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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因果 ...

  •   “阿源……”朱伊竭力推了他一下,“你……阿源……”如果就这样沉睡下去,没有人会来救他们,大概离死期也不远了吧。
      朱伊艰难地翻了个身,仰躺在泥泞的山道上,大雨打痛她的脸,却让原本灼痛的眼睛稍微好受了些。她奋力吐出一口泥水,双手用力抓着泥土,能够感觉到之间的尖锐疼痛却没有放手,一点点挣扎起来。
      前世很多时候,似乎也像是这样活下来的,以前并没有认真想过,刚才被阿源一说,其实活着也并不是一定要那么伟大的理由吧?
      已经决定的事情,朱伊并不想要更改,只会更为坚定地去执行她,她便是为此而生的人,只是这一世,她想要为自己活着。
      她调整了一番呼吸,现在所使用的身体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的身体,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完全没有长开,丝毫没有少女的模样。
      她想起阿源的话便是唇角轻轻拉扯起一个弧度,循着阿源之前的样子,却比他做得更为娴熟地将他支撑起来,默默地迈出了第一步。
      以后,就是他们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她穿在脚上的布鞋早就不见了,如此走了几十米,双脚都已经磨出了斑斑血迹,她走一段便停下来调整下姿势和呼吸,即便此刻的身体糟糕得快要无法忍受,可意志力却还支撑着她前行。
      或许,这要得益于前世二十年来的训练和习惯。
      阿源没有任何声音,不过朱伊能够感受都后脖子那处微弱的呼吸,阿源还活着。
      就这样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脱离了乱葬岗腐臭的气息,朱伊将阿源放在一棵大树下避雨,自己则往前走来到一条小溪边狠狠洗了一把脸,好提醒自己现在可千万不能昏死过去。
      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找寻一处避雨之所,然后处理一下她和阿源的伤势才行。然而含翠楼已经是回不去了,哪里还能去?朱伊搜索着她继承的记忆,想起来离这里不远处似是有一间并不兴旺的道观,也不知道里头的那几个道士是不是肯收留他们。
      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再次背负上阿源上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知道了目标之后,走起来居然比此前要稍微轻松一些了。
      当她带着阿源来到道观的门口的时候,他们的样子实在是比乞丐都要惨烈上十分。
      朱伊上前敲了敲道观的门,很长时间里头都没有应声,直到朱伊敲了第十五次,才有个胖道士不耐烦地喝了一声“这大雨天的谁啊”然后来开了门。
      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关上了门,胖道士看了不看朱伊,门“砰”一声又关上了。
      朱伊面无表情地再次敲了敲门,胖道士骂骂咧咧道:“叫花子哪里来哪里去,别在门口蹲着。”
      朱伊咬了咬牙,恳切道:“求道爷行行好,收留我兄妹二人一个晚上。”眼看着天就要完全黑了,再不来落脚,这山上的飞禽猛兽就能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滚!”
      朱伊还不气馁,哀求道:“求求你,只要一个晚上我们就离开,我们不吃东西,就借宿一个晚上。”
      “滚滚滚,小心我不耐烦了直接将你们给打出去,说了好的时候就听,别再来了……”
      那胖道士骂了几句之后忽然停止,但闻一低沉多的声音道:“岩明,大雨天是何人求宿,开门吧。”
      “师傅,是两个小乞丐。”
      “既然只是求宿一个晚上,你就把人领去西边的小屋吧。”
      胖道士本想要辩解几句,被称为师傅的道士已经打开门了。
      朱伊见来人月末五六十岁的模样,须发灰白,身形清瘦,一身灰色的道袍宽大得很,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朱伊低首谢过,胖道士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道:“能走?”
      老道士有些不悦道:“岩明你帮着小施主将人送过去吧,锅子里还有热水,两位小施主且先梳洗一番。”
      朱伊心中一块石头算是稍稍放了放,只要活着,再重的伤总会有好的一天。
      胖道士虽然不愿,却也不能违逆了老道士的意思,不过朱伊并没有让胖道士帮忙背运阿源,反而是自己勉力将阿源运到了床上,将他的四肢都舒缓了一番,还是向胖道士道谢。
      胖道士倒是意外这小乞丐居然没有怨恨他,便没有再说什么出去了。朱伊心中自然没有十分感谢胖道士,只是人在屋檐下说不定还要仰仗胖道士,此时为了一时痛快做些事情不免不智。
      这间小屋也实在是比之他们原来居住的更为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把破椅子。朱伊很想要立时躺下来好好休息,可是她还是觉得应该将阿源的伤先处理一番比较好。
      不一会儿,过来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小道士,手上端着一盘热水,说道:“师傅命我来给二位送来了热水了。”
      朱伊接过,道:“谢过小道爷,不知如何称呼?”
