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荇》Leonsamsa

8、第八章

　　肖城老远就看见杨清荇站在校门口，和保卫室里的大爷不知在说什么。杨清荇手插在口袋里,缩着身子，好像挺冷的。十月份了，可不嘛，肖城笑话自己。
　　“肖城！”杨清荇一转头看见肖城正往这边走着，便向肖城这边跑来，边跑边喊“麻烦你跑一趟了。”
　　“没事儿，”肖城笑笑，“吃饭了吗。”
　　“没呢，”杨清荇说，“你说话带着鼻音呢，感冒了啊。”
　　“小感冒，过两天就好。”肖城说，“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挺晚的了都，饿了吧？”
　　“你吃了吗？”杨清荇问，语气里能感觉出来她挺愧疚的。
　　“没呢。”肖城说，她怕说吃了杨清荇就不吃了。
　　“那行啊，”杨清荇说“喝点粥吧，你吃药呢吧，吃点清淡的。”
　　肖城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找了家粥铺，杨清荇要了碗皮蛋粥，肖城要了碗南瓜粥，又要了几碟小菜和几个馅饼。一会儿饭端上来了，杨清荇夹了一筷子泡菜，尝了尝，说：“肖城，你尝尝，特别好吃！”
　　肖城说：“我就算了，一会儿再给你也传染感冒了。”
　　“没事儿，”杨清荇特别豪迈地夹了一筷子泡菜，举到肖城嘴前边晃了晃“真的特别好吃！”
　　肖城看了杨清荇一眼，发现她的表情简直和个推销员似的，肖城知道自己拗不过，把头往前一伸，吃了。
　　“怎么样，”杨清荇很期待地看着肖城，肖城点点头，算是赞同。杨清荇见了，感叹道：“哎怎么人家做什么都这么好吃，一会儿我问问人家老板怎么做的。”
　　肖城说：“这个不难，把菜放野山椒水里泡泡，封好了，别沾空气别沾水，几天就能吃了。”见虽然杨清荇点了头，但表情挺迷茫的，肖城说：“你在学校里也没法做，改天我给你泡点儿吧，正好家里有个泡菜坛子闲着。”
　　两人吃完，从店里出来，走了几步找了个公交站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车过来。杨清荇边伸着头往路的一头看，边跺着脚。
　　“冷吗？”肖城问，又从肩上把包拿下来，从里面拿出杨清荇的褂子递给她“穿着吧。”
　　杨清荇接过褂子，刚要穿，闻了闻，问：“你洗了？味儿挺好闻的。”见肖城点了头，又说：“就穿了一下，其实不用洗的。”
　　肖城没说话，笑笑。
　　杨清荇突然低着声音，说：“肖城，你跟你哥似的，特别会照顾人，”
　　肖城楞了一下。自己算是会照顾人的那种人吗？肖城不知道，以前她还没照顾过谁呢。要是帮个小忙，做个饭什么的算的话，那肖乐、程白、徐廖子大概算是被她照顾过，还有···没了，肖城想不起来。
　　“你哥刚走的那两天，我特别害怕，”杨清荇低着头，声音很小“这边儿我没什么朋友，觉得肖乐没了，自己在这儿和个没根儿的荇草似的，指不定哪天就撑不住了，顺水儿就漂了。”
　　肖城没说话，只是看着杨清荇。杨清荇抬抬头，见肖城还在听，又低了头继续说：“一开始我还觉得你是挺···挺冷淡一人呢，也不是太冷淡，就是那种···”杨清荇有点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哎反正就是那种挺客气，挺不好接近的那种人···你不生气吧？”杨清荇瞄了肖城一眼，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但肖城没生气，还点点头，杨清荇挺惊讶的，又磕磕绊绊地往下说“但是现在我觉得吧，你挺好的，不是因为你帮我我才说的，是真的挺好的。就是那种，会照顾人，心细。不过还是挺客气的···哎我的意思不是说客气不好，我是说，就是···就是觉得···哎反正你挺好的。是那种我要是有了事儿，就是想找你帮我的那种好。”
　　肖城笑了笑，杨清荇觉得肖城应该没生气，好像笑的还挺开心的。“肖城，我找你帮忙，你不会嫌我烦吧？”
　　“不会，”肖城说：“有什么事儿和我说就行。”
　　这话搁别人嘴里也就是客套一下，但杨清荇觉得肖城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不会嫌自己烦。可能是感冒的原因，肖城的声音有点哑，但杨清荇觉得挺好听的，听了让人觉得安心。
　　公交车来了，上面没什么人，空荡荡的。
　　坐了约莫有四十分钟，两人下了车。杨清荇家就在沿街的一个小居民楼里，小楼看起来也有些年岁了，路灯的光照到墙上，印着一片树影，斑斑驳驳的。杨清荇家在二楼，马上就到了。
