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游吟诗人入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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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再次笼罩布列忒尼大陆，山峦，林莽，荒原，田野，葱嵘和荒芜，荣耀和枯骨俱覆在皑皑白雪下。
佩利勋爵飞身跃上最高处的山岩，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方，明澈的蓝眸中映照着地平线上依稀可见的林立塔楼。
这是布列忒尼大陆众王之王——雷哲治下的第二十八个冬季。
这片大陆所有的驯伏之民将要迎来这位篡位者自号的所谓“神圣纪元”的第二十九个新年。
王都又名“七星之城”，城外远郊的荒丘上，草木不生，佩利脚下裸-露的红褐色劣壤和嶙峋的岩石都被严冬覆上素白。
天际飞来羽翼洁白的鹰隼，这素白的雪原掩饰了它的行迹，饶是佩里目力卓越也是等鹰隼接近了才发现。佩里抬手，鹰隼稳稳地落在他的手臂上。佩利眉目高深，形容英俊，身姿英武挺拔，一身哑光的暗黑革甲贴合健硕的身形，在狂猎的西风中巍然伫立。狂风拂乱了他的金发，更显威烈张扬，犹如古代传说中的俊美战神临世。
从鹰隼爪子上解下的水晶是珍贵的法器，如今已非常难得。可惜这珍贵的法器只能一次性使用。以冥想之力激发可以连续记录一天一夜的光影，甚至环境中的无形能量波动。
放走鹰隼，就在狂风呼啸中，佩利手握水晶闭目进入冥想世界。近侍彼得感应到主上的状态，立刻警惕地巡视四周，进入高度警戒守备。
在冥想世界中，佩利随着鹰隼的飞行轨迹得以全角度俯瞰王都——七星之城的全貌，内部和外部。
其实十年前，在佩利还是少年时曾经到过王都，只是那时七星城的规模还未完全建成。如今一见之下，佩利不由得一惊，七星之城还真是名副其实，整座城的形制就是一个巨大七芒星阵。
讽刺的是，自从雷哲称王之后就在大陆全面禁止民间对炼金术和各种巫术魔法的研习和实践。直到现在为止都还在不断捕杀民间术士。他自己却把王都建成了一个标准的七芒星阵型。
佩利还能从影像中感应到含而未发的巨大能量。这座城不仅仅是王权威严的标志，整个王都本身就是一座真正的阵法，在战时可以启动整体防御。只是平时并处于没有开启状态。佩利感到十分庆幸，这意味着他的人可以携带法器入城而不会被阵法监测示警。
佩利微一挑眉，雷哲王倒是相当自信，也许这位窃国者自认为所有效忠旧王的势力都被剿灭殆尽了吧。佩利冷冽的薄唇扬起讥讽的弧度——这样也好，如此，微笑的獠牙才有机会接近意满志得的恶龙身侧。
佩利从鹰隼盘旋的角度注意到高耸的城墙上衣甲鲜明的卫兵轮班交替巡逻。塔楼中藏着大量值守弓箭手。这是一个王都的标准防护。
城中星罗棋布的街道都是依照七芒星阵的图案精确布局，倒也俨然有序。内城的环形城墙比外城更高，这圆形的内城就是整个大陆世俗和精神领域的最高统御中心——王廷和教廷所在。
鹰隼只能接近王廷的外围，核心区域似被强力的阵法守护，无法靠近，影像也十分模糊。教廷的至圣大教堂倒是平易近人，没有设置什么防护，鹰隼还在圣像头顶小憩了片刻。佩利还有些恶趣味地想，希望他的小宝贝没有在神圣的雕塑上留下污迹。
水晶在佩利手中渐渐暗淡灰败，等佩利睁开眼时，水晶已在手中化为粉末，消散在狂风中。
七星之城各处布局已深深印刻在佩利心中，仿佛他已经在城中生活过多年那样熟悉。此刻，佩利甚至比大多数在王都中生活的人更了解这座城。
佩利轻轻一跃，跳下岩石。“彼得，”他拍拍彼得的肩，“我们明天就要入城了，准备好了么？”
彼得本就站的笔直，闻言立刻站得更挺，“是，大人！都安排好了！只留第一小队维持护卫，其他人全部换下铠甲。艾瑞克的小队是艺人，菲力小队是匠人，安妮小队是园丁和厨子。”
“记住！不想被挂城墙上就不能显露任何法术的痕迹！”
“是！大人！大家都清楚了！”
佩利赞许一笑，“走，我们也去换装。”
“大人，”彼得挠挠头，“您是勋爵，甲胄是贵族勇武的象征，您这样没有关系吧。”
佩利俊美的脸庞绽开明朗迷人的笑容，“没错，但布列忒尼大陆的时尚宠儿怎么会爱穿笨重的甲胄呢，众所周知，我们烈焰湾罗卡家族可是出了一个不爱征战，只爱和平、音乐、诗歌、艺术，到处称颂陛下征伐伟业的游吟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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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雪原上，长长的车队逶迤而行，车队的旌旗，马匹，和车厢上俱绘制着精美的火焰纹案。车队如同斑斓长蛇在茫茫雪原蜿蜒滑行，缓缓接近前方的王都——七星之城。
