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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醋坛子(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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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看着她。
他一直这样隐于暗处静静地看着她。
“是我,毁了村塾,带走松阳。全都是我。”
记忆中,当对上她仿佛洞悉一切又深邃的眸子时,胧就这样被迷惑着,发出犹如忏悔的悲伤之言。他的苦痛,无人能听他言说,但是她可以。胧从幼时结识她,虽然相处并不长久,但总归是牵系松阳的故人,她有着和松阳一样坚韧的视线,对上她,胧不知觉总带着恭敬。
这份恭敬又成了依托,看她端丽的在洪流中运筹帷幄,就像企图抓住一汪浑水,捧起水中血色的太阳。她做着这个时代无谓的事情,心甘情愿。
她听到真相时,只是眸子里多了一份波澜。
那个时候她还很沉浸在女人的温柔乡中,抹着红的丽眼的唇的游女正靠在她的怀里撒娇,久坂真瑞疏懒的为姑娘绾发,却对此不发一言。
她悄然转了话题。
“你尝过这里的酒吗?”她说。
说完举杯自饮。
“清甜,很爽口。但是因为这里水质不好,这酒在入喉之后,很苦。但是有人喜欢这样的苦,因为酒让人沉醉,但是这里的酒,却让人清醒。”
她似笑非笑的敬酒给胧。
“所以纵然酒量差如我,也会千杯不醉。每当有醉意时,这苦总会提醒我,你不可以,昏睡。胧,我敬你。”
久坂真瑞意有所指,胧何尝不知。
他记下了这令人清醒的酒,他不会,再醉。
胧知道松阳并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上过久坂,用男女之情为他们之间的情谊盖章定论未免狭隘。于吉田松阳这个存在而言,他的一生不需要青睐女人,但久坂是唯一在他心尖的异性,这不会是巧合,即便久坂是男子,他的疼惜也不会减少半分。松阳给她的爱和给弟子的爱是同样的,只是对弟子,是希望是寄托是救赎是深沉,是朗朗读书声是他们练刀受伤时的紧张。对她,是细水长流的青灯长守,是一杯静静地等待人品尝的苦酒。
“胧,痛吗?不死的身体,也会痛吧。”
胧下意识地捂上伤口,纵然伤痕在战斗时早已愈合,可是那一瞬间带来的皮肉撕裂的痛,深深刻印在脑海。
“我拥有这样的身体时,我也会痛,”她似笑非笑,“松阳也会记得吧?不过他可能记不清了,他痛过太多次了。你也是,我不希望你会变成那样。你也是松阳钟爱的弟子,你于我,是松阳的遗孤,也是宠溺疼爱的孩子。我不会原谅你,可我怎么忍心再去责备你。”
“……先生。”
沙哑的声音从胧口中钝钝传来,“天道众已经发现彼时追杀的对象是你,但我定护佑先生安稳。”
她清冷的点头,“多谢。只是……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狼狈。”
追杀她的人不算很多,但个个都是银河中武力出众的佣兵。胧作为人类先天不及那些巨兽,但好歹有不死之血庇佑,但总归每次弄的自己遍体鳞伤。当他在暗处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倒在地上时,久坂也并没有发现他,她那时或许还在和杉文琴瑟和鸣,也有可能和桂在商议战局,也有可能是在陪银时抓鱼,更多的时候是和高杉拌嘴。重复的轮回,松阳的友人们,唯独只有胧在阴暗的地方,与鲜血为生。
胧也有懈怠的时候,奈落给他的任务危险又遥远,纵然他马不停蹄的跟着探子的情报来保护她,也难免有来不及的时候。这次也是,当他终于赶到攘夷驻地的时候,看着这里一片狼藉,心中慌乱骤现,匆忙寻找那人身影。
路过了松阳的弟子们,他们正浴血杀出一条修罗之道,哪怕对手是比自己高壮几倍的野兽,却也杀天人毫不退缩。胧冷冷的扫了几眼,又飞上屋顶,向后方跃去。
身着单薄的女子扶着墙拐进小巷,胧的视线扫到她时,久坂正被路上石子绊倒摔了个屁股蹲儿,胧正欲从屋顶跳下将她扶起,却有人先他一步,将她背在身后。
“完事了?”
像是普通聊家常一样,久坂问着后背的主人。——如同往常一样,她自然不知道胧的存在。她的视线只胶着在面前的人身上。
“差不多了。”
“真是无妄之灾,怎么会混进细作?”
