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芳兮香年华》徐攸宁

1、小小姐回来了

　　杭州城内有家了不得的织锦店，名号锦生。
　　话说这家织锦店以丝织业起家，创始人杜锦生凭着精湛的织锦技术以及对于市场敏锐的洞察力，经过多年的打拼，终于使锦生织锦在丝织业盛行的杭城占有了一席之地，并很快成为了杭城鼎鼎有名的织锦品牌。一时间，杭城内外，无人再比杜家风光更盛。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杜老爷子的长孙女杜若出生后不久，杜家大儿媳视察一处仓库时意外遭遇火灾，满仓即将发往俄罗斯的丝织品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最得杜老欢心的儿媳顾钰也于当晚香消玉殒，噩耗传来，杜家长子杜容与立即奔赴出事地点，许是心中过于悲痛，心脏病发，死于车中，待司机拉开车门，已是冷冰冰的一具尸体，曾经的丰神清朗都已不再。一夜之间，风头正盛的杜家竟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老爷子不堪这般打击，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对外宣称闭门谢客，杜家生意也全权交由二儿子与女儿协同打理。
　　坊间传言，此乃小小姐命克杜家，杜家正打算处理掉这孩子呢。事后多年，传说中的杜家小小姐一直都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杜家的生意依旧红火，也许对很多人而言，这段轰轰烈烈的仓库失事案也就算是过去了。

　　我叫杜若，是众人口中那个“神秘”的杜家小小姐，但自小以来我并未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只是运气有些差罢了。世人都认定我是个被家里抛弃了的可怜孩子，可惜我过的一直蛮幸福的。
　　那年变故之后，爷爷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一下子病入膏肓，不省人事，恰逢名医程白回国探亲，杜家便秘密聘请其为老爷子看诊，程白为杜家接连发生的变故所感，尽心为老爷子诊治，并提议带老爷子回老宅安心调养，远离世间琐事。当时我尚年幼，二叔忙于料理公司，小姑年纪尚轻，一时间也无人照料，于是便被送给了宗亲里一个阿婆抚养。双方约定，一旦杜家渡过此次难关，便将孩子送还给杜家。
　　相较于之后的生活，我觉得在乡下生活的那五年，更加真实。我时常想起我第一次踏进杜宅的那天，从那天开始，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天刚蒙蒙亮，我尚在迷糊间已被阿婆穿戴整齐，又是背心又是夹袄，将我裹得严严实实。春节将至，阿婆莫不是要带我上街赶集去？越想越高兴，牙膏被吃下去一半我才发觉。将帕子浸了水，把脸擦了一擦，便算洗漱完了。走出屋子，迎面一阵冷风，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瞌睡都惊跑了一半。“囡囡啊，来吃早点。”听闻阿婆唤我，我忙不迭地往堂屋跑去，阿婆做的酥油饼和豆腐花都是我的最爱。前脚刚迈进，我便觉得屋内气氛有些不寻常。小木桌上像往常一样摆着刚做好的早点，还冒着热气儿，与以往不同的是，阿婆正安安静静坐在我对面，屋内光线昏暗，叫我看不大清阿婆的脸色。我坐上小椅子，面前的豆腐花正咧着嘴朝我笑。我将整个头都埋进了碗里，抬眼小心观察着阿婆的脸色，却发觉阿婆也在瞧我，目中隐隐含泪。我被吓了一跳，一口豆腐花哽在了喉咙口，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阿婆赶忙起身过来替我顺气，好容易让那劳什子豆腐顺着嗓子眼儿下去了，屋子里继续安静得怕人，我埋着头，细数这几天来我做过的些事。不过就是揪了母鸡小花几根尾巴上顶漂亮的毛做了鸡毛毽子送了隔壁阿喜，莫不是阿婆发觉了昨日我趁她出门儿跟着小月儿去见了欢儿家的小猫崽儿？！我心下一惊，默默咬了口酥饼。一顿早饭吃得我心惊胆颤，临末儿了，阿婆突然叫住了我，我小声应了，继续用沾了口水的食指点着桌上吃掉下的芝麻，不敢抬头，“阿婆。。今天想带你去一户人家。。住两天，你若觉着住得习惯，便不必回来了。”最后两句阿婆说得忒小声，我便也没当回事，满脑子都是“哎呀没被阿婆抓包真是太好了呀”“我就是太聪明了”。一切收拾妥当，我便在门口等着阿婆，无聊看天，此刻天已经亮了好些，有勤快的婆婆在码头洗拖把，自幼生长在水边，我对这种“上游洗拖把，下游洗蔬菜”的情形已是屡见不鲜。一转身，发觉阿婆似已等了我许久，我便轻快地跑上前去，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了阿婆瘦瘦的大手里。我并没有注意到阿婆面上滑落的一滴清泪。
　　阿婆牵着我稳稳当当地走在青石板路上，穿过了三条小巷，又过了两座石桥，最后在一座大宅子前堪堪停住了。我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两扇被刷了黑漆的大木门，心里默念听来的两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黑漆与红漆的区别貌似也不大。转而看向门口的两只石狮子。阿婆带着我走上前去，叩响了门环，我仰头瞅见了牌匾上的两个字“杜宅”，心里纳闷我们家何时有了个这么有钱的亲戚。正想着，面前黑又亮的大门已被人从里推开，我尚未看清里面的景致，只听得有人忙不迭地在往里通报“老爷，老爷，小小姐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