沉沉铅云下，四野俱白中迤逦而行的华丽车队，也许是被严冬寒雪覆盖的饥民们垂死前见到的最后风景。大多数没有什么见识的农民并不认得那火焰纹的家徽是七王之一，烈焰湾伯爵——罗卡家族的纹章。
历年的新年觐见和朝贡，罗卡家族总是来得最早。今年也是一样。与往年不同的是，由于烈焰湾伯爵本人在前不久的海战中重伤未愈，新年觐见只得由伯爵的次子——佩利勋爵代为前往。烈焰湾伯爵为了向雷哲王表达无法亲至的歉意，这次的朝贡也倍加丰厚。
罗卡家族总是这样谦卑小心，擅于体恤上意。这几年的冬季特别漫长，尤其是今年，王都附近的大-饥-荒比往年更严重，不用等雷哲王陛下开金口，罗卡家族就主动以朝贡和致歉的名义在朝贡车队中增加了大量粮食、腊肠、熏肉、腌鱼、细麻、丝绸和美酒，这比“赈灾”要让陛下的面子光彩得多。
拍马屁是一门精巧的艺术，佩利想，而如何把一位喜怒无常的暴君的心意伺候地服服帖帖，更是要小心拿捏分寸，要正合上意，要恰到好处，又要妥帖合宜，又要舒适愉悦，就如同精心编制的曲谱，细心演奏的复杂和弦一般。
佩利此时已换上华服，白鼬皮斗篷下的盛装绣纹精致繁复，好像白雪掩映下一座行走着的春日花园，他的坐骑也同样妆点着华丽披挂。侍从彼得感叹，也就主上这样的人敢这样搭配明丽色彩，而不显俗艳。佩利在自诩为“游吟诗人”时，常常力图表现得像一个讲究时尚的纨绔子弟，除了谱写歌功颂德的乐曲，还自行设计服饰搭配，但他确实有很高的艺术品位，敢于大量运用鲜明撞色，加上俊美的姿容和高雅的气质，每到一处都成为贵族们的竞相效仿的时尚。
那把称手的沉重巨剑收在随行的行礼马车中，那套哑光暗黑甲胄是用珍稀的魔蛟制成，将会和巨剑一起成为府邸的珍稀收藏品。神圣纪元的纨绔子弟往往不了解这些武器装备的真正价值，佩利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近侍彼得在前面为他牵着马，佩利稳稳地骑在华丽披挂的马背上，怀中抱着诗琴，在战场上许多次斩下敌人首级的双手，此刻轻轻拨动琴弦，一路试奏着新谱的乐曲。
随着队伍缓缓前行，气势宏伟的王都从地平线渐渐逼近而来，即便在郊野也已经能看见内城重重高耸的塔楼和穹顶。栉比鳞次的尖塔密集簇拥在内城，仿佛宏伟的乐章，在紧密急促的节奏中把恢宏华美的乐章推激起激昂的高-潮。
长长的车队已在高耸的城墙外停妥。佩利远远就能感应到被法力淬炼过的城墙散发出的威压气息。利啸的嘶鸣在旷野回荡，头顶掠过阵阵腥风，在车队的上方，巨大的阴影时不时掠过雪地。那是威震大陆的龙骑卫队在巡视。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也在这狂野的嘶鸣中瑟瑟发抖。
佩利早已命手下做好准备，及时安抚了马匹。当年第一次见到龙骑卫队时，年少时的佩利曾大为惊骇。如今再次面对耀武扬威的龙骑，佩利心中却涌起浓浓的嘲讽——龙骑确实是雷哲王当年称霸大陆的最强倚仗，也是这些年对反抗势力最有力的威慑。但事实上“龙”只是传说中的神异生物，已经有千年没有出现过真正的龙了。这些被称为“龙”的怪兽实际上只是类龙蜥蜴，也许残留着稀薄的远古传说中龙的血脉。个头只相当于两个成年人身高。膜翼也无法支撑长时间高空飞行，最高只能飞至外城的城墙高度。
这些被国师盖里以秘法改造过的类龙蜥蜴能喷射黑色的火焰和毒汁。在战斗中被毒汁污染的土地寸草不生。王都曾经是战况最激烈的战场，大地的伤痕至今都没有完全平复。也是导致历年饥荒的直接源头。
盛赞雷哲王美政的颂歌早在出发前就谱好，佩利刻意在接近王都的郊野就换装，一路颂唱而来，流丽的旋律一路飘游过饿殍遍地的荒原。在巍峨的城墙下，赞美之辞含在口中，此刻却吐不出口，只让佩利越发感到恶心。
如果说龙骑巡城是王都七星之城特有的盛景，王都的另一道不变的景观就是插在城头高杆的人头了。浇上焦油的人头可以挂上一个月还保持着能让他们的亲友能辨认出的面容。
佩利听说当年城门可是壮观地插满了人头，都是效忠旧王的贵族们；后来听说挂上城墙的人头都是民间私自研究炼金术和巫术的术士；再过了几年插在城门的人头少了很多。佩利随车队经过城门的时候留意看了一下，只有三个面目悲惨的人头插在城墙高杆上。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彼得，”佩利吩咐道，“去打听打听那三个为什么被挂墙头？”
“是！大人！”
......
