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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去新疆的话,要去市里的车站。
      一路上转了好几趟班车。
      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么晕车。
      林炎也是。
      老妈也有点晕车,不过她可能坐车的次数多了,并没有像我和林炎这样不堪。
      特别是我。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咳嗽到停不下来的,那段悲催的日子。
      等到下车,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路也很困难。
      整个人都有点意识模糊。
      老妈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时候,拐卖孩子的人实在太多了。
      人贩子,吃孩子,拍花子…
      这些可怕的事情,就在我们身边。
      我不懂老妈究竟是怎么考量的?在我满怀希冀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的时候。
      我和林炎,被遗留在了城市挨边的县城里。
      据说老爸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伯,在我们这个地方叫大爹。
      他家住在这个县城里。
      我和林炎又开始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在我刚刚心里升腾起一点希望的时候。
      我又在半夜里,听到了老妈的啜泣声。
      和她细嫩的手抚触在脸上,摩挲着的触感。
      “爱芬,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我听到大妈这样说,带着点不耐烦。
      大概是不满老妈的矫情。
      一觉醒来又发现孤身一人这种事,我想我和林炎,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还是一样的场景,林炎很快就开始忘掉这些令人不快的事。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变的是环境,不变的是他人见人爱的待遇。
      其实我也尝试过,像林炎这样,努力的把自己变单纯变可爱,变得迎合大人。
      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天生好像就是那种浑身带着刺的人,从小就是一只刺猬。
      我宁愿有一天用这些刺有一天扎伤自己,也不愿意拔掉我的刺,让别人触摸到我柔软的身体。
      该上六年级了。
      虽然我的成绩和学习能力,对我来说,直接上初中,对我来说,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可是这一年好像国家颁布了什么政策,小学必须上到六年级。
      所以我无奈的,又晚了林炎一步。
      他大我两级。
      这次我周岁十岁,林炎十一岁。
      可是我们两个的生日在腊月份,比较虚,按照当地的习俗,我们要虚两岁。
      所以我就算满十二岁,林炎十三。
      我又开始适应新的环境,学校同学,老师,还有,新的家庭。
      我从来都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是,除了曾经在二姨家遭受过无端的罚跪,还没有成功。
      我不知道家暴两个字怎么写?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很陌生。
      可是在大爹家,这该是常态。
      他家是做粮食生意的。
      打面,打谷物,倒卖粮食。
      大爹和大妈,每天早上的时候会把机器从面房里拖出来,然后一天的噪音就开始了。
      机器的轰鸣声,人说话的大吼声,叫骂声。
      因为面粉,还有那些谷物碾碎的尘灰,他们夫妻两个每天都蓬头垢面的。
      老妈是那种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我记忆里,在老家无论她再苦再累再忙,家里的桌子什么的也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我是第一次看到,有这样到处堆满了杂物和污垢的家庭。
      尽管他们家的房子,在我所经历的家庭中应该是最好的了。
      二层的洋房,一大片院子,房后还种着樱桃树。
      院门面对着大马路。
      可是大爹家的环境,还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在这里就要说明一下了。
      虽然,我和林炎这些年,被迫碾转于各个家庭。
      但是老妈一直都把我们当成珠宝一样养着,哪怕家里再穷再忙,我和林炎从来不会自己洗头,洗澡,更别提做饭刷碗这些家务什么的了。
      哪怕是在大舅和二姨家,老妈在走之前也会详细交代。
      如果她在家的时候,我和林炎甚至连路都不用走,放学的时候她会背一个抱一个。
      我记得小的时候,别的小孩子下雨时候的第一反应就是撑着伞赶快回家,可是我和林炎只会眼巴巴的站在学校门口,等着老妈来接。
      不会自己洗脸刷牙,洗脚,盛饭。真正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我们算是穷苦人家,被呵护长大的。
      所以,当我第一次被大爹家的女儿指使着洗碗的时候,我整个人是茫然的。
      洗碗,这样陌生的事儿。
      不仅如此,还要做饭,端菜,自己洗衣服洗头洗澡。
      这些年力所能及的事,因为老妈不在身边,我和林炎,其实都多少能够自理了。
      可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所以,当我被这个大我五六岁的姐姐指使着做这做那的时候,没有父母的庇佑。
      我只能尝试着。
      我打碎了一只碗。
      然后被罚,不能吃饭。
      碗太滑了,我不知道厨房的洗洁精放在哪里?
