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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孟家福一向早起,这日他也和往常一样。
      用小少爷孟淳熙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完全无趣的人。他生活在孟家二十年,没人见他玩过什么,喜欢过什么。
      孟府上上下下对他的评价就是———细心、稳重、踏实、本分。

      一起来,孟家福就随意的接水抹了把脸。
      又对着水的倒影,拿起剪子,将脖后的新长的短发细细的剪了,凸显出了那一大块奴隶的印记。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便将袖子挽了下来。整整衣襟,走了出去。

      大梁国是有严令:奴隶不可蓄长发,要随时随地把后颈的刺字露出来,违令者,极刑处死。

      到了小厨房,一旁的丫鬟婆子都纷纷朝他行礼。
      孟家福却只是细细的嘱咐:“相爷身子虚,早起的参茶不能沏得太过。这两日相爷忙,你们也都勤快点,端茶递水别等他吩咐你们,明白么?”
      “大小姐以前不爱吃枣糕,如今口味变了,早茶吃时拿些枣糕去。“

      主厨常叔迎了上来,连忙问道:”家福你来的正好,那纵大人是个什么口味,你知道么?“
      ”常叔辛苦,我正是来说这个的。纵大人刚刚来定是没吃早膳的,他喜清淡,却又爱吃肉。做碗粥,再加些滋补的肉食进去就好了。”
      “诶诶,好嘞。”常叔一脸感激。

      按照惯例,有客时,早茶一率摆在空亭。
      空亭,空者,范也。
      此亭于相国府西南角的小山上,俯之,可揽相府大半景致。但府内人皆知,此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孟家福拾级而上,两名卫士出来,朝孟家福点头示意。
      孟家福接过一旁仆从手中的食盒,也微微朝他们颔首,而后一步步走上空亭。

      清晨的光蒙蒙亮着,台阶上还有着些残雪。
      还未走近,孟家福便听见了少女独有的清丽的嗓音。

      “纵大人高谈远见,令仪佩服。只是关于这奴隶制度一事,令仪却有些其他的拙见。“
      孟家福走近了,只见一少女立于亭内,她面前坐着两位长者,她此刻正对着面前之人侃侃而谈。
      今日,她披了一见白狐的大毡,脖颈处的一圈毛衬的她面若桃花,清丽动人。

      阿寒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她道:“我曾多次听闻饥荒时期,食奴隶之子。这哪里是不把奴隶当人看,简直连牲畜也不如。纵大人此次想要广结善缘,救济灾民,为何却单单不救那奴隶?奴隶又如何,难道死后在佛祖面前,奴隶和贵胄还有区别吗?”

      孟家福低着头,布菜,沏茶,乘粥,动作流利至极,最后又拿出了几碟果子和点心。

      “大小姐身处闺阁,怎能对我们此次行动的难处,设身处地?“纵大人道,“奴隶制度由来已久,其中缘由利弊,岂是寻常人懂得?大小姐只观其表面之事,岂能理解内里之由?“
      阿寒听后不由有些愠色。
      她本以为,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定是会让他人震惊,并且另眼相看,没想到眼前这人非但不同意她的话,对她还略带嘲讽。
      “恕某之罪,大小姐金枝玉叶,却是不大适合这类朝庭之事。”纵大人有些轻蔑的撇了一眼阿寒。

      ”大人,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令仪不过是稍稍一提,而大人纵使倚马千言,也————“

      “令仪。”孟相从刚刚始便在侧耳听着,似是在意又似是无意,他见阿寒有些恼羞成怒了,不由用手轻叩着桌面,“纵大人博学广识,刚刚不过是提点了几句,怎么如此无礼?”
      两人都微微一愣。。
      “怜悯之心人人有之,大小姐恕某之罪。”纵大人也连连作揖道歉。
      阿寒面上微囧。

      孟令仪在一旁看着,不由嗤笑。
      平日里,这冒牌货随口的一首诗词,便能博得满堂喝彩。
      但是,她难道以为朝廷政事也同诗词歌赋一般么?