彼得回来复命的时候，面色有些古怪，佩利目光如剑扫了他一眼，彼得才回答，“大人，那三个您都认识，是戴厄勋爵、普尔勋爵和弗吉骑士。”
佩利记起来了，他确实认识他们，布列忒尼大陆的贵族少年成年之前都要在龙堡接受武学训练，这三人他有印象，他们曾经是他的情敌吶，当年这几个家伙一起热烈追求过龙堡公爵的女儿玛格丽特郡主。不过他们当年可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啊。
“他们犯了什么罪？”佩利问道。
彼得有些鬼鬼祟祟左右望望，压低声音道，“他们当年都是玛格丽特郡主的追求者，”
佩利嗤笑一下，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当年他们还不是抢不过我。等等，这有什么关系？”
“大人，听说他们三个对王后的美貌念念不忘，冒犯了王后，惹得陛下大怒，就...”彼得咧了咧嘴，在脖子旁比划了一下。
自从听说她成为新的王后，初恋情人的记忆也在心底尘封。此时佩利不禁想起多年前遥远记忆中的那个清纯少女。
“大人，”彼得见佩利似乎沉浸在思索中神情，迟疑地提醒道，“玛格丽特郡主是您的初恋情人，你们...”彼得两只手拇指对了一下。
佩利莫名感到脖子后面阵阵发凉，他清了清嗓子训斥道，“闭嘴！”
“是，大人！”
“这事不许再提！”
“是！大人！”
佩利调整了一下心情去前检视车队。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热情洋溢的声音“佩利！佩利！嘿！这边！这边！”
这声音让佩利的心情好起来，虽然还没见到人，他已经认得出这是戈登的声音。转回身，就看见戈登一身红黑相间宫廷事务官服色，正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到这边来。几年不见，戈登的外貌没什么变化，廷臣生涯历练让当年这个大大咧咧的小子添了几分温和文雅的气质。戈登一来到佩利面前就张开双臂给了佩利一个热烈的拥抱。
佩利愉快地拍了拍好友的后背。戈登是佩利心目中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佩利能察觉到戈登真诚的快乐，还有一种放松的心情，似乎有一种终于有了主心骨可以依靠的感觉。戈登出身烈焰湾罗卡家族的旁支，被家族安排在王廷担任事务官。现在已经获得子爵的爵位了，阶位比佩利高。历年的新年觐见，戈登子爵都是负责烈焰湾的接洽专员。
“我收到伯爵大人的信了，我就猜你肯定今天到！”戈登得意地模样，让佩利联想到热情地摇着尾巴求夸奖的牧羊犬。
“三天前你就每天到城门来等，总有一天能蒙对，是不是？”佩利笑道。
“哈！佩利你这家伙总是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给你安排的行馆在哪里么？”
“这我可不知道，”佩利心中暗道，我还真知道烈焰湾行馆的方位呢，我可比你还要了解这城里所有布局，“那就请事务官阁下指引吧。”佩利笑容可掬地向戈登行礼。
戈登捶了佩利一下，“佩利，你那么聪明，当年如果留在王廷现在说不定早就封了一堆爵位了，可惜你不喜欢当事务官，喜欢当游吟诗人。”戈登的惋惜并不太强烈，事实上，他还有些羡慕佩利的逍遥自在。
“王廷已经有很多你这样能干的事务官为陛下效力了，而陛下的德政伟迹需要游吟诗人传诵四海。”佩利风度翩翩地向着王廷的方向微微鞠躬。
戈登在心中默默感叹，这家伙这几年不是一直在海外游历当游吟诗人么，怎么这拍马屁的功夫比自己这个廷臣还顺溜，居然丝毫没有谄媚做作，有如阳光风露一般自然，又不失从容优雅之态。啧啧。
戈登把烈焰堡的觐见车队带到行馆后，就拉着佩利来到中庭花园，神秘兮兮道，“嗨，老兄，你知道挂墙头的那三人是谁吗？”
佩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戈登显然忍不住八卦的欲望，还不等佩利回答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不过得知了更详细地内情后，佩利只感到后颈阵阵发紧。那三人惹怒雷哲王的缘由，一个是在宴会中向王后献唱，一个是在御花园中向王后献花，一个只是被人举报写了首给王后的情诗。
“王后当年可是你的初恋情人啊。我记得你们...”戈登双手对了一下拇指。
“戈登，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事还有谁会知道？”佩利掩饰着尴尬问道。
“整个王廷都知道啊。”
佩利差点没站稳。望着灰云沉沉地天空，他心中只想咆哮一万遍各国语言的脏话，老子真的不想被挂墙头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游吟诗人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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