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梧桐》菜盒

1、希望

　　一希望

　　“生了吗，生了吗，是男娃吧”，一个比较破败的农家小户里时不时传出一位老妇人焦急的呼喊声，说是老妇，其实不然，这个女人名叫李秀琴今年也刚刚40多一两岁而已，但是这个贫寒的年代，长期的饥寒与高负荷的劳作将一个刚步入中年的女人早已折磨的像一个干瘪的茄子，但这又如何，在这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谁还会在乎这些，60年代的偏远山区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
　　“哎！咋在这时候生啊，这么大的雨，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又是大半夜，要是再生个女娃子就掐死算球，这倒霉日子”，赵金柱，李秀琴的儿子，也是屋里正生产的那位孕妇的丈夫。
　　听着房子里传来的阵阵痛喊声，屋外的母子二人没有丝毫的担忧之心，心里反而一直祈求着这一胎一定是男娃，一定要是个男娃。没办法啊，自打媳妇嫁进来4年已经连续生了三个女娃子了，让这个一心想要男娃的家早已着了魔，不能再是赔钱货了，一定要有个男娃啊，别说传宗接代需要男娃，就是在农村家里没有个男娃也抬不起头啊，更别说赵金柱他们这个特殊的家庭了。
　　6.7月份的天就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白天时候明明还是日阳高照的，晒得人浑身发烫，谁知晚上就雷鸣交加下起了大雨。金柱媳妇菊芳晚上起夜时不小心滑了一下就感觉肚子不对了。本来房子里都备着一个痰盂，但是随着怀孕后起夜多，在加上天气慢慢热了，房子里老有股尿骚味，金柱受不了就让放在门口了，这时候的农村不管房子院子都是土地，受潮就容易长苔藓，下了雨更是滑。菊芳拖着7个月份的笨拙身体一步步的向外面走，刚开门踏出一步一个不小心打了滑，还好扶着门框，要不然还真能摔出个好歹，毕竟月份大了还是受了惊，忍着难受喊了几声硬是没喊醒睡死的金柱，也是闷热的天气好不容易因为一场雨有了一些凉意，农村怕热的汉子肯定睡的香了，菊芳拖着大肚子硬是挪到床边拉醒了赵金柱让去喊人。
　　“啊，痛啊”，梅芳实在疼的受不了，虽说已经生过三个了，但是因为不足月，受了胎气，一阵一阵的抽疼，只能用喊来转移注意力。
　　暗黄的灯下，一个比婆婆李秀琴偏大的女人姓冯，村子里唯一的接生婆，一边时不时的呼喊着“梅芳，别害怕，快看见头了”，一边在帮着梅芳推腹，顺便看着下身，希望赶紧生出来，别再折磨女人和孩子。这时候的农村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了，更别提难产的女人遭的罪了。
　　灯泡啪的一个响声伴随着火花，房子完全暗的没有一丝灯亮，“咋了，咋了，灯咋灭了啊，柱儿啊，柱儿这暗的啥都看不见，我咋接生，你赶紧找些蜡来啊快些”，冯婆婆被这响声吓了一跳，又被身旁哭喊声拉了回来，赶紧喊外面的金柱母子。
　　“冯婆子，不咋，不咋就是打雷烧了线，停电了，你别急看着我儿媳妇就行，我让金柱借蜡去了。”李秀琴在跟前慢回应道。
　　啊，一声高昂的喊声伴随着孩子的哭喊声，在这个雷雨也反而更加的清晰。
　　“生了，生了，哎呀，这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金柱咋还没回来，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这脐带还没剪呢，梅芳那娃咋样了。”
　　李秀琴也不管一些忌讳冲进来房子“冯嫂子，先不管这些了，家里也没个蜡，大半夜的都睡了也不好借，我先帮衬着把孩子收拾好了，我孙子刚生下来，不能就这么亮着啊”
　　“对对，秀琴啊，把剪子先递给我，我先把娃的脐带剪了再说。”冯婆子也跟李秀琴没多说，知道这家子早想男娃想疯了。
　　冯婆子接过李秀琴的剪子便开始摸索着绑好找准位置，突然下剪的那一刻一个雷鸣劈在了院子里好大的亮光和雷鸣声，让冯婆子一时受了惊，拿在手里的剪子也不经意间歪着剪了下去，脐带剪好了，一起掉落的还混着一块东西。
　　这个破落院子里传出了婴孩呼天抢地的哭声，“好好，这哭声真是响亮一定是我孙子，我老赵家终于有后了，让我抱抱我孙子，快快。”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赵金柱由远及近略带兴奋的声音“妈，妈，蜡借下了，跑了好几家子，我还跌了好几跤，满身的泥，生了是不”，赵金柱大晚上敲了好几家子才借到蜡。农村的大门离内堂的屋门本来就有一截，再加上打雷，大半夜能敲开一家都是万幸。
　　赵金柱赶紧拿出借来的半截小蜡，一身的污泥和手上的伤口也管不着了直接在裤子上一抹，找来洋火叉着点着，一手拿蜡，一手护着火，快步地向床跟前移过去。床跟前的两人等着金柱拿蜡，几个人心里都有几分急切，当三人借着那还不停跳着的灰黄微光欣喜的看向床上的情况时，惊呆了，赵金柱手一抖蜡瞬间跌落在地上灭了，冯婆子那一刻的心立马感觉出窒息的感觉，扑通坐到了地上，脸也刷的白了下来，嘴一抖一抖的不知道要说啥。
　　夏季的天就是这样，前一刻还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后一刻却能渐渐出现了点点星光，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的暗色像是被这一夜的雨洗净了一样看着格外的净，而那渐渐显露出的月亮和星星也看的格外的清，连鼻子底下吸进来的空气也是格外的润。但此刻这屋子里的几人已经无法有这个心去享受这夏季雨后独有的宁静。赵金柱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伴随着李秀琴私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出院子离得稍远些都能听清，“金柱，你爸遭的孽啊，金柱啊这可咋办啊，孙子没了，孙子没了啊”这一声声的呼喊一直持续到鸡鸣天亮都没断过，让这个破败的院子显得更加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