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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魏相汝明 ...

  •   “你家相爷?”楚湜湜似在思考,然后笃定拒绝:“不了吧,我又不认识他。”
      淡定如梅乔,听及此语也心中一惊。
      江小北其人太过神秘,失忆之事又太过离奇,他虽愿意信他,但仍暗地里派无能查探。可直到现在,无能还未给他送来一丁点有用情报。他方家的情报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江小北或许是太后之人,因此才敢对林语洛肆无忌惮。若真是多年不问朝政的太后突然出山,定是为了太傅李书诚失踪一事。按他得到的消息,李太傅是被魏相派人掳走,为调查李太傅下落,江小北一定会想方设法博取魏相信任,甚至混入魏府。可如今,他却连魏相都拒绝了,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江小北为人随性不羁,常语出惊人,又实非愚钝,如初生之儿稚嫩可爱。魏相说一不二,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此番相邀被拒,大概只有一个结果。想到这里,梅乔几乎要不顾身份堵住楚湜湜的嘴。
      林语洛却在听到楚湜湜的回复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展开折扇,不紧不慢地摇。被人看在眼里,以为他仍记恨着她的出言不逊,此刻正幸灾乐祸,想看事情会如何收场。
      她此举,虽出人意料,却与昨晚她在密室之中所言不差。由此看来,她并非魏汝明的人。这姑娘如此固执地想置身事外,拒了皇上,拒了他,更不惜拒了宰相,这般胆量,林语洛心生敬佩。只是,如今形势,她只脚踏入,岂容任性?
      来人也是多年未曾遇过这种事,抽了抽嘴角,念及楚湜湜年幼,耐心解释道:“我家相爷是尚书令大人,魏相,你总该听说过吧?”
      尚书令——魏汝明?
      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转到了魏汝明跟前。
      “我会设个套,让你乖乖地钻进去。”那混蛋皇帝的话轻声回响,如在耳边。她还真小瞧了他!
      不过,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心心念念想要逃离,却仍踮脚站上了圈套边沿,可既然她还未能跳下去,一切就都做不了数!
      她楚湜湜,依旧不会任人摆布!
      暗瞪了一眼林语洛,楚湜湜不动声色地回复:“尚书令?似乎是很大的官职。谢大人垂青,可在下并无心入朝为官,也未有抱负意欲施展,还是算了吧。”
      拒绝,明明确确的拒绝,不带半分虚与委蛇。十七年来,魏汝明何曾听得这样的话?此刻,所有人都在惋惜,一条才华横溢的年轻生命即将魂归西天,而他,不过刚刚显露于众人面前。

      “目外!”二楼,一人从魏相房间出来,对着立在楚湜湜旁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那人摇摇头。
      目外听后,施礼离开。
      大堂众人这才坐下。
      楚湜湜抬头,见刚才那人并不直接回魏相房,而是转身进了另一间房。
      “他是边星,魏相身边红人。进了尚书右仆射靳大人房。”茹云说
      梅乔接着道:“怕是宫里有大事发生。”
      大事?楚湜湜想,下意识问:“难道与昨晚正和宫顶破有关?”
      “正和宫?破了吗?”茹云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原来,昨晚之事并未传开。楚湜湜不愿多言,只好慌忙搪塞:“来时路上,听乞丐们说的,还说什么李太傅失踪了。”
      茹云求助梅乔:“梅公子,您可曾听闻此事?”以方家情报网,若真发生这等事,他不可能得不到半点消息。
      梅乔却置若罔闻。
      桌上酒杯鲜翠欲滴,他斟半满,执起,缓缓摇绕,直至正中心出现一个小小的旋。
      他问:“我若多施半分力,这酒便会溢出。我若放手,这酒便归于平静。我背靠方家,怎样都无所谓。小北,你想我如何?”
      楚湜湜明白他大概又在打什么暗语,有些不悦,撇嘴:“我管你呢!你若不嫌累,就这样摇到天荒地老罢!看你是先失了力停下来,还是抽了筋抖出去!”
      梅乔听后,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真是服你了!小北,乔多心又失言,你莫放在心上。”
      转而,他对茹云说:“梅乔决心与小北共进退。朋友虽归朋友,茹云姑娘,你可愿与我们同做一条绳上的蚂蚱?”
      茹云斟酒一杯,敬梅乔:“朋友即为朋友。梅公子如此相问,想必知晓我们两家长辈渊源,茹云亦知。梅公子为何突然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京城,茹云能猜个大致。公子大义,茹云佩服。您想做的事,我也想。个中缘由,您定然也清楚,不必我多说。如此,算不算得一条绳上的蚂蚱?”
      梅乔饮下她的酒,说:“君子之诺,我信你。”
      易子爻被两人感染,亦饮酒一杯,说:“乔做什么,子爻跟着便是。”
      当下,唯楚湜湜一脸迷茫。

