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劉煢生

3、第三章 无神

　　在彼岸的我们，谁都不能主动问逝者灵魂，问他/她们是否愿意留下来，不投胎转世。我们无法干涉人类的选择。只有已逝之人主动说出留下来的话，彼岸才能收。有一次，贲玴没有忍住，开口便问那名女子，刚说出“你是否愿意”便听见她“下辈子我一定要过的比这辈子好”的声音传到耳中。很多人都相信，下一世会变好，因为这辈子受的苦太多了。却并不是这样。
　　贲玴做完今天的任务后，摊在地上。无神殿很大，东西却不多，当初无神说的几日，已经变成了十多日。贲玴闲的慌，每次都会带点东西过来，贲玴独爱月白，东西也大多都是月白色。从偏殿拿了本书，贲玴本以为无神这儿的书都是古物，都是历史书籍和各种各样科普之类的，没想到的是，他这儿也是有现代读物的。彼岸还是延续着古时得模样，建筑也是，穿着也是，只是说的话变成了现代语言。彼岸是没有现代设备的，所以刚来彼岸的日子里，贲玴天天都出去，别的皌灵三四天才去人间一趟，可她一直往返两者之间。后来习惯了没有手机的日子了，也就好了。贲玴拿了几本童话书，趴在桌子上，一本还没看完，天也黑了。
　　第二日一早，贲玴便赶去了无神殿，昨天的书没有看完，时时刻刻都想看后面的故事。严叔把厚厚一沓纸拿到门口，敲了敲门，贲玴放下书，跑到门口揪着严叔的衣角。严叔皱着脸，贲玴仰头笑。
　　一整天坐着，把名单的事处理好后，才安心打开书，走到旁边的躺椅上接着看。期间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理它。不知什么时候倒的茶，贲玴皱着眉扶着脑袋，没有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倒茶了，喝了一杯后，接着将剩下的几页看完。
　　回头就看见无神坐在椅子上，贲玴理了理衣服，她穿的是现代的衣服，露着胳膊露着腿的。
　　“既然书看完了，就回去吧。”无神温柔地说。
　　“那我明天还来吗？”
　　无神点了点头，“书放这儿吧。”
　　“那无神也早点休息。”贲玴说完拔腿就溜。
　　贲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水绿色的古代服饰，毕竟无神回来了，她不能太放松。无神在门外站着，他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头发用一条长长的白色发带系着，远看，垂到腰间的青丝与发带随风而动，衣服轻轻扬起。
　　若不是在彼岸而是人间，贲玴唯一的念头便是拿出手机，拍下他的背影。记得以前有过最美背影的比赛，他绝对是第一名。只是现在，贲玴却要提着衣服，走上长长的台阶。等到了无神殿门口，早已没有无神的身影。贲玴轻轻凑到门边，又在门外站了几分钟，踏着步子，轻轻地走进屋。贲玴很快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无神可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才这么晚回来。”
　　无神面带微笑，摇着头。
　　贲玴发现无神很好相处，便走上前，“我听说神的神力特别高，那是不是可以一挥手，就能看见世界各处？”
　　“你听谁说的。”无神抬眸，眼里尽是笑意。
　　“难道不是吗？”贲玴有些失望。
　　“若是无聊，桌上有面镜子。”
　　贲玴拿了镜子，观察了片刻，“这只是面普通镜子，没有什么不同。”
　　贲玴话刚说完，无神抬手轻轻一扫，一束白色光芒从指尖流过，“那镜子是仙镜，每办个时辰变换一次画面，都是人间的画面，若是无聊，就拿着玩。”
　　“这仙镜可是仙物？”
　　“只是拿来消遣时光罢了，放我这儿没什么用，你收着吧。”
　　贲玴将仙镜收好，“那我先谢谢无神了。既然无神送了我仙镜，那我也送无神一个礼物吧。”
　　无神放下手中的书，侧着身子，抬起头，“哦？那我倒是想看看，这份礼物是什么。”
　　贲玴跑到桌前，手放在桌子上，袖子沾上了些墨汁，无神见贲玴并无察觉，左手轻轻拂过衣袖，将墨迹消去。
　　“我可以给你讲故事呀，我保证这些故事无神都没听过。”
　　“好啊，等这阵子过去了，我就听你讲故事。”
　　贲玴笑着说：“我这些故事都是以前当皌灵的时候听来的，还有些是以前为人时听到的。”
　　“你可知，彼岸这百年来，选择留下的人只有百人，你是第一百个。”
　　“真的？我以为至少有很多人都选择留下来了，做人有什么好的，我可真是不懂。”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世间便再无人了。”