“用人之际,招揽志士不看出身,就混进了几个叛徒。”说完,男人声线低沉落寞,“来晚了,害你受惊。”
真是圆满的光景。
胧慢慢的撤回了自己的手,他明白这里已不需要他。他的师弟们会把她保护的很好。
离开时,胧回头又望向他们,冰冷的面庞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真好,他们,松阳的弟子们,松阳的挚爱们。他们都……很好。这种生活,他很羡慕。
久坂爬在高杉的背上,喃喃,“晋助,你知道吗,什么是都揽到自己身上的男人,我非旦觉得不帅,反而觉得,他……”抬头在他耳畔故意呼气,“他,真好欺负。”
独属于女人温软的气息萦绕在耳旁,高杉面无表情的松手,久坂又摔了第二个屁股蹲儿,“哎哟!”
她头晕脑胀地起身,“你干脆改名叫高杉少个腿算了!背人还能背出交通事故……我的腰……”
高杉睥睨看她,“我故意的,让你再行为轻浮,举止不端,不是大丈夫所为。”
“你你你……!”
许是见她哀嚎不止,高杉神色一软,又将她打横抱起来。
经过那一个屁股蹲儿,久坂真瑞可不敢做出什么无礼之事了,只好义正辞严的问些别的,“细作抓到了吗?”
“嗯,安顿好之后就去审问。”
搂上他的脖颈,她紧了紧双臂,让自己埋进他沉稳的胸膛里,“今夜注定又是血月呢。”
“那种事,”高杉嗤笑,“你不早就习惯了?你身上也有血迹,是杀了人?”
“嗯。”
“本来还想责怪银时护你不周,甚至想当场砍了那个寺岛,竟然扔下你去传话——不过,你一个瞎子,如何杀人?是影卫?”
恶向胆边生,久坂坏笑,“人家出卖色相来着。”
高杉脚步一顿,“什么?”
“男人喽,女人喽,英雄难过美人关喽。我一个女人,还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谁和我过不去?没办法,人家孤身一人,又看到这么多敌人,那当然是冒充游女去讨好他们才能下手啊。”
“久——坂——真——瑞!”
在他扔下她的前一刻久坂牢牢抓紧他的脖子省的再摔跤。
高杉显然都不知如何骂她才是了,左想右想,终是喉咙哽了半截,最终一言不发,重新将她抱起回了房间。
议论军务的房间里挤了很多人,本还在赤着上身包扎的银时看久坂被抱进来时,还慌慌张张的找衣服遮掩自己,后来一想久坂也看不见,索性大方的又脱了衣服给自己缠绷带。倒是桂穿好了衣服,从高杉手中接过她,细心的让她靠在桌沿旁,寻个舒服的动作休憩。
大家都各有要忙的事务,耳边传来的各种器物碰撞声一时间交相起伏,她这个闲人无事可干,尴尬得很,好在突然山陶突然闯入,顺带向地上一扔两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细作。”山陶言简意赅。
久坂欣喜终于不这么尴尬了,自然是侧耳听众人反应。
“逼他供出同伙。”高杉冷冷的将刀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说了,还可以饶你一命。”
“真、真没有了……”细作抖抖缩缩。
“假话。”高杉神色一厉,刀没入几毫。
“我说,我说……”
看人狼狈是最欣喜的事了。久坂真瑞看着热闹,又唤手下奉一杯热茶,用来暖暖身子。
当细作终于把如何同幕府军勾结又如何将其领入驻地这些事和盘托出之后,她已经有困意了。这些事,在以前的战场上发生了许多次,但现在一点新意都没有。全程她都不发一言,只当自己是旁听的过客。最后,当细作的求饶声又凄惨的响起时,高杉冷冷的一言,让整个屋子都如坠冰窟。
他说——细作,不至于死。
但当割喉。
叛者。
斩其臂。
即勾结又背叛,理应断四肢拽其舌。
那细作吓得一下子倒在地上。
久坂清朗一笑,在本就残忍的气氛中又多了一分血腥,她插话,“这不就是人棍嘛。恭喜呀,贺喜呀,双喜临门。”
“高杉……”桂皱紧了眉头,但又随即舒展,“算了,总之,如若细作不加以惩治,以儆效尤,恐怕军心大乱。”
既然桂都没什么意见,银时也只是默然出帐了。对细作的悲悯,正是对同伴的残忍,孰是孰非,银时分的比谁都清楚。
冰冷的气氛下,还是久坂闷闷的打破了沉默。
“我乏了,话说谁伺候我洗一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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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杉文骗了!!!
高杉怒气冲冲地站在灌木丛里,手上拿着一个包裹。他本以为杉文是拜托他去护送个什么珍贵药材,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只是一条河边!河边还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在瀑布下冲澡!
所以包裹里也不是什么药材,应该是那人渣的衣物吧!
