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两重》墨十九mo

23、无价宝是有情郎

　　昭成送了穆宁出去，见天才亮，想着穆宁这么早过来，一定没能睡好，便道，“这个时辰，其他人都还睡着呢，你这么早过来，昨夜没睡好吧？”
　　穆宁点点头，昨天的事的确让人胆战心惊，好容易让太子没法找自己麻烦，可十四留在这里，自己必定忧心。“哪里能睡得好，您帐子里的那个，一天不离开，奴婢必定日日担惊受怕。”
　　“放心吧，在我这儿要是被别人拿了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奴婢请求世子，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就连格格都不能说。”
　　“我明白。”
　　“如此，奴婢就多谢了。”穆宁朝着昭成行了礼。
　　“礼就免了吧，不过，我想好了要你怎么谢我。”昭成笑的意味深长。
　　穆宁笑了，“那是十四爷走了之后的事了。”
　　昭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道，“先说给你。”
　　“奴婢洗耳恭听。”
　　昭成把手放下，一侧脸，“亲我一下吧。”
　　穆宁被昭成逗笑了，“认真的？”
　　“当然。”
　　“不如这样吧，亲一下就算了，换抱吧，奴婢可以抱您两下。”穆宁张开双臂做着迎接昭成的姿势。
　　昭成笑着把穆宁的手臂放下，“下次抱吧。”
　　“那奴婢就走了，世子留步。”穆宁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昭成看着穆宁的背影，叹了口气。看她刚刚在营帐里，眼里心里都只有十四阿哥，哪怕是两个人出来说话，她也半句不肯离了他。自己就算是想嫉妒，可又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她眼中不曾有自己，自己又怎么有嫉妒的资格呢。
　　云筝在穆宁的帐外等穆宁回来，见穆宁回来马上迎了上去，“姐姐，我一早来找你，没想到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找我有事啊？进帐说吧。”穆宁掀了帐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昨姐姐让我去找昭成世子，事情可解决了？”云筝问道。
　　“原不是什么大事，我倒也奇怪，原想问你，请了世子以后，你怎么不见了？”穆宁答道。
　　“我想着，姐姐找了昭成世子帮忙的事，我一定帮不上，就先回去了。没想到世子竟和太子爷遇上了，听说太子爷出姐姐营帐的时候生了好大气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穆宁不愿意十四跟来的事其他人知道，虽说云筝是真心对待自己，可越多人知道，就意味着十四暴露的危险越大。何况云筝知道了，对她也不是好事，便道，“那时我正要沐浴，太子要细细搜查，我顾及名誉，拦着没让。与太子起了争执，这时，世子来了，拦了下来。”
　　云筝听完点了点头，“是这样啊。那姐姐当时来找我，说有急事要找昭成世子帮忙，难不成是为了不让太子搜查营帐吗？”
　　穆宁只得欺瞒云筝，“我哪里能未卜先知，不过是前天跟世子喝酒聊天，丢了重要的东西，当时天黑漆漆的，我又不记得丢在哪儿了，刚好昨天约好了一起跑马，就请他带几个人过来一同找找。可我一身酒气，实在不宜见人，才去找你帮忙的。碰上太子搜营，不过是巧合。言语之间，也冲撞了太子，已找皇上领罪了。”
　　“皇上怪罪姐姐了么？”云筝关怀道。
　　“已经领了罚了，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姐姐还要去伺候皇上起床呢，我就先走了。”
　　离营帐百米开外的树林里，金色蟒服的男人背着手站着。云筝在他身后行了礼，“奴婢给太子爷请安。”
　　“打听过了？”
　　“打听过了。”云筝心中也不是很明朗，穆宁言语之间不曾透露出她是否护着人，连去找昭成世子的事都给了解释，自己体会不得，不过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尽数转述给了太子。
　　太子听完点了点头，“若是她真的藏了人，绝不会让你进帐，只是不知道她把人藏哪儿去了。你多盯着点。”
　　“奴婢明白。”
　　承音推了十三的帐门，吩咐身后的侍女把手中的托盘放下，坐在了十三对面。“昨天打的兔子，我找人做好了，带来给你尝尝。”