　　“在无神眼中，人是什么样的？”
　　“纯真善良，复杂……”无神笑了一声，“我不懂人。”
　　“人啊，是最复杂难懂的。善良的时候有一颗菩萨心，狠毒的时候连妖魔鬼怪都比不上。人有善人恶人，好人坏人，其实都是人……”贲玴看着无神衣服上的银白花纹，“人间有了人，才不会永远美好。”
　　贲玴的衣袖又蹭到了砚台，沾了些墨汁，无神低头轻笑，好在脸上的面纱遮挡住了。后抬眸，悄悄将墨汁去除。
　　“神仙是不是活的都很久啊？那无神活了多久了？”
　　无神思考片刻，“两千？”
　　“两千？！”贲玴降低嗓音，“可是你不是天帝的儿子吗？天帝不是活的特别久吗？”
　　无神笑了几声，“神仙也会老，也会仙逝。”
　　“我以前以为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虽然确实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无神会这么平易近人，特别温柔。我当初还怕自己来这儿，见到的无神会特别严厉。”
　　“有空我带你去天界走一趟，你就会明白神仙都是如此。若是不温和，怎么会是神呢。”
　　无神笑着，一双眼睛里仿佛带着波动，好似风吹起水面的涟漪。若是能看见世间美好的眼睛，便是这般吧。贲玴心想。
　　“那我可以问问你，这面纱是不想别人看见你的脸吗？”
　　“算是吧。”
　　“你刚刚说，等过了这阵子，这阵子有什么事要忙吗？”贲玴转移了话题。
　　“也没什么事，只是百年一次的大会快开始了。”
　　“大会？那是什么？宴会吗？”
　　“差不多。”
　　“好玩吗？”贲玴一脸好奇。
　　“想去我就带你去。”
　　“想去想去。”贲玴有些兴奋。
　　无神这一次默默将砚台放在了自己这一侧，贲玴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盯着纸，看无神写字。
　　“神仙写的字都这么好看吗？”贲玴嘀咕了一句。
　　无神被贲玴这句话逗笑。
　　“那到时候有好吃的吗？”
　　“有。但怕你吃一口，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为什么？不好吃？”
　　“天上的东西，你可不能随便吃。随便一样便是五百年的风吹日晒而成，你若吃了，身体会受不住的。”
　　贲玴撇了撇嘴，脸皱成一团，“我还以为是平常的聚会呢，原来是天上的，既然好吃的我又吃不上，那我去了岂不是只能干坐着，这多没劲啊。”
　　“放心，到时候会有好吃的让你尝尝的。”
　　第二日，贲玴蹦蹦跳跳地找到秦篈的房间，敲了敲门。
　　秦篈开门，“怎么了？”
　　“来找你玩儿，我马上就要去参加大会了。”
　　秦篈拿出一盘点心，放在桌子上，“今年你也跟着去？”
　　“对呀，你去不去？”贲玴顺手就拿了一块糕。
　　“傻丫头，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那以前都是？”
　　“以前都是严叔或卫叔跟着去的。”
　　“那今年不就多个我嘛，没事儿！我这个月在无神那儿帮忙，说起大会这件事，他让我去的，我跟你说，无神可好了，特别温柔，对我也挺好的。”
　　半盘点心被贲玴吃完了。
　　“我没见过无神，来这儿一百年了，都没有见过一面。不过无神对你好就行。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不方便的，就问问严叔或是卫叔。”
　　贲玴又拿起一块桂花糕，“你放心吧。”
　　秦篈起身换了一盘糕点，“这五年里，就没见你这么活泼过。我还以为，是以前便这般。”
　　贲玴笑着说：“我早就不是人了，就别说在世为人那些事了。如今这般潇洒自在，何不活的开心活泼些。”
　　秦篈起身，从柜中拿出一支木簪，戴在了贲玴头上。贲玴吃完了一盘糕点，提着秦篈给她的食盒去见无神，先去偏殿拿了几本故事书。后天便是大会召开之日，贲玴推开门，放下食盒，自己坐下看书。糕点的香味很快便充斥着偌大的无神殿，无神放下毛笔，抬头便见贲玴摇着脑袋，靠着椅子，摇着腿，嘴里吃着枣糕。
　　贲玴看完一本，伸了神懒腰，将她原先分好的那一盘糕点拿到无神桌上。
　　“我听卫叔说，上一次是他跟着去的。这一次轮到严叔了。严叔说，明日我们就要起身去天界了。”
　　“天界离这儿远着呢。”
　　“神仙不是可以瞬移术？不是可以穿行六界的吗？”
　　“可我不能带着你们两。明日傍晚吃完晚饭，坐天骑。”
　　“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无神指了指贲玴的肚子，“到时别饿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