      梅乔看在眼底,对茹云说:“小北他失忆了,对朝廷官职,尧国形势没什么概念。”之后又着楚湜湜讲了一遍她“失忆”后的经历。
      最后他问:“茹姑娘,这些,你能否记得?”
      茹云点头。
      楚湜湜疑惑:“她记这些做什么?”
      梅乔答:“魏相请你上楼一叙,定然是你吸引了他的注意。可他为人谨慎,既有心相邀,必会详加调查你的底细。一直与我们同坐一桌的茹云姑娘,自然是他询问的对象。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会问。那不如,把你失忆之事,借茹云姑娘之口先告诉他更妥。”
      “我有什么能吸引他注意的?”
      “你算学好。魏相等人贪污多年,国库早已空虚,可靖国军派进京讨要军饷的大部队月底就要到了。他大概是想你替他做账吧。”
      “可是我并没有要见他。”
      “这由不得你。”梅乔说,语气不自觉地重了三分。
      见楚湜湜被他吓到,忙柔声劝慰:“小北,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命运。但这世上,终有一些事是你躲不过的,任你天资聪颖也好,权势滔天也好,富甲天下也好,命运安排给你了,你必须应下,别无他选。
      你说你不慕权势,我知你所言非虚。可魏汝明,他想做的事,无论费多大代价也定要做到,他想笼络的人,不识好歹只会命丧黄泉。
      你想死吗?”
      死?“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话她昨日还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可那是在她心知对方不会拿她怎么样的情况下。而现在,明知一句“不能”会让自己失去脑袋,她还真无法执拗地拒绝。
      只是,魏汝明诡谲狡诈,心狠手辣,她……
      “别怕,”梅乔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隔着桌子握住她略微发颤的手,安慰道:“我会在。我会帮你。”
      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真挚,还是语气太过诚恳,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如定海神针,稳住了楚湜湜心神。
      她冷静下来,问:“能给我说说他吗?魏汝明。”
      梅乔点头:“他平民出身,是前朝大儒季怀仁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偶得靳氏嫡长女靳薄萦垂青,不顾家族反对下嫁于他。借靳家之势,他平步青云,十七年前先皇离开时,任他为辅政大臣,他一步步铲除异己,才终算位极人臣。只是,从那以后,他渐渐忘了初心,到如今,为人臣子,你能想象得到的恶,他都曾做过,你想象不到的,他也能做得出。
      但是,二十多年前的他,并不这样。那时的他,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子,满怀抱负,一腔热血,深得天下读书人仰慕。不提别的,单就建议实行科举制度一项就能名垂青史。这一制度开辟了平民上升通路,自然受到氏族门阀的极力反对。当时,把持禁军的王氏,更是纠结京城氏族,举兵逼宫。
      宣午门前,魏汝明以肉身之躯拦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虽未能最终说动王氏,但为援军争取了宝贵时机。因此事,王氏衰落,郡王封号被剥夺,太祖皇帝立国之初,封二十四位有功之臣为外姓世袭郡王,如今只余淳于,靳,陈,詹四氏。
      所以,无论他现在如何行事荒唐,对尧国,乃至整个东土大陆都是有功的。”
      “只是,”楚湜湜问,“人真的会被权势诱惑,以致失了初心吗?”
      “会!”梅乔答得肯定:“我行走江湖不过一年,见过的例子已不算少,真不能低估人的欲望!金钱,美色,名声,权利,这些东西说起来俗气,可为此父子反目,兄弟阋墙者并不在少数。魏相平民出身,长在京城,微时定少不了受人眼色,变成今日这般,算是能够理解吧。”
      ……

      永贞十七年的流觞会,凭空蹦出一个毛头小子,成了方家少公子梅乔的莫逆之交,成了溪月楼老板娘茹云的座上之宾,拒绝了小郡王林语洛的委身相请,拒绝了尚书令魏汝明的诚心相邀。
      方小北之名,一夜之间传遍尧国。
      于是,原本会大放异彩的流觞会头名徐儃,纵使被神笔书生赞为“妙手丹青”,纵使得了老王爷的亲笔题名,也终究淹没在这一晚的无尽星辰,漫漫长夜中。
      以至于后来两人初次共事,楚湜湜抱歉地对他说:“我的名声来得蹊跷,误了你,非我本意。”
      他只笑了笑:“没误事,便好。”

      也是在同一天,上午,太傅李书诚失踪的消息不知从何处悄然传开。有传李太傅只是抱恙在家,几日未出现在人前;有传今科试题泄露,失踪之事只为掩人耳目;还有传李太傅谏言惹怒当今圣上,已被秘密处死,总之以讹传讹,众说纷纭。
      到下午流觞会快要结束之时,传言已变成:有一伙秘密势力意图颠覆皇权。昨夜破正和宫金顶从天而降,斩杀侍卫三十五名,另有侍卫统领失踪,怀疑是潜伏卧底,皇帝被掳走十个时辰,所幸现得以逃出。这伙人武功高强,来去无踪,李太傅失踪一事,怕也是他们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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