      “贫道岩潭。”
      岩潭看她虽然看起来丑丑的,身形也并不像是一个女孩子,不过身上却是做了女孩子的打扮,里头的却是个少年,二人都身负重伤,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帮一把手。
      朱伊看出小道士的为难,笑了笑道:“谢过岩潭小师傅了,哥哥的伤我会处理的。”
      “你可以吗?”小道士倒是比胖道士和善了不少,他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还有一瓶跌打酒递给朱伊,“那我就先出去了。”
      他把一盏油灯留下来了,屋子里很昏暗,朱伊将油灯凑上床边,手伸到热水里头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温热的水汽不禁让她的意志有些疲软下来,虽然左眼依旧灼痛,不过这疼痛倒是轻了很多,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她将阿源的衣服都脱了,此刻身上的伤痕都已经全部显现出来,经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所有的瘀伤颜色转深。大大小小交错不清,整个身体居然找不到一块尚算完好的。
      如果是一般的人,早就支撑不住了吧?
      朱伊不知怎么的,一颗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将他的身体都用热水擦洗干净了,拿出跌打酒将他的瘀伤一个个都揉开,阿源蹙眉,因为她的动作缓缓醒转过来,借着朦胧的灯火,见是丑丫头便又有些安心地昏睡,只是朱伊的手伸到他的大腿上揉着跌打酒,阿源忽然又睁开眼睛,面色突然窘红。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我的衣服呢?”
      朱伊平静地说道:“脱了。”
      阿源忙拉扯一旁的被子,却因为自己的动作太过大力而痛得龇牙咧嘴:“你……你好歹是个女的。”
      朱伊回了他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说道:“我还是你未来老婆呢。”她也只是为着之前少年说的那句话,心中其实并没有将她当作什么,阿源却是一想也有道理,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接受了。
      “你自己呢?”阿源看朱伊依旧穿着又湿又脏又破的衣服,身上也有伤,不禁抓住她的手让她停止动作,说道,“我好了,你先照顾你自己吧。”
      朱伊并不矫情,便转身直接将外衣脱去,就着原本快要凉了的水擦洗着身上的泥水和伤口。昏黄的油灯摇晃着,外面的大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阿源咳嗽了一声,本想要偷偷看朱伊的动作,可心下又十分别扭,便努力出声道:“我们这是……在哪?”
      “一处道观。”
      阿源身上的伤依旧很重,朱伊以为他不再说话的时候,阿源说道:“我们回不去含翠楼了,我们去西楚吧,我听说那里要比金陵好太多了,那里的人都有饭吃,有衣服穿,还有门派公开招收弟子的,要是我们能够被选上,那该有多好。”
      阿源絮絮叨叨地说着,目光中满是憧憬,仿佛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多远?”朱伊并没有急于说好。
      阿源的目光一瞬间又黯了黯,说道:“很远,庆国这么大,去西楚用上等良驹都要跑上.好几个月呢。”
      他们只能用走的,那岂不是要走上几年?