　　侍女递过来一双筷子，十三尝了一块，道“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我吃过了，觉得不错才带来给你的。对了，昨天咱们去打猎，听说太子带人搜营了。”
　　“我知道。只是并没有搜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十三并不在意太子搜营的事。
　　“我听说昨天我哥在穆宁的营帐里遇见太子了。本来想着今天早上去问问的，去了才看见，我哥正和穆宁在营帐外面聊呢，我也不好打扰，就回来了。说不准啊，等不到你们回京，穆宁就成我嫂子了。”承音想起穆宁要抱昭成的场景，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十三摇摇头，“这可说不准。他们俩的事，得他们两个自己瞧着办。再关心，也只能听结果。”
　　“我这不是替他们俩高兴吗，我这个做妹妹的，希望自己哥哥和他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不是应该的事嘛。”
　　十三点了点头，“确实应该没错。可是承音，听我一句，不管他们两个能成与否，你都不要参与他们两个的感情。”
　　“为什么？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成。要是我从中帮助，说不定让这件事板上钉钉呢。”
　　十三拉过承音的手，“那是红娘媒婆做的事，他们俩有谁开过口，希望你帮忙的吗？”
　　“那倒没有。”承音摇摇头。
　　“所以啊，归根究底，是他们俩的事。”
　　“好了好了，”承音把筷子塞进十三的手里，“快吃吧，都凉了。”
　　穆宁服侍康熙用过早膳后，便到了老八营帐。如今老八虽然恢复了贝勒之位，但没有半点实职，虽说和先前被禁足大不相同，可如今康熙不信任，太子处处防备，倒是比禁足好不了多少。
　　穆宁进帐先行了礼，“八爷吉祥。”
　　“免礼吧。”老八站起了身，走到穆宁面前，问道，“什么事？”
　　“奴婢知道八爷有担心的事，故来为八爷解忧。”
　　老八凑到穆宁耳旁轻声道，“隔墙有耳。”
　　穆宁低声道，“十四爷平安，他在世子那儿。”
　　“那就好。”老八也低声道。
　　穆宁道：“世子说了，会找机会送十四爷走。”
　　老八答道：“要小心，在这里都是太子的人。”
　　“世子是可靠之人，奴婢帮不上忙，但请八爷放心，十四爷一定会平安离开。”
　　老八对穆宁点头微笑，“多谢你来。”
　　“十四爷怕您担心，奴婢不能不来。”
　　“等他走了，还麻烦你来告诉我。”
　　“一定，奴婢告辞了。”
　　一掀营帐，帐门外的阳光格外刺眼，穆宁伸出右手挡住眼睛，一时恍神。自己明明不喜欢八爷，可眼见他这般情形，心下始终不忍。大概是这般温柔似水的君子落了难，都会激起旁人的同情心吧。虽说不关自己的事，可穆宁忍不住会想，十几年之后，八爷和四爷手足相残，姐姐会不会有哪一刻，会想出手帮八爷？
　　那朵莲花，始终在八爷的袖口，穆宁看见了，那不是穆容的手艺，应该是老八找人绣上去的，是爱？还是愧疚？穆宁不知道，也不能问。
　　篝火映红了十三的脸，承音悄悄从后面摸过来，搂上了十三的脖子，“等久了吧。”
　　“干嘛去了？”十三问道。
　　承音起身坐在十三身边，“阿爸找我说话呢，我看要晚了，就赶紧找个借口溜出来了。”
　　十三捡起一旁的柴火撩了撩篝火，“你该去陪着王爷，多跟他说说话。等你跟着我回了京城，以后父女相见的机会就少了。”
　　承音听完十三的话，心里一阵高兴，“你要娶我啊？”
　　“有不娶的理由吗？”十三侧脸看着承音。
　　“你有几个福晋啊？我一直没问过。”
　　“三个，嫡福晋兆佳氏，侧福晋富察氏和乌苏氏。”
　　承音点了点头，“她们都喜欢什么？我去的时候，给她们带礼物吧。”
　　“什么都好，她们不是不好相与的人。回京之前，我会跟皇阿玛禀明。按照规矩，我得先回京城，带上婚书聘礼，再来草原接你。”
　　“那要多久？”
　　“不会很久的。”十三摸摸承音的头，“所以啊，多花些时间陪陪王爷，若有朝一日，他知道爱女要远嫁，必定十分不舍。”
　　“我明白。”承音搂着十三的胳膊，靠上了他的肩膀，“其实今天阿爸找我说话，我原本想告诉他来着。”
　　“那怎么没说啊？”
　　“若是我说了，阿爸必定会去告诉皇上，要皇上给我赐婚。弄不好会搞得，像是我逼你一样。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那让我听听你的本意。”十三笑道。
　　“两情相悦啊，你愿意娶我，我愿意嫁你。”