      其实那时候我根本都不知道,有洗洁精这种东西。
      然后是那种老式的压面机,需要用力搅的那种,我个子比较矮,然后力气也小。
      每一次压面机的轮子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几乎都是蹦起来的,然后整个人用手腕的力气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挂在那个手柄上拼命的往下压。
      第一次压面的时候,我的手上磨出了许多血泡。
      疼,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个,慢慢的,我觉得好像在意这种情绪也有些多余。
      端菜对我来说其实不难,虽然大爹家吃饭都是用那种陶瓷的大盆儿。
      可是因为太烫,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又在二楼。
      我有一次端菜的时候,手被灼烧得实在太疼了,我就忍不住想把那个陶瓷的菜盆放到楼梯上搁一会儿,没想到没搁好,刚烧好的菜就这样打碎了,兜了我一身,我被烫的几乎蹦起来。
      那顿饭没有菜吃。
      大爹忙完之后看着锅里白白的面条,愤怒地冲过来。
      我第一次挨了打。
      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当然,连白饭也没得吃。
      暴力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我不知道暴力痛快在何处?但大爹好像喜欢用暴力彰显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他的儿女,他的老婆,都是被打怕了的。
      现在轮到我。
      惟有林炎,他像一个小瓷人一样,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安静的坐在那里,哪怕真的犯了错也让人不忍对他怒目相向。
      可是就在那一年。
      我在遭受无端暴力的同时,迅速的抽条。
      林炎大我一岁,可是我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一直冲到了我现在的身高,1米61。
      自那年之后,我再也没有长过。
      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体重。
      好像永远停留在那个懊热的夏天。
      我不是个乖孩子。
      因为我会反抗。
      不论是谁。
      大人或者小孩,我拒绝所有暴力,尽管我现在正在经受着。
      但是我想,哪怕以后我拥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拒绝任何暴力。
      暴力让人恐慌,绝望。
      那时候,我心里的那个属于我以后的家里,父母的身影已经开始渐渐淡去。
      在大妈每一次用刻薄的话说着:“你爸妈早就忘记你们两个了,早就不要你们了。…”
      这种洗脑一样的,话语,往复里。
      我渐渐的,模糊了老妈俏丽的身影。
      她的毛呢大衣,她红色的唇,还有的漆黑的高跟鞋。
      偶尔想起来一次,也是恍如隔世。
      林炎上了初二,跟我不在一个学校。
      他开始接触更多的人。
      以前虽然转学,但我们两个一直是在同一个学校里的,上学一起,下学结伴。
      可是现在,每天上下学路上,只有我一个人,穿过那座大桥,踽踽独行。
      这是一座老桥,是我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每天傍晚从这里走过,我都会站在桥上,注视着桥下湍急的流水,还有小河边那片杨树林。
      看的时间久了,就会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我甚至想过。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了。
      会怎么样呢?
      满载货物的大车从桥上呼啸而过,擦过我的身边。
      大桥好像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我的心里泛起寒意。
      林欢。你不能这样。
      我最激烈的反抗,大概是大爹的女儿林静,不知道是不是还珠格格看多了,竟然模仿起了容嬷嬷。
      从私下里小心的欺负我,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拿着长针,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将绣花的针从背后扎向我的腰际。
      说真的。
      很疼。
      疼的要死。
      那一瞬间,我的脑袋就好像被人刺穿了一样。
      全身的神经都在剧烈的跳动。
      血液的流速都开始递增。
      对于我这种天生虚寒的人来说。
      滚烫。疼。是我那一刻所有的感受。
      我回过头,看到了林静,扭曲的笑容。
      一个胆小鬼。
      被自己父亲暴力相向,开始变态的胆小鬼。
      我冷笑着,扬起手。
      却被人抓住。
      是林静的哥哥,大爹的儿子,林鹏。
      在大伯大爹家里,他是我唯一无感的人。
      这个时候的林鹏在上大学。
      他或许知道,自己的家庭是扭曲的,是不对的。
      可是根基根深蒂固的习惯,和常年暴力的阴影,让他不敢多说什么。
      这个家里,他是唯一没有欺负过我的人。
      但他也没帮过我,就像现在。
      “林欢,我代我妹妹说对不起。”林鹏说。
      我淡淡的看着他,抽回了我的手。
      去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把每根手指都清洗干净。
