。
“阿克，那天酒会中途离场的宾客有哪些人？”
“大人，根据那天的贵宾回忆，塔伯夫人去花园里逛了会儿，还有佩利勋爵喝醉了，伯杰斯大人扶他去贵宾室休息。”阿克回答。
“嗯？他们一直在贵宾室？那伯杰斯怎么会在另一栋楼的书房里？”想到伯杰斯的癖好，泰勒不禁老脸一红。
“仆人们说看见伯杰斯大人扶着佩利勋爵进了贵宾室，但后来又有人在花园看到伯杰斯大人急匆匆跑出来，但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那天不但侍卫，连很多仆人都被玫瑰大盗杀了。”阿克说着也露出思索之色。
都被灭口了，做的也太干净了，反倒让人生疑。
泰勒回忆着社交圈认识的人，“佩利勋爵？他是什么来路？”
“大人，他是烈焰湾罗卡家族次子，”阿克压低声音克制着语气中隐隐的兴奋补充道，“就是那位游吟诗人，王后殿下的初恋情人。”
“哦，那小子。”泰勒心领神会地一挑眉。确实是一副能让伯杰斯神魂颠倒的好皮相。
“他后来一直在贵宾室，一个人？”泰勒沉吟道。
“从当时客人们的回忆来看，是这样的。”阿克道。
“多派些‘小雀’去烈焰湾行馆，密切关注这位游吟诗人的举动。每天详细汇报他的所有动向！”泰勒吩咐道。
“是！大人！”阿克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大人，难道不是玫瑰大盗做的？”
泰勒嗤笑了一下，轻轻拈起插在衣扣中的那只玫瑰花，“诺，这才是那小毛贼留下的玫瑰，半年了都还保持鲜艳。案发现场我后来去看过，满地的玫瑰花瓣都枯萎了，很明显就是从走廊的花瓶里随手取的。”
“果然只有大人智慧的双眼才能看穿真相！”阿克仰慕地叹道。
泰勒对下属的马屁十分受用，心情也好多了，指尖捻转着玫瑰悠然道，“这帮蠢货！也不想想这种小毛贼怎么会有这等身手，此人必定是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高手，这股狠劲倒是很像劫囚车的家伙，那天还专门派人化妆成什么玫瑰大盗想引开我们的注意！玫瑰小毛贼从不接近王廷要地，有法阵守护的地方从来没被盗过，留下的玫瑰倒是很像圣灵学院的保鲜手法，盗窃的珠宝古董也不是什么珍稀，也不一定值钱，倒是有点像圣灵学院那帮小子的恶作剧。这些无聊的小贵族，不过是家里失窃点无关紧要财物，就给不知名的小毛贼加上什么浪漫传闻，是不是嫌王廷守备太空闲了！”
“大人，那三年前银器失窃案……”阿克小心翼翼提醒。
泰勒警告地瞪了阿克一眼。这事到现在夜鸦和王廷守备都联手瞒着雷哲王。
“哼！前库房职守事发半年前就全部调离了，居然完全查不到踪迹。这么大的案子一定是内务官监守自盗才能成功！等我找到证据，一定让这帮家伙脱层皮！”泰勒不屑地哼了一声。
“对了，那个玫瑰小毛贼，给我继续追查，再多杀几批倒霉鬼示众。要查得大张旗鼓。要把染血的玫瑰花瓣洒满王都。”泰勒轻抚着鲜艳如血的花瓣，目光暗锐幽深，“好让我们的游吟诗人迷失在玫瑰丛中，才会放下警惕，露出破绽。”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老夜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