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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才华初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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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先生没有离开,抱着算盘,自我介绍:“小的名叫高斯,今日遇到江公子,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刚才是小的莽撞了,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言语之中犹豫惶恐,生怕被误认作附骥攀鳞之人。
高斯?楚湜湜笑:“一加二加三直加到一百,你可知结果为何?”
“五千零五十。”高斯并不拨算珠,脱口而出,看着楚湜湜,一脸疑惑。
林语洛刚才就探头探脑想加入他们,此刻得了机会,连忙插嘴:“江公子,你有所不知。二十年前,方庐阶,也就是梅公子义父,和老王爷来溪月楼吃饭,恰遇高老先生拿着一座二十九档的大算盘追着高兄弟打,高兄弟当时五岁,抱着一座九档小算盘一通乱窜,搅得大堂鸡犬不宁。二人好奇,拦下他们父子,询问事情缘由,才知只因高兄弟常年拿着算盘,无心念书,算学毕竟并非主流,高老先生觉得他如此没有出息,要夺他手中算盘。”
“我们好友聊天,有你什么事儿啊?去去去,一边待着!”楚湜湜仍不给他面子,毫不客气。
林语洛拗她不得,知她为何如此,悻悻坐回。
梅乔看在眼里,接着林语洛的话茬继续往下讲:“当时,义父问了他的姓名,然后出了同样的题:‘一加二加三直加到一百,结果为何?’。高兄弟趴在矮脚板凳上,拨着他那九档小算盘,不一会儿就得出正确结果。义父对他大为赞赏,之后派人打造了一座纯金算盘,借老王爷之手赏赐给他。
此事京城人尽皆知,茹云姑娘说他有几分薄名,并非虚势。”
高斯听着别人赞赏,脸红到了耳朵根,忙自谦道:“就只是从小跟着父亲看多了。说来好笑,当时年幼,若不拿算盘,连七加五等于几都不知道。江公子,小的看得出,您心算快,是用了一些技巧,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我……”楚湜湜刚想接话,被梅乔打断:“今日溪月楼人多事繁,高兄弟,改日得空,你与小北再行切磋吧。”
高斯心中敞亮,识趣走开。
他前脚离开,后脚,一小厮走来,对梅乔施礼:“我家少爷请三位公子楼上一叙。”
“谢吴公子好意。”梅乔是看着他从吴慕如房间里出来的,言语客气,却不动身,拒绝之意明显
“我家少爷说,故人临京,闲话家常,请公子不必多心。”
故人?易子爻听后有些激动,被梅乔不动声色按下。梅乔道:“不过萍水相逢,算不得故人。当时不过举手之劳,请他不必挂心。”
小厮听后没再勉强,施礼离开。楚湜湜看着,心想:怪不得梅乔对吴慕如了如指掌,原来是旧日相识。”
梅乔看着她,突然问道:“小北,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奇怪?他这一问,逼得楚湜湜重头至尾整理思绪,稍缓,她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见解:“吴慕如喜欢茹云姑娘,京城人尽皆知,他必曾做过不少荒唐事,三年前更是为她孤身从军。可是今日,他举止有度,不能做的,终归没有出错。他少年得意,不在乎别人目光,对茹云姑娘情意不减,不该是如此的。”
“聪明人一点就透!”梅乔满意地说,视线飘至二楼:
故人?
是他来了么?
茹云翩然而至,亲手托盘,一坛酒,翡翠壶,四只玉盅环绕,相映成趣。
梅乔笑言:“茹云姑娘,乔此次前来,为品‘清风醉’。你招待客人的方式,怕是有些不太厚道吧!”
茹云放下盘中之物,收起黄玉壶,红翡杯,示意小二撤走。
然后自斟自饮三杯,笑问:“茹云用姜国名酒‘塞下曲’招待梅公子,如何不厚道了?”
梅乔亦自斟自饮,道:“茹云姑娘可真会做生意,梅乔佩服!”