      “可是你很想去吧?”朱伊将水盆收拾了一下,肚子已经饿了得有些绞痛,但是她本人还是平静的很,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当然了,那里那么好。”阿源说着抿了抿嘴角,似是又昏睡了过去。
      朱伊走到他身边,用手试探了他的额头,果然已经开始烧起来了。刚才看他莫名地兴奋了一下,之后呼吸又那么沉重。
      她没有丝毫对抗高烧的办法,在这里只能靠着阿源自己挺过去。
      她依然非常困顿了,依靠着阿源,她也昏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道观之外——
      大雨之中,一名撑着紫竹伞的白衣男子正站在门口。他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来来回回在门口走了几遍,似是在欣赏什么似得。
      白色的衣服在黑夜格外亮眼,还有水光的反射,要是此时有路人,一定会注意到他。不过他的衣衫干净得很,没有丝毫水渍和泥浆,就好像这个人在干净地一尘不染的室内散步。
      “羽冠廷到访。”他的声音并不重,然而声音却毫无阻碍得传达到了道馆内,就在同一时间,朱伊睁开了眼睛,哪怕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得再不想动弹一步。
      岩明和岩谭从睡梦中惊醒,不等二人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老道士依然叹息一声,衣冠整齐地推开了房门。
      灰白色的道袍裹着他异常瘦削的身体,像是一柄已然苍老但依旧保持锋利的长矛。
      “道友稍等片刻。”他也同样回应道。
      道馆的门“吱嘎”一声在这并不平静的夜里打开,老道士说道:“还请道友不要惊动了我那两名徒弟。”
      羽冠廷将伞在虚空中一划,那伞便消失无形,他的面目在雨中看起来俊美而晶莹,广袖负于手后,明明是轻松而惬意的站姿,却将这天地凛然区分开来,自成一道风景。
      雨水就降落在他身上一厘米的位置,疏忽不见,不沾染他身上丝毫。
      “有一甲子的时间不见了啊,你依然苍老得可怕,这样子看来,你的功力应该也没有什么长进吧。”他看着老道士说道。
      岩明和岩谭也出来了,见来人不由地一滞,此人身上有种无形的气息压制着他们。
      老道士一挥袖子,说道:“回去,他是来找我的。”
      小道士岩谭有些不甘心,说道:“师傅,这样的大雨,深夜到访,好没道理。”
      羽冠庭对着岩谭微微一笑,说道:“说的也是,只是觉得这样的天气用来葬送最是不错,当日你师傅也是这般送走素宴的。”他目光中似是流淌过缅怀,温柔中也透露出丝丝冷意。小道士一个哆嗦,不明就里,只听“葬送”二字,便已经知晓来人绝非善类,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胖道士心中一沉,说道:“我们师徒三人避世隐居,不曾胡乱杀戮,你凭什么找我师父的麻烦?”
      羽冠庭不以为意,滞看向老道士,说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老道士再次叹气,看了看两个徒弟,对着羽冠庭说道:“这荒山野岭的,想来你已经志在必得,我只问你,你是只针对我还是连我的两个徒弟都要下杀手?”
      羽冠庭再次微笑,这问题并不怎么困扰他,说道:“你猜?”
      老道士心下了然,这人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三人的。
      老道士苦笑一声道:“岩明,岩谭,看来今日不应当让人借宿啊。”他依然注意到朱伊躲在柱子后头偷窥,而羽冠庭也发现了,只是他并不怎么在意。
      “你们三只妖怎么的还收了个人类在这里入住,是准备着食物吃了吗?”羽冠庭的目光瞟向朱伊,朱伊却似是被冰冷的针刺了一下,浑身一个哆嗦,整个人不舒服至极。
      朱伊只听着羽冠庭的话有些惊骇莫名,先是从含翠楼的鸾秀姑娘那里接触到了修仙者,现在又从一个深夜到访的怪人口中听到这到观中居住的竟然是三只妖怪!
      下意识地,朱伊再次观察羽冠庭,便发现这蹊跷之处。
      妖怪?修仙者?莫非这真的是一个仙侠世界?顾不得她惊骇,她更要考虑她与阿源的生存问题,这个人会放过他们这对借宿者吗?现在回想当时被胖道士所驱赶没有来到这里,还不一定能碰上这些,可是他们的性命恐怕也没了。
      羽冠庭自然没有将她这样的弱小人类放在眼里,只是再问了老道士一遍,自己动手还是让他动手。
      老道士道:“当年是我贪心想要裳蚜妖居素宴的内丹,好让我一举冲破凝形期。我辈修炼,主吞噬猎杀,并无不妥。裳蚜妖开窍不易,千千万万个,上百年不过一只开窍,顶住了雾气诱惑才生,对于妖类为凝神化形的大补之物,当时有多少妖怪想要得到他,我只是一时幸运得手,你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为何执着不放?”
      “我见她时她已经是成形期的天妖,而我不过一个刚过通明期的小妖,连化形都不能。她杀我易如反掌,萍水相逢出手救我,我之道不喜亏欠他人,一道还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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