高杉正欲回去,可又一想这里独留她一人有些危险,正纠结,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原是久坂真瑞淌上了岸。
“文,你回来了吗?”她一边问着,一边拧干自己的长发。身着的白色里衣被浸湿,透出一块块白皙细嫩的皮肤。
高杉不敢说话,只想逃跑。但又不能放她一个人穿着如此清凉抛头露面!只好不发出任何声音,把衣物递了过去。
久坂失笑,“文姐姐,我瞎着,自个儿怎么套衣服啊?今儿这是怎么了,突然觉得我压榨你压榨紧了?想涨俸禄?”说着又作势脱下最后一件里衣,棉布刚从水嫩的肩膀蜕下一半,高杉立马面红耳赤不着一语的强行给她拉回去。
这下子久坂立马发觉出有变,“你不是文,你是谁?”
“咳咳……路过的。”
久坂脸色一绿,顺手从地上摸了个石块砸去,“路过的?路过的拿着我的衣服?!路过的和某人声音一样?!我是瞎不是傻!”
“住手!我也是被骗来的!”
“…………………………”
她一脸嫌弃,“行吧,反正谁伺候不是伺候。喏,小少爷,那么可就‘劳烦’您,来帮我穿衣了。”
“你!”
“荒郊野岭的,我又分不清正反,给我套上便是。”
“那、那你里衣——”
“套上。”
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修罗,竟然在这里笨拙的伺候一个女子穿衣,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穿、穿好了……”高杉吞吞吐吐,“我先走了。”
“等等!”她慢吞吞的扶着他的肩膀,“木屐!木屐还没穿呢!”
“文小姐没给我!”
“那你背我回去。我刚洗了澡,不想把脚弄脏。”
“……”
得寸进尺!见利忘义!肆无忌惮!嚣张跋扈!贪得无厌!在心里把久坂真瑞骂了一个遍,但还是乖乖的把她背上身,慢吞吞的回到了营地。
路上有他的部下看到他们,恭敬的打招呼,“总督。”之后看到他背上的人,“久坂先生也在啊?啊哈哈……”部下挠了挠头走远,这俩人在一块怎么这么不搭调呢。
又有其他士兵路过,“总督回来了啊。”当然也瞧见久坂,“哎,久坂阁下又受伤了?”视线移到她露出的白皙的脚,柔嫩又小巧,士兵正觉得哪里不对,就被高杉一眼瞪了回去,“看什么。”低沉像是结冰的声音把士兵吓得匆匆找个理由跑掉了。
“好凶好凶啊,总督,方圆百里的小孩都要被你吓哭了。”
“你找死是吧?”
“凶,是好事。”从背后捏住他脸颊的肉,只是太过瘦削,捏不住,而且手感没那么好,捏了半天也捏不出儿时的可爱。“凶一点,就更丑了,你丑了我就开心。我喜欢看你倒霉。”
“你这人……”
高杉咬牙切齿,才忍住把她扔下的冲动。
“你这人,真的,很欠揍。”
不说话的时候是那样引人注意,引人心波荡漾,但偏生长了一张脏心烂肺的嘴!喋喋不休起来,能让人脑袋爆炸。
高杉果断扔下了她,让她在外面晒太阳,省的再胡说八道扰他心绪。想来想去又觉得不放心,还是让山陶陪她聊天解闷,这才怏怏离开,留给她一个还未把血迹洗净的背影。
久坂真瑞慵懒的依靠在石头上,一边摩挲自己的指骨——漫不经心的。山陶默然出现的时候,她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眼眸又沉了几分,方才戏谑调侃的神情一扫而光,单刀直入的问:
“怎么样了?”
山陶恭敬地回,“与您想的无差,幕府军情况其实不比我们良好。”
“守城久了,就成了被困。”她轻轻勾起唇角,“滨田从不是生产粮食的大城,支撑城民虽是富足,但幕府军此番来势汹汹,人数众多,这粮食……消耗的很哪。这么久了,我还期待那城内有哄抢尸骨皮肉的事情,看来不日便可以一窥地狱风采。”
“虽然我们也如是,但多亏先生有高见,已向小百合公主借粮。今日便能抵达。看来,最近不用喝米粥了。”
她一抬眼皮,“小百合估摸着能给我们的粮也不多。”
山陶心下一紧,“请先生莫要责怪公主,津和野变数太多,这才刚刚稳定,公主能借粮五百石已是拼尽全力。”他是真的怕了久坂真瑞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怪罪到小百合身上。
“我只是感叹一下,你怕什么?”久坂感到莫名其妙,“我只是在想,如何用这区区五百是发挥更大的作用。”
“恕属下直言,五百石,光是支撑我们就很是紧张,若要用来成为计策的诱饵我认为十分不妥。”他心下已约莫猜出久坂的想法,恐怕是将毒药混进粮草中,然后故意被幕府军夺了去,到时候尸横遍野,滨田自然大破。只是恐怕幕府军的将领没那么容易上当,到时候白搭进去这些粮食可就得不偿失,他这才斗胆劝诫。
“呵呵……五百石,五百石!”她低声喃喃,沉入思考,山陶不好打扰她,正想退下,又听见她懒洋洋的道,“山陶兄弟可知这世上有什么戏码,是明明没有仇恨,却非要拼的你死我活的?——生存,粮食,人吃粮食,人吃良善,人吃人。”
被叫住的男人脚步一顿,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转身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可那里,不光有士兵,还有一般的城民!”
