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凡间的美人鱼》只鹤

6、盐道

　　小山村只有十几户人家。
　　往四周看去，村子座落于山脚下，干栏式木屋，楼上居人，楼下养畜，傍水而居，远眺群峰起优，巍峨秀丽，自云缭绕；近观绿荫浓郁，流水潺潺。
　　还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这里，依然保持着较原始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出门打猎、砍柴，然后去市集换买些生活用品；而女人们则在家里养些家禽或者织布以贴补家用。
　　房屋和院子中，挂了不少用小木棍撑开的野兽皮毛，其中有一部分己经硝皮加工，摸着柔柔软软的，手感舒适。
　　我们转了一会，心中已知这里民风古朴凝重，从那些野兽皮毛来看，有崇尚勇武的风气。

　　我们的到来，给平静的小村添了几分热闹，好客的小村似乎每家都来了人，围着我们，不停地问东问西。
　　仁和几个小家伙先是围着我转，随后在小院里和小伙伴蹦跳着、开心戏闹，玩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不断。
　　受他们感染，我心情一片大好。
　　回眸一瞥，那边，有几个小姑娘正痴迷地盯着枫，羞红着脸小声说着话。
　　枫双眸清明，淡笑无语。

　　中午，有几家人送来这里的特色饭菜。蒸粟饭，野磨菇煲山鸡、爆炒野兔肉……满满的几大碗。
　　呵呵，最有特色的还是自制的甜酒。
　　大略看了一下他们用于生产和生活的陶器，器形多样，饰纹也繁复，看来此时的制陶业已有了相当高的水平。
　　一会，院子那些小家伙和村民都陆续笑嘻嘻地告辞回家了。
　　仁的母亲拉住我，在厨房一阵忙，炒了几个小菜，加上邻居送过来的，竟摆弄了一桌。

　　“哎呀呀，来客了。”一阵爽朗的笑音响起。
　　几个猎人打扮的汉子，正从门外大步走来，每人手中都拎一、二只毛色灰不溜溜的野免，其中一个青年粗犷豪放，威武英挺，颇有男人味道。
　　“爹，爹回来了。”仁欢叫着，高兴地扑进他怀里。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豪爽的抱着儿子高举着转了一圈，才将仁放回地面。
　　“爹，这是泡泡姐姐和枫哥哥。”仁一脸自豪，给他爹介绍我们：“是我和娘在温泉边捡到的呵。”
　　大家一愣。
　　“是的，绝无半字虚言。”枫不禁呵呵一乐，一脸肯定道。
　　“哦，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好，好兄弟。”那青年冲我和枫抱拳行礼，道。
　　枫和我也笑着连忙行礼，大家一阵寒喧。
　　交谈中知道他叫岩。

　　“别都站着，来来，大家都坐下吃饭吧。”仁的母亲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着。
　　“对，我媳妇说的对，别光站着。”
　　几个猎人也不客气，告扰后，分宾主围案盘腿而坐。
　　“妹子，我留下了好东西，来呗。”
　　“嗯，姐姐。”我看仁的母亲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入乡随俗，乖乖地跟着她进了厨房。
　　看来，这个时代，女人还不让上酒桌。

　　“来，兄弟第一次来，满上。”岩给枫斟酒。
　　“是，是的，我也敬小哥一碗。”一个胖猎人先给枫夹了些菜，然后，也端起酒碗。
　　“今日相见，难得有缘。”
　　“兄弟一看就是读书人，久仰、久仰。”
　　“大家客气了，我兄妹两人打扰大家，实在是惭愧。”枫的眼前摇晃数个酒碗，又推辞不掉，赶紧抱拳，道。
　　一笑，宛若清风拂面。
　　众人不禁一怔。
　　“小兄弟真是仪表堂堂……”
　　“是啊……”
　　枫一边寒暄一边敬酒，偶尔还和大家开些玩笑，他的容貌本来就讨喜，再加上应付自如的风度和儒雅的举动更是赢得众人好感。虽然喝了不少，好在都是农家甜酒，甘美醇香，喝起来也不上头。
　　“岩大哥，快天冷了，猎物不好打了吧？”枫看一眼那些挂着的兽皮毛，问：“到冬天大哥们都做什么呢？”
　　“天一冷确实不好打猎。”岩点点头，率直道：“平日我们以冶炼青铜器为生，只是现如今，兵荒马乱的也没有事做。我们弟兄几个就去鱼邑，庸国在鱼邑有盐泉，挣点煮盐钱。”
　　一个胖猎人道：“盐可真是好东西，无盐则体肿呀。”
　　“是呀，现今庸国的富强，与其产盐很有关系。”旁边一猎人自豪地道。
　　另外几人都轻轻颔首。

　　鱼邑？！
　　厨房里，我摸了摸竖起的耳朵，脑袋里飞快转了几圈。从资料上来推算，应该是三峡的奉节县。
　　“说到盐，去年在鱼邑听到过一个故事：说有两位猎人，发现一只白鹿，猎人一直追赶了两天一夜，有几次白鹿都险些被猎人捉住。”岩笑眯眯看他儿子一眼。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仁，立刻来了兴趣，精神矍铄起来，托着腮，聚精会神地听着岩讲。
　　“而白鹿也很灵性，每次都聪明地逃了。它一直向南跑，好像是要引猎人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仁急忙问。
　　岩冲枫举一下酒碗，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后来呢？爹。”好奇宝宝仁赶紧拉他爹的衣袖。
　　岩宠爱地冲他咧嘴一笑，接着说：“后来呀，它钻进一个岩洞，化作一股白色的盐泉流了出来。再后来，盐民们在洞口竖立两尊猎人石像，以防白鹿逃掉。猎人追捕白鹿的那条河流也定名为‘白鹿溪’了。”
　　“哦，哦。”仁意犹未尽，兀自一脸回味。

　　“孩子他娘，再拿些酒来。”岩冲厨房叫了一声。
　　仁的母亲拿过一个陶壶，灌满酒。
　　“姐姐，你歇会，我去。”我赶紧接过壶，嘴角含笑，出来给几人挨个斟酒。
　　“楚、秦地少盐，所以为盐还开通了往楚、秦等地的盐道。”另一个猎人感叹道。
　　“盐道？”枫和我对视一眼。
　　“是呀，没有盐，楚、秦就会……”岩脸色有一抹凝重，道：“历年盐道都是必争之地。这些年，盐道更是不太平了，唉，年年有人争，月月有人抢。”
　　“听说，楚国遇上大灾荒了，还饿死不少人哩。”胖猎人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道。
　　“……”几个猎人眨眨眼，诧异的互相瞅了瞅。
　　“我听到消息，有些穷人都……易子而食了。”岩不住摇头，重重的叹口气。
　　“啊，这是……”众人都直勾勾瞪着他。
　　“……天啊。”
　　我不由一抖，心竟沉重起来。
　　唉，天下兴亡，什么时候都是无辜百姓受苦。
　　“嘘，别嚷嚷……吃饭吃饭。”岩四下望了望，继续低声道。
　　“哦……”众人互相看一眼，点点头，不再言语，同时低头扒饭。
　　楚国受灾后，离庸国的灭亡就己不远矣。我望望酒桌上几个朴实的猎人，又看一眼天真无邪的仁和热情好客他的父母，心情沉重起来。
　　枫看我一眼，桃花眼一挑，了然地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勉强挽起了一个笑容，无声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