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元柚子

17、第十七章

　　季然心花怒放地带着串串和milky下楼散步，袁可却站在窗前陷入了沉思。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季然对自己很好，但这个好似乎永远不会越界，只有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季然没有解释，袁可却能感觉到，这个动作里承载的情愫，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的玩闹。但季然什么都没说，袁可猜不出这个举动的出发点，他更加不敢问，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和季然的关系越来越像是在走钢索，袁可贪图眼下的安稳，即使是快乐的假象，他也不愿意戳破，不愿意往前跨一步，就一心期待着季然，会向他伸出手。

　　人一旦患得患失起来，脑洞就会飞的没边儿，袁可承认自己有点敏感和神经质，他一个作曲系毕业的高材生，触动情感的阈值一定比常人要低，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安生立命的本钱。他惯常表现出的冷淡是他的枷锁，也是他的保护壳，他是只蜗牛，被壳藏住了大半的灵魂，也束缚着他前进的脚步。季然是这几年来第一个主动敲敲他的壳，让他露出触角的人。只是袁可很迷惑，来者仅仅是好奇的路人，还是被他吸引，想要一探究竟，万一壳里的自己太过丑陋，他会不会吓的转身就跑，只剩下自己挥着触角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从他和季然第一次见面，过去也快一年了，他在季然面前没有卸下过防备，即使是一开始在微信上以主播的身份和季然扮演的二八少女聊天时，也是俨然一副工作中的状态，最多会聊宠物，他们俩的关系，比起朋友，更像是铲屎官联盟，而任何一个有宠物的人，都可以代替袁可的角色。又或者，再加上两个条件：长得帅、声音好听。没有什么不可或缺，非你不可，袁可心想，他不仅走不出心里那个怪圈，连眼前的光都抓不住，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失败极了，这样一个缩在壳里掩耳盗铃的人，有什么资格被人爱呢？

　　遛狗的路上，季然在听节目，袁可今天代班的那期。越听他越觉得，这声音有种魔力，跟大提琴一般，震的人从心口开始发麻，五脏六腑都产生了共鸣。袁可的主持风格又发生了变化，不是深夜鸡汤那种煽情，也不是早间新闻的正儿八经，而是带了点幽默轻快，他说下班路上，希望大家听着他的节目，可以放慢脚步，放空一天工作的情绪，他说家里一定有个人在等我们，但是希望我们是安全的快乐的回到属于自己的港湾。季然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袁美人如此轻松俏皮的一面，他在一首鼓点轻快的韩文歌里，突然非常好奇，袁可如果能在他面前露出这般可爱的姿态，会是件多么让人惊喜的事情。

　　从那天开始，季然每天提前下班，跑去卫司恺投资的那家餐馆打包小吊梨汤。他以上次给了路朋的电话号码为理由，勒令卫老板让店里每天都给他准备好梨汤。然后他开始变着花样给袁可做晚饭，反正他已经知道了钥匙的秘密，有了溜猫的正当理由，出入袁可家更是顺理成章。天气转冷后天色暗的早，为了等袁可回家吃饭，他把遛弯的时间提前到了五点半，等到六点一过，他准时上楼炒菜，提前热好那壶梨汤，袁可也差不多进了家门。
　　自从知道袁可是电台主播，季然才想通他为什么大冬天总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吃辛辣又酷爱那份小吊梨汤，他只是在保护嗓子。袁可进家门的时候被那桌菜和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润喉的汤给吓了一跳，继而又从四肢百骸泛出了一股暖意。他从广电大厦走回来，一路也就十分钟，但会碰到很多下班路上充满期待的面孔，路边饭馆飘出的勾人食欲的香味，以及小区高楼那些方正的玻璃块里透出的灯光，张牙舞爪地向他展示着一种叫做家的东西。他在属于自己的频率里，故作轻松地说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人在家里等自己，这一刻他发现，季然为他施展魔法，竟然给他营造出了一种，自己也有个家的氛围。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南柯一梦，但现下，袁可是发自内心的欢欣鼓舞。他不再纠结季然对他的态度，转而在饭桌上对季然讲起了他代班的那档节目，原来的主持人令人唏嘘的遭遇。

　　那是电台非常有资历的一位前辈，也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妈妈，丈夫心脏不好，做过一次大手术，一直在家休养没有工作，本来靠着她一个人的工资，三口之家也过的只是勉勉强强，少不得要两边的老人贴补。这样一个家庭，是承受不住任何一点意外的，可是他们刚上初一的儿子突然连续高热不退，万城的医院束手无策，退烧的激素药挂上去，体温会降下来，一旦停药，又反复地烧，一度烧到昏迷。各种检测都查不出病因，只是白细胞高的可怕。无奈之下主持人请了长假，带着儿子去一线城市找专家会诊，但直到今天，也只是隐约听说是免疫疾病，具体病因不明。治标不治本，孩子一直在ICU监护，退烧的激素药连续不断地用，台里的人议论起这件事，都是一脸的同情加无奈。