      千百年的奴隶制,早已在融进了历史的脉络中。
      岂是她想的那样简单的地主压榨,这期间的玄理,可多了去了。
      有时候,一种现象存在,即为合理的。

      “纵大人所言,救济一事,我定会向圣上复议。”孟相道。
      “如此,多谢孟相。”纵大人矜持的点了点头。

      此次大雪,南方重灾,他明日便上朝向王觐见,请求救济。有了孟相的支持,救济一事也能少很多麻烦。
      这看似寻常的一个赈灾济贫,里头从发粮至真正到灾民手中,要经过许多的门路。真正做好,也是不易的。

      …..

      “家福,我刚刚是不是做的很不好,惹父亲失望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林间小道上都渡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依奴才来看,恰恰相反。”

      阿寒转过头,看着他,一双杏眼若含秋光。
      “怎么说?”

      “相国让小姐来参见此类议事,便是从未有过的。”

      阿寒挑了挑眉,似懂非懂。
      但孟家福已经不愿多说。

      孟相的心思少人能懂。
      孟家福也不明白,为何相国要让大小姐参与这类政治之中。

      但他只是一个奴才,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

      不日,宫中便传言,君王将要举行祭天仪式,以拜天恩,消除灾戾,祈求万民平安。

      此话一出,百姓纷纷赞其仁德爱民,一时之间,民心所聚,众人皆安。

      相国府也在忙着布置祭天那日所需之物,府内一时之间非常热闹。

      “母亲放心吧,我定将这准备一事做好。”

      孟氏欣慰的点点头,道:“我也老了,内府之事你也该学着些。往日你肆惮无礼,我便也没教你这些。你今年长大了许多,祭天一事,你先跟着掌事的人去做,慢慢的,再接手其他的事也就都会了。”

      “是。女儿以往不懂事,让母亲费心了。”阿寒温顺的低下头。

      孟氏亲昵的拍了拍阿寒的手,“下去吧。”

      之后孟氏派了个人来帮着,阿寒做起这些事来,却还有模有样。

      各类大小东西,入账,分类,入库,点用。
      都一一处理的精细而不失分寸。

      阿寒有一种很特别的记账方法,孟令仪在一旁看着她记账如同行云流水,那速度就是干了十几年记账的先生也没有的。

      “大小姐真是个伶俐人,这么些活,我平日里都要忙好几日,大小姐一来,一下午的功夫,却全都给弄好了。”
      “王妈妈客气了,以后各事还望妈妈多多提点才是。”阿寒说着,叫丫鬟拿了一瓶梅花露来。

      “这是我前日刚从父亲那儿得得新酿,听闻妈妈爱喝些酒,这酒并不醉人,偶尔喝些也没什么。便赠于妈妈好了。”
      孟相是何等身份,他用东西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这梅花露自也是难得的珍酿。

      最主要的是,这东西于阿寒并无什么,却很抓住了人心。

      王妈妈感恩戴德的的接过了,心中暗自称奇。
      这大小姐落水的地方是哪处?
      莫不是得了水神庇佑?怎生使得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了般,原来那般的性子,如今却不见分毫。

      还是现在的好啰。
      王妈妈想想,啧了啧嘴。

      孟令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暗自将一些事记在在心里。

      如今的孟令仪,是众人眼中的才女、贤女,是父母眼中的孝顺女儿,是弟弟眼中的,好姐姐。
      而真正的她只是一个骄纵不堪,刁蛮任性,只会仗势欺人的——相国长女。
      那样的孟令仪,早已经被所有人刻意的遗忘。

      孟令仪闭了闭眼,想着,死过一次,很多事反倒都突然通透了。
      她以前确实不喜上进,满耳又都是谄媚之言,骄纵任性到无法无天。

      那时的她确实是个庸碌之辈,她有的只是她的身份地位。
      但她却不从来不明白。

      没关系,她现在醒悟了,不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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