“不如梅公子精明。‘清风醉’每坛九两八钱,‘塞下曲’在尧国五十两银子难买,您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问我要了一百坛。”
两人打哑谜,一唱一和,听得楚湜湜疑惑,替易子爻和自己倒酒。她想知道,这“清风醉”,能喝出什么花来。
茹云和梅乔见她如此,相视一笑。
“茹云姑娘之前说愿意结交我们,可是客套话?”梅乔问。
“自然不是。梅公子,您明说罢。”
“姑娘爽快!”梅乔敬她一杯,开始解释:“今日‘流觞会’,茹云姑娘身为老板娘,本应在大堂招待。谁知吴将军自西北归来,早早守在柜台旁。姑娘为避他,不便出来,直到魏相莅临,姑娘不好再躲。
溪月楼共五座楼宇,自后门至落座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其实吴将军守在柜台旁,为的就是这一盏茶的时间,等魏相坐定,便谁也不好再生事端。茹云姑娘不愿与吴将军搭话,想方设法使自己忙起来。我坐在大堂中央,最易引人注目,又背靠方家,没有人会多说什么,吴将军即使看不过我,也不好与我正面冲突,于是姑娘就利用了我。
她先差人把我要的‘清风醉’换成‘塞下曲’。‘塞下曲’浓郁醇厚,正与‘清风醉’口感相反,一喝便知。她盼着我闹事,却心心念念欲护溪月楼周全。忙中出错,常人皆会理解,‘塞下曲’名贵难得,又能免去以次充好之责。只是,小二知‘塞下曲’价值,觉得可惜,我们三人,他只上一只酒杯。
我当时尚不知其目的,决定将错就错,要了她一百坛。小二没料到我会如此,慌了神,多嘴问我是否太多,我便确信,这其中必有弯弯绕绕。高兄弟机灵,见小二一时无措,怕他多嘴,拿着算盘过来,说要先算定金。呵,真是好笑!溪月楼食材,多数自我方家采购,两家生意往来多年,还能赖账不成?他想算,我就让他算。他也不怯,当众就在那啪嗒啪嗒。我想他那时又心生一计,打算讹我银两,不然也不会详细报出定金价目。老实说,多几两,少几两,我根本不会计较,但方家生意铺的大,绝不可能甘心平白吃亏。不料,小北聪颖,先他一步心算出结果。他知道自己再按原计划算错太过明显,索性心一横,和小北起了争执。
这两人吵嘴,莫名其妙,幼稚得很。茹云姑娘过来,看似劝架,实则火上浇油。溪月楼由姑娘经营多年,几次扩张,一跃成为京城第一楼,姑娘怎会如此偏帮手下人?我并不信。见你来时与吴将军形同陌路,分明搅动事端,眼神却不时瞟向二楼,我心中便有了主意。
茹云姑娘用心良苦,梅乔明白。只是,姑娘是否太过狠心?吴将军情根深种,怕是难以理解姑娘深意。”
“我们两个自小相识,我不愿伤他。今生无缘,即使他再执着,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喜欢一个人,不是谁的错,不是谁的错……我只想他能放下。”茹云说着,满眼落寞。桃花不开,柳絮不飞,她的心冻如寒冬。
饮酒一杯,祛除寒气,她换上满面潇洒,对着听得目瞪口呆的楚湜湜,问:“身为女子,心思九曲十八弯,我是不是很可怕?”
“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楚湜湜说不下去。她有些明了自己正身处何方。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
权利旋涡中的所有人都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乾坤朗朗,谋闭不兴。背地里,相互较量,相互利用,谁把谁作矛,谁又为谁的盾。他们习惯于如此生活,如这溪月楼,虽飞桥栏槛,富丽堂皇,却明暗相通,檐角交错。
钩心斗角。
“江公子,我家相爷有请。”来人是魏汝明心腹。
梅乔三人起身施礼,大堂之中,除小郡王外,唯楚湜湜一人独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