　　十三点点头，“承音，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
　　“看你这一脸严肃，该不会不是什么好话吧。”承音看着十三，不自觉得有些紧张。
　　“那要看听的人是怎么想的。”
　　“那好，你说吧。”
　　“大清和科尔沁相隔近千里，来日你嫁与了我，就意味着要背井离乡，离开你的父母兄弟，离开你熟悉的草原，甚至说，没办法保留你蒙古人的习惯。这些都是将来无可避免要发生的。你不过十六岁，又从未离开草原，皇宫，大清，你都是陌生的，此刻你不担心，可真的等到你要离开的那日……”
　　“我知道。”承音打断了十三的话，“我虽然还不能体会离开父母，离开草原是什么滋味，但我想，若只是我一个人离开，那肯定是孤独和无穷的思念。可是我有你啊，我虽然离开了一个家，但是你会给我另一个，我不是失去了，而是又得到了一个。”
　　十三摸摸承音的头，笑了。眼前的这个丫头，在第一次跑马的时候，用尽了浑身解数要赢，显露锋芒，却不失天真可爱。她眼睛里含着太阳，目光所到之处，草木皆春色荡漾。她的喜欢藏在眼睛里，眼波流转，转的是今生来世的缘分，是少女见到情郎的害羞与欢喜，定了他和她千里万里要走到一起。
　　穆宁提着食盒经了通禀，进了昭成的营帐。把食盒里的点心一样样摆在桌子上，昭成见了，笑道，“你是怕我饿着他么，一天两回的跑。”
　　“世子嫌奴婢烦，那奴婢这就走了。”穆宁盖上食盒，准备起身。
　　十四拉住穆宁的手，笑道，“跟他置什么气啊，不是来看我的吗。”
　　穆宁重新蹲了下来，“我本也不能在这儿久留。”又转头看着昭成，“世子，这点心是奴婢来谢您的。奴婢想过了，若是太子疑心未去，奴婢时常走动不是什么好事。”又把十四昨日换下的衣物拿了出来，“我洗好烤干了，走的时候用得上。今日我也见了八爷，他说你走之前都不用再见了，他要你小心。”
　　十四对昭成笑了笑，“还麻烦你到外面待一会儿，我有几句话跟穆宁说。”
　　昭成无奈笑了笑，起身出了营帐。
　　帐门刚放下，十四便拉穆宁进怀，“我也想着，没什么事，你就不要过来了。要走的时候，我会请世子找人告诉你的。”
　　穆宁点点头，“我想，太子没有找到你，又遭了皇上训斥，未必会善罢甘休。我若常来，惹了他疑心，更是平白给你增添祸事。”
　　“有你，我才平安。”
　　“胤祯，我突然觉得，没嫁给你，是件好事。若当时我入府，今日之祸，怕是不好躲了。”
　　十四听完扬起了嘴角，“昨天跟昭成聊天，他还说呢，你不肯嫁给我，八成是觉得我不好。”
　　穆宁笑了，“怎么会，只是我觉得，嫁或不嫁，不过是一场仪式，一个名分罢了。即便我在宫里，也可时常相见。而且，我更自在。”
　　“我明白。”
　　“你不高兴啦？”穆宁抬头问。
　　“这些话你都说过，我也都知道，哪里会不高兴啊。”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算做我昨日救你的酬谢。”
　　十四立即点头，“你说，我都应。”
　　“从今以后，你不许娶别人，嫡福晋也好，侧福晋也好，侍妾也好，都不许娶。”
　　“好，我应你。”
　　“这么爽快？这样一应，可断了你从今以后的桃花了。”
　　“无所谓啊，有你，其他的我都不稀罕。”
　　穆宁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的笑意更是藏不住，“那都不问为什么吗？”
　　十四笑道，“那好，为什么？”
　　“不喜欢你穿上喜服，是为了迎娶旁人。不过你穿红色还挺好看。”穆宁笑道。
　　“多谢夸奖。”
　　“我得走了，你好好的，跟世子好好相处。”穆宁起身离开，掀了帐门，见昭成就在不远处站着，便过去行礼，“世子吉祥。”
　　“说完了？”昭成在外面冷风吹着，心里也不好受。怎么眼前这个人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呢？她在十四阿哥跟前，就用“你我”，在自己面前用的却是“您、奴婢”，这不是恭敬，是生疏。
　　穆宁点头，心中对昭成升起一阵歉意，求人帮忙，还要让他给自己腾地方。“世子，奴婢着实该好好谢谢您。”
　　昭成心中一阵低落，“真要谢我，就别这么生分。你整日以‘奴婢’自称，我很不喜欢。”
　　“奴婢不敢。”穆宁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是不敢？还是不肯？”昭成往前一步。
　　穆宁抬头看着昭成的眼睛，露出了笑容，“哪有什么不肯，你若不觉得我这样不恭敬，我哪里又喜欢低声敛气，你自在，我也舒服啊。”
　　“去走走吧，我也想看看营地的守卫如何。”