　　吃完饭，袁可说趁着还没入冬，要给milky洗澡。他去浴室开好浴霸，拿出猫洗澡专用的那只粉色澡盆，准备了一条印着凯蒂猫的大浴巾，才喊季然把猫抱过去。
　　季然两手往milky前肢下一插，举着猫蹭蹭地跑进浴室，风风火火就想往澡盆里扔。袁可叫住他，接过猫，放在膝盖上，温柔地给猫按摩了起来，看的季然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他也能享受一回猫洗澡的待遇！“宝贝，舒服吗？”袁可的手一下下的滑过milky的小脑袋，还时不时地按几下，milky显然是很受用，眼睛一直眯缝着就没睁开过。“舒服了给你洗澡澡，我们家milky最乖了对不对？”袁可捏捏猫的爪子，把它放到盆里，开了喷头先用手试了试水温，才招呼到猫身上。不知道是袁可伺候的好还是milky天赋秉异，这只猫确实是季然见过的洗澡最乖的猫，见到水丝毫不恐惧，如果其他猫见到这副场景，一定会大叫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季然，谢谢你今天的晚饭。”袁可一边轻轻揉着milky的身子一边说。
　　季然蹲在一边，看着蒸腾的雾气里，缩小了不止一圈的猫，觉得这家伙也没多胖，都是毛多的错觉。但是毛一沾水，紧贴着身子，瞬间颜值就降低了，看着怪怪的。季然傻傻地咧嘴笑，笑出了一口白牙。
　　“你喜欢我接着做呗。”他心里美滋滋地想，做一辈子就挺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迷蒙的水汽里，袁可终于鼓起勇气，问了积压在心里许久的那个问题。
　　季然朝那团水汽里伸手，温热的雾气打在他手上，他舒服地动动手指，捏了捏袁可的脸，轻声说：“因为喜欢你。”
　　哗哗的水声里，milky喵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帮我挤两泵香波到起泡瓶里，再加水到刻度线，摇匀了给我。”袁可指挥季然，季然乐的鞍前马后。草莓味的宠物香波被热气一蒸，味道更加浓郁，袁可童心四起，按了一大坨白色的泡沫出来放到milky的脑袋上，转而去给它洗尾巴。季然用手一下下的戳那团泡沫，就在他快要把泡沫给戳没了的时候，袁可重新打开喷头，热水一下子打在季然的手指上，他说：“喜欢我什么？”
　　季然把手指上残留的泡沫洗掉，缩回手说：“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家的感觉啊。”
　　袁可原本以为季然会说喜欢他的长相或是声音，但是出乎意料，季然的回答比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那股子草莓味还要齁人。
　　袁可关了水，把浴巾往季然怀里一塞，说：“先把milky的毛擦干了。”
　　季然给猫擦了身子，拿了吹风机要给milky吹毛，结果开关一开，milky直接就从他手下跑走了。季然拔下吹风机插头，追着猫跑到客厅，袁可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沿打游戏，傻狗蹲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听到动静，袁可喊了一声：“milky过来！”满屋子乱窜的猫抖了抖毛，慢悠悠地踱到了袁可身边趴下，袁可把手机往季然手里一塞说：“帮我玩一下这关，我给它吹干身子。”
　　季然一看手机，原来袁美人丢下猫是急匆匆地赶着玩消消乐。季然没玩过这款老少皆宜的游戏，但是他见公司的小姑娘玩过，看着挺简单的。但很快季然发现，袁美人已经玩到了400多关，这个难度对季然一个压根没玩过的人来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过关。季然握着手机偷偷瞥了眼袁可，看他正一心一意伺候猫，便偷偷给账号关联了自己的卡，怒充了一千多的风车币，买了一堆道具包，氪金玩家果然与众不同，不仅过关还点亮了两颗星，吹好毛的袁可放下吹风机拿过手机一看，有点佩服季然，他憋了一天的难关，五分钟就被季然破了。但随即，他看到了账户里猛然多出的那些道具和金币，才发现了季然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心中感慨真是人傻钱多速来的RMB玩家。
　　季然此刻还沉浸在帮袁美人过关的洋洋自得中，坐在一旁捏捏milky的小肉垫，突然冒出一句：“袁可，有指甲钳吗？这猫该剪指甲了！”
　　袁可翻出猫咪用的指甲剪，递给季然说：“你可以挑战一下，别看它洗澡很听话，剪个指甲可脾气大着呢。”
　　那天晚上，跃跃欲试的季然给milky剪了一只爪子就落荒而逃，那猫僵着身子拼命缩回爪子，凄惨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季然暗暗咬牙，明天就带它去宠物美容院，剩下三个爪子一个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