      这个充满阴影的家里,我想带给我最大的改变就是,我开始变得淡漠,寡情,甚至冷血。
      我被摔断了腿。
      大爹摔的。
      扔沙包一样。
      从厨房的灶台,丢到了门外通道的墙壁上。
      然后重重地跌回到地上。
      没什么感觉了。
      在经历了一夜的小黑屋惩罚之后。
      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疼痛开始有点麻木。
      然后我看到了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林炎。
      我的哥哥林炎。
      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在林炎脸上看到这么慌乱的表情。
      他将我背在自己的背上,面对大伯家无动于衷的一家人。
      撒开腿跑了起来。
      林炎。
      我血脉至亲的哥哥林炎。
      对我伸出手的林炎。
      “你在害怕?”我惊讶于林炎的紧张,问他,语气里是带着笑意的。
      “你别说话!”林炎几乎是吼着喊道。
      他背着我跑在老桥上,我在他的背上起伏颠簸。
      林炎正在长身体,他太瘦了,肩胛骨垫得我生疼。
      “你怕什么?”我问他。
      他不说话,只是拼命的跑,拼命的往前跑。
      风呼呼的刮着,我搂着林炎的脖子,感受到了手背上,凉凉的眼泪。
      “我为什么保护不了你?你为什么不哭?”林炎低吼着,气喘吁吁。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应该问我。”
      “对!”林炎说,恶狠狠的。
      我被带到了老桥那头的小诊所,诊所的老头帮我正了骨,又缠好绷带,开了点药。
      林炎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老头。
      我握住他的手,让他收起来,对上他不解的眼神。
      “不用,改天我过来,给他也是一样,是吧老头?”我眨眨眼。
      老头笑了笑点点头。
      林炎有些莫名。
      我跟老头打了招呼之后,就带着林炎走了。
      他搀扶着我,我单腿跳。
      因为林炎刚才跑过来,到现在气儿都没喘匀。
      要知道,这条老桥,至少有两公里。
      我忍不住想,一直想笑,笑得停不下来。
      林炎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大概觉得我有病。
      “那些钱你怎么给人家?”林炎问我。
      我笑而不语。
      那老头,是我放学的时候不想回大爹家的时候,就拖着时间,在桥这边儿,看一帮老头搁那儿下棋。
      次数多了,慢慢混个脸熟,偶尔说几句话,倒是处得不错。
      在陌生人面前,特别是没有恶意的陌生人面前,我的性格,还是相当活泼讨人喜欢的。
      带着点痞气,那老头说。
      “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我有办法。”我对林炎说。
      这附近有个钒矿还有个钢铁厂,管得不严,每天铁厂里面都会倒出很多废铁在附近的石料堆上。
      那时候铁块还是挺值钱的,去扒拉点儿就能卖不少钱,不过你得跟许多人哄抢。
      很多时候,学校要交一些零碎的钱,数目只要不大,我懒得问大爹要钱,都是用这个办法,自己弥补那些窟窿。
      比起为了那些老爸老妈寄给大爹的我们的抚养费,跟他对峙,我情愿自己瘸着脚去扒拉那些高温的铁矿。
      就当是为我,可怜的自尊心买单吧!
      长这么大,这么多年,这大概是林炎第一次尽到做哥哥的义务。
      我很感动,又忍不住想乐。
      林炎被我笑的撒手不管,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在后面蹦着,蹦了一会我就累了,坐在路边树下的一个大石墩上。
      然后林炎又掉头回来,没好气的,扶着我。
      这是我和林炎故事的开始。
      那一天,黄昏渐近,夕阳正好。
      因为脚受伤,我又不想请假呆到家里,所以每天,林炎都开始起很早,并且叫我起床。
      先将我送到学校,再飞快的赶去自己的学校。
      因为两个学校在两头方向。
      所以那段时间,也算是相当的兵荒马乱了。
      我的心被泡的酸胀不堪,大概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血缘,和温情的亲近。
      说真的,那时候我十分担心,自己有时候会忍不住哭出来,那多丢人。
      还好我没有。
      我和林炎的兄妹情谊中,受伤的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初最亲近的时候了。
      脚好一点的时候,日子又恢复了日常。
      因为林炎,我慢慢对日子有了期待。
      很奇怪的感觉。
      可是这就像有一个人,她饿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块美味的点心放在她面前,虽然不知道是谁拿来的,出自何处,却忍不住留恋那些香甜。
      就像饿狼盯住了自己的羔羊。
      目光里,心里,全是贪恋。
      连我在社会上的哥们,都开始嘲笑我。
      “开始像个小娘们了呀!”他们说,带着大笑。
      我上学倒是一直都不怎么费劲,成绩排在班里前面,但是有个怪毛病,就是不喜欢跟成绩好的学生玩,反而是班里学习差的,然后我觉得感觉还不错的男生,玩的挺好。
      主要原因是在有一次,因为放学没有跟一个女孩同路,就被人哭哭啼啼抱怨了一路,搞得我对女生,有点发怵。
      尽管我本身就是一个女的,还有点儿女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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