　　两人沿着营地周围走了一圈，虽不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要悄悄送个人出去，也是不小的难事。只有营帐后面的树林因为树木繁茂，不好走动，守卫才少了一些。
　　昭成心里拿了主意，“这个树林，倒可以用。”
　　穆宁左右细看了树林，枝丫横斜，被草原的雨水滋养的格外茂盛，人虽然可以穿行，但地方实在不足。“树林繁茂，人走动尚可，可马匹如何行进。我不能让他走回去吧。”
　　“我会想办法的。”
　　穆宁点头，不经意间看见地上的落叶中，似有东西在月光的映射下隐隐发光。便拨开落叶，捡起物什，就着月色辨认，是一耳环。穆宁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此物，便收了起来。
　　“捡到什么？”昭成见穆宁似乎把捡到的东西收到了自己袖中。
　　穆宁答道，“一个耳环，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估计是皇上身边哪个宫女的吧。我明天去问问。”
　　“掉在这儿？哪个宫女会无缘无故来这儿啊。”昭成挑眉。
　　穆宁耸肩，“或许是来会情郎呢，宫中规矩森严，男女私相授受可是大罪，趁着塞外之行，见见，也挺不错的。”
　　“既然都是大罪了，那你就别去问是谁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或许不希望别人知道。”
　　“说的也是，听你的。”
　　“走吧。”
　　穆宁回了自己营帐，却见云筝正在帐内坐着，云筝见穆宁进来，赶紧起身倒了茶，“姐姐回来啦。”
　　“你怎么来了？”穆宁把空了的食盒放在一旁。
　　“弄了点宵夜，想跟你一起吃呢。”云筝从身旁的食盒里端出两碗面。
　　穆宁笑道，“会长胖的。”
　　“偶尔一次，不会的。”云筝把筷子递给穆宁，两人吃着，云筝抬头问道，“姐姐，你拿着食盒回来，是去哪了么？”
　　“去跟世子道谢，谢他昨日帮我解困。”
　　云筝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听说昨天太子爷遭到皇上的训斥，是因为刺客的事吧。他调动了那么多人手，却没能找到刺客。”
　　穆宁现在是听见太子两个字就头疼，便道，“哪里有什么刺客，他都搜营了，不是也没找出来么。”
　　“或许那刺客胆大心细，躲在营中，没被发现也未可知啊。”云筝看着穆宁。
　　穆宁摇头，“怎么就那么希望有刺客啊，要是真的有，咱们不得整日提心吊胆。何况要真是刺客，他总要有个刺的对象吧，这一天风平浪静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两人晚上都睡在了穆宁床上。夜渐渐深了，营帐周围都安静下来了，穆宁盯着帐顶，轻轻叹了口气。
　　身旁的人动了一下，轻声问道，“姐姐，为什么叹气啊？”
　　穆宁答道，“怎么还没睡啊？”
　　云筝哪里睡得着，太子要自己紧盯着穆宁，可这些日子，穆宁对自己确实不错，宫中少有真情，自己颇想珍惜。如果自己真的发现了穆宁有异，说，穆宁必遭灭顶之灾；不说，太子又如何能赢。“睡得浅，听见你叹气就醒了，有心事啊？”
　　穆宁想了想，道，“若是欠了不该欠的人人情，该如何还啊？”
　　云筝答道，“他帮了你，那下次你可以帮他啊。”
　　“可他，没有需要我帮的地方啊。”
　　“那就，送他个礼物？”
　　昭成堂堂世子，哪里会缺礼物，自己的东西，只怕入不了他的眼。“送什么也是个问题啊，总不能自己做吧，不能让别人误会。”
　　“那倒也是。”云筝也觉得这样不妥。“姐姐，其实不一定要还的，人跟人之间不是你帮我，我帮你，才联系起来的么。如果你老想着还别人人情，反倒让别人觉得疏离。”
　　云筝说的没错，穆宁明白。昭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未必会十分好受，十四走了以后，自己真的要好好相谢才是，可怎么谢，又是个问题。不能真的只抱抱他吧。“你说的没错，日后再说吧。睡吧。”
　　穆宁闭上眼睛睡去，云筝却翻来覆去，床脚掉落的头巾分明不是穆宁的东西，一定有什么人来了这儿。掉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说明八成在穆宁的床上待过，若真的如太子爷所想，大概，只有十四爷了吧。该不该捡？该不该告诉太子爷？云筝紧紧捏着被角，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