　　杨清荇打开门，进屋换了鞋，看看肖城，说：“你别换鞋了，怪麻烦的，反正明儿我也不住这了，什么时候回来再收拾收拾吧。”
　　肖城进了屋，屋子不大，但是肖乐和杨清荇的东西挺多的，显得有点挤。肖乐没了，这屋子透着一种很奇怪的又拥挤又冷清的感觉。
　　“以前我就只有中午在学校住，东西不太齐，”杨清荇进了卧室，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现在得多拿点东西了。”
　　“你们宿舍住几个人啊？”肖城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下，也进了卧室，看见杨清荇翻了不少衣服出来，扔在床上，里面还夹着一件肖乐的衣服也没发现。
　　“三个。”杨清荇说“一个教生物，一个教历史。都比我小，才大学毕业呢。”
　　“那你们住着方便吗？”肖城坐了床的一个角，替杨清荇把散在床上的衣服叠好。
　　“还成吧，”杨清荇想想，“就是那个教生物的姑娘中午睡觉老磨牙，哎中午睡觉也磨牙，真是····我倒是还行，就是感觉那俩小姑娘不太对付，平时老拌个嘴怎么的。不过我也不好说什么。”
　　“哦，”肖城把衣服都摞好：“那你平时吃食堂？”
　　“对呀，”杨清荇说：“食堂味儿一般吧，比你做的差远了呢。不过也还行，比肖乐和我做的强不少，还便宜。”
　　“这房子就这么空着？”肖城问。
　　“没想好，”杨清荇皱了皱眉，有点勉强地笑了一下：“未来怎么过，还没好好想呢。这房子我想再租些时候，其实估计也不常回来了，就是···挺舍不得的。”
　　肖城把衣服装袋子里，装了两个，鼓鼓的。
　　杨清荇又装了些洗漱用品什么的，肖城看见杨清荇的梳妆柜上放着一支口红，觉得平时没大见过杨清荇化妆，想了想，拿了口红往杨清荇的包里塞着。
　　杨清荇笑了，对肖城说：“这个不带也行，平时也不怎么抹。”
　　“带着吧，”肖城拉上包的拉链：“最近见你脸色都不太好。”
　　杨清荇没反对。
　　两人收拾了一会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楼去等车。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只能等总也不准时的末班车。
　　又是四十多分钟，两人下了车。杨清荇小跑到保卫室大爷门口，说了几句话，大爷开了小门，放两人进去。
　　教职工宿舍在学校的边上，住的都是些年轻老师，一整栋楼基本上都亮着灯。两人进了楼，一会儿就到了杨清荇的寝室。一推门，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凳子上，冲着镜子抹脸，另一个躺床上，声音老大的在打电话。一见杨清荇回来了，俩人都冲她点点头。抹脸的那位边抹边问，“清荇姐，你朋友啊？”
　　“恩，”杨清荇放下东西，让肖城坐在她床上，自己出去打水热水了。肖城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宿舍，宿舍里四张床，一张没人住，放满了杂物。两个桌子，上面也是杂七杂八地摆着些东西，肖城一眼就看见了杨清荇的一摞英语辅导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在一堆杂物中显得有点另类。屋里还有几个凳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屋子外面一个阳台，晒着些衣服。
　　肖城皱了皱眉，觉得杨清荇应该住得挺不舒服的。
　　杨清荇拎着壶回来了，找了自己的杯子，给肖城倒了杯热水，然后自己挨着肖城坐了。杨清荇指指抹脸的姑娘，趴在肖城耳朵边上说：“这位，教生物的。”又指指打电话的姑娘说：“这位，教历史的。”
　　肖城点点头，喝了两口热水，看了看手机，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了。”
　　杨清荇听了，拿了褂子穿上，说：“我送送你吧。”
　　肖城说：“不用，外面挺冷的呢，别送了。”
　　杨清荇笑笑，说“我得帮你和门卫大爷说一声呢。”
　　肖城没再推辞，转身和杨清荇一起出了门，关门的时候听见屋里的一个姑娘说：“今儿你早睡啊，成天打电话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话聊，讲中华上下五千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