“如此则锦上添花啊。”她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这让她年轻鲜活的外表沾上一份沧桑的老态,“良善仁义挽不回颓败的国运。”
“……你果然想如此,你想将这些粮食送去?”
“先是一百石,当作劝降的诚意,让他们吃饱后,再送去五十,再是二十……逐渐减少的食粮,瘦骨嶙峋走上绝境的城民……为了那点粮食,哄抢争夺,杀人裹尸,不过尔尔,若是再送去几个女人,男人则更加疯狂。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发生的不计其数,但很奇怪,为何永远躲避不了这样的命运。因为只要有人在,就必定有关乎生存的争斗。”
“不……不!橘玄津绝不会坐以待毙!”山陶远介试图做着无用功,那种悲惨,他不想看到。
“那时恐怕他无暇顾及了……”
她冷冷的抬眼,眼底泛开无法掩饰的恩威。
不日后。
像海浪一般的讯息卷杂着初冬的寒意飞跃而来,长州之主的诏言从北九州刮到了中之国,朝堂之上又刮起新一番唇枪舌剑,暗流涌动,势力争斗,正如天际飞过一艘又一艘宇宙的母舰,起起伏伏,转瞬长空,在海面上掀出白色的泡沫。
知月的死讯是益田传达来的,他在信上寥寥几句,语气平淡,老实说,花柳之地的女子的香消玉殒,对他而言却是只不过值几个字。他说,知月在全城戒严的时候闯城,漫天的箭如雨落下,所有守城的士兵都把她当做了闯城的细作。
她的家乡不识得她,像排挤过于高傲的月光一样,把她挡在城外。
信件是在她尸首上发现的,只是那信件都被硬生生被箭扎的好几个窟窿,光是知月的心口,就刺进了两支。知月死的时候,一定痛了两次。
而后益田便在信中询问。
她的尸首我不知怎么安置,她没有家人,不知该归何处?若说长井先生的墓的话……好像不合乎礼仪。她未嫁,他也未娶,长井的偏墓该是给他的正妻留着的。
山陶语气平淡的为久坂念完了信件。
“先生,要如何做呢?”看久坂止不住的愣神,山陶只好主动问她。
“你觉得该如何?”
“知月姑娘没有旁族,按道理应是野尸。若要算上情分的话,在长井家墓旁做个衣冠冢则是最好。”不愧是曾经侍奉过城主的暗卫,不失礼数,方法通达。
久坂揉了揉眉,声音嘶哑,“就这么做吧。”
“是。”
“……”她又陷入呆滞状态中。
“先生怎么了?”
“啊?噢……我在想寺岛快到青春期的年龄了,堵不如疏,山陶你到时候带他去花街玩玩。还有文,我这些年也藏了不少私房钱,一会儿我把地方写下来,以后你替我交给文,别让她乱花。”她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通,山陶实在忍不住打断她,“先生,这些事您自己来也可以啊?”内里的意思是我是个影卫!别让我干家长里短的事情!
“呵呵……”她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习惯。当老妈子当惯了。”
“哎,先生您有亲戚啊?”
“是啊,以前照看过不少小孩子。”语气欣慰似是回忆。
“那怎么也没见文夫人生过……”山陶低声嘀咕了几句。转念一想,才回过神来,久坂的语气像是交待后事一样,顿时警觉,“先生这是要出远门?”
“呵呵……”她讪讪的笑,难得有一分狭促,“是啊,我想,我要回长州了。”
山陶充满了疑问,他虽不是长州人但也知道,荻城戒严,如今回长州做什么?他总有不好的预感,这份直觉一旦牵连到久坂,就总是没有好事。他思来想去,还是问出来,“为何回长州?文夫人也跟着吗?”
久坂真瑞淡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她生硬的避开了话题。
山陶便没有再问。
初冬时节,森林的树变成了光秃的枝丫,只是难得那棵悬崖边的梧桐竟然还是金黄,再怎么落叶却也依旧保持浓密风采。据旁边的村人说,这棵树,春夏常青,秋冬也不曾狼狈,在他们看来,是受到上天庇佑的神树,久而久之也会有人来祭拜。
于是久坂真瑞成了这里的常客,梧桐的清香让人浮想联翩。
“真羡慕你。”
她对着空气——对着这树,喃喃。
“听说你是永生不死的树?你和我、和松阳、和胧是一样的么?’”
树影摇曳像是在回答它。
她微微一笑,手指抚上树的纹路,轻轻摩挲,“好好活下去吧。”
已经做好了一切,就连树都做完